星期天,鄭逸南買了鮮蝦餛飩,一早就趕過來。
吃過飯,他打開電腦,讓方雁南上淘寶看她的店鋪。
雖然全程參與了裝修過程,方雁南仍有耳目一新的小激動,看完店鋪首頁,又點開看產品詳情頁。
店鋪整體風格清新淡雅,透著和鄭逸南一樣卓爾不凡的藝術氣息。
精心挑選,又經過后期處理的產品圖片,比起她之前用手機拍的,一個是手心里的寶,一個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你對我的寶寶們,比我這個親媽還要好!”
方雁南抓起鄭逸南的一只手,一根根地撫摸那不止會畫畫的修長手指,心里生出一份慚愧。
這些年,她確實把手工皂作為事業,然而她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把手工皂做得更好。
無論是產品包裝,還是店鋪裝修,營銷手段上,她都沒怎么上過心,又不屑于刷單做假,所以店鋪的生意一直不好不壞,全靠慢慢積累下來,信任她的老顧客們,勉強維持著。
線上營銷,想要把銷量做起來,僅憑產品夠用心是遠遠不夠的,面子工程少不了。
就和做人一樣,得內外兼修,否則憑什么要求別人都長了雙透視眼,能翻山越嶺看到你的內在美?
由此又想到兩人之間的關系,方雁南嘆了口氣,問題終歸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習慣了將自己緊緊包裹,如今遇上鄭逸南,她不知道該如何更好的向他袒露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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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聽到方雁南稱她做的手工皂為“寶寶”,鄭逸南的心里都會泛起一片柔軟。
她眸中的情緒陰晴交錯,他并不能完全體會。
“雁南,再要強的人,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以后這些事,都可以交給我來做。”
他的手指在她面頰上勾了一下,把一縷滑落的發絲勾于指尖,幫她繞到耳后去。
有那么一個瞬間,兩人近到幾乎貼面。
這幾天來,兩人除了拉拉小手,就再無比較親昵的舉動。
鄭逸南的氣息慢慢靠近時,方雁南心如鼓擂。
心里的那份感動,又推著她向前,去吻鄭逸南的唇。
鄭逸南溫存回吻,但卻很克制,好像是路上遇到一個熟人,對方伸出手來,便也伸手禮節性的握一下。
方雁南心里微涼,敷衍地結束這個吻。
鄭逸南對自己的好,究竟是愛情,還是同情,她越來越看不清。
似乎轉變,就是從那日中午,她說得不到母親的認可之后開始的。
想來也是,連至親之人都不認可,其他人更不會重視。
鄭逸南覺察到了方雁南的情緒變化,卻有苦難言。
只是不想她再被閨蜜“嫌棄”,天曉得他隱忍得有多辛苦。
盼著她能快點應允,與他訂下婚期,卻又不敢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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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著,讓自己表現得“懂事”一些,方雁南起身去貨架上取了幾塊包好的手工皂。
中午要與鄭逸南一起,回家陪他父母吃飯。
聽說他找了女朋友,他的兩個姨姨也會去家里。
方才已經征詢過鄭逸南,自己做東西,也不值幾個錢,不算是送禮吧。
鄭逸說,親手做的才最有心意。
不知道是鄭逸南說話模棱兩可,還是自己想多了,結束那個商務式的吻之后,方雁南總覺得他這句話別有深意。
好像在暗指自己為了跟他在一起,費盡心思地討好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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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門,太陽明晃晃地照著,方雁南的心情才好轉了幾分。
車才剛駛到小區門口,就停了下來。
鄭逸南扭頭望著方雁南笑:“想吃嗎?”
小區門前有一片空曠場,除了停車,有時也會聚焦一些小商販。
方雁南順著鄭逸南的視線望去,看到一輛帶玻璃罩專門賣糖葫蘆的手推車。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手推車后面,一副愛買不買的表情,反倒讓人覺得他做的糖葫蘆很好吃,攤子前的顧客就沒斷過。
方雁南抿嘴笑了一下,“想”字還沒出口,鄭逸南已經開門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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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紅艷艷,亮晶晶,一口下咬下去酸酸甜甜,唇齒生津。
方雁南嘴角上揚的弧線越來越大,眉眼都笑彎了。
明明九月的天,卻像時光倒流,回到了六月一日。
看她吃得甚是可口,鄭逸南笑著搶過竹簽,把最后一顆果子咬進自己嘴里,然后下車去找垃圾桶。
重新發動汽車前,他揉了揉方雁南的頭:“下次不開心了,可以告訴我,讓我哄哄你。”
心便化了。
除了梅姐,再就沒有人哄過她。
就算是徐曼麗和顧子期,在他們眼中,她是堅強又倔犟的,即使有難過脆弱的時候,也是不需要被哄的。
梅姐離開時,帶走了這個世界對她的全部寵愛。
而鄭逸南在用他的方式,一點點還給她。
或許,這就是每次和鄭逸南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會格外想念梅姐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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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至鄭逸南父母家的小院門前,方雁南的思緒才從飄渺峰上回來。
沒由來的就笑了,想起一周前,鄭逸南就是把車停在這里,為了親她一口而嚇唬她。
不同的時間與相同的空間重疊,很容易催發人體內的某些化學元素,生產出一種叫做回憶的東西。
“為什么說我是第一個?”
女人就是心口不一的生物,方雁南明明心里想的是,可能再也遇不到鄭逸南這么好的人。
多少還是對他在徐曼麗面前說過的話有些耿耿吧,卻選擇性地忘了,他已經詳盡解釋過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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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逸南剛拉開車門準備下車,身形一頓,又緩緩把車門關上。
心里暗自苦笑,生活果然很公平,每個人都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
一定是他之前過得太安逸了,所以命中注定要遇到方雁南,把他人生所有的苦難,一股腦全都倒在愛情這條取經路上。
一道接一道的考題,一道比一道更要他的命。
是不是還要問“我和你媽同時掉到水里,你先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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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聽說過‘一花一世界’嗎?一朵花開在那里,如果你沒有看到,它就不存在于你的世界。”
鄭逸南把她的手壓在自己胸口,目光沉穩深邃,壓低了聲線一字一頓地說:“這里,除了你,從未有人來過。”
又不是5A風景區,方雁南腹誹了一句,沒敢說出聲。
卻有笑意,掩不住從心底明媚地漫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