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時候，鄭逸南有些懊惱，是該帶些換洗衣物來的。

吃了人家做的飯，還要上人家的床，而且還是以赤果果的姿勢。

不管從哪個角度想，都覺得自己有點像土匪進村，太不厚道。

墻上掛著兩個起泡網，一個里面裝了塊方形的皂，是徐曼麗的；一個里面裝了團圓形的皂，是方雁南的。

鄭逸南手里拿的，是方雁南剛給他拆開包裝的“云水禪心”，好聞的檀香味道，沁心入脾。

沒什么物欲，又能毫不吝惜地把最好的奉贈于他人，這樣的女孩內心是富有的。

然而無欲則剛，想要俘獲這樣的一顆芳心，也是難度最大的。

鄭逸南擦干身上的水珠，把方雁南給他買的浴巾系在腰間。

一遍遍告誡自己，一定要穩住，穩住，在沒有徹底得到她的心之前，切不可操之過急。

然而方雁南卻似乎是專為克他的理智而生。

他剛躺到床上不久，她的腦袋就拱進了他的懷里，溫軟小手摟住他的腰。

“嗯......”方雁南拖著長長的尾音，拐了幾個調地哼了一聲，似乎很不滿被人吵醒。

呃！小娘子已睡著，只是出于怕冷的本能，往溫暖的地方鉆。

她的身體摸著比他的體溫低一些，然而卻灼得他快要焚成了灰。

*

方雁南熱好了早飯，拿著已經熨好的衣物，進臥室喊鄭逸南起來吃飯。

他眼微闔，眉頭緊蹙，看上去沒精打采，很難受的樣子。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方雁南把衣服放到床上，走到近前。

“嗯！”鄭逸南有些不滿方雁南的遲鈍，從鼻孔里哼出一聲。

不明白自己的這個問題到底哪里有問題，遲鈍本尊伸手去摸鄭逸南的額頭，想探探他有沒有發燒。

鄭逸南抓住那只無異于是在玩火的小貓爪，用力一拉，方雁南便撲倒在他身上。

烈火焚心了一晚上，惹禍精居然還問他哪里不舒服。

“你說呢？”

方雁南瞬間就明白了，然后在同一個瞬間死機了。

她完全不知道，這種狀況下該作何反應。

如果大腦能單獨拎出來處罰的話，鄭逸南南想把她那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的小腦仁，拎到辦公室里，罰抄1000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少一遍都不許回家吃飯。

然而只是壓下熊熊燃燒的烈焰，無奈地嘆了口氣：“陪我躺會吧！”

越是用了心，越怕太過冒近，會適得其反。

*

方雁南打包好要發的貨，又沏了壺茶，就放在鄭逸南的手邊。

“一會快遞來了，幫我發下貨。那兩個發韻達，單獨放的發順豐。”

“要出去嗎？”鄭逸南一抬頭，意外地發現方雁南抹了口紅。

“去買菜，你中午想吃什么？”

尋常生活中的尋常話，有時比甜言蜜語更入人心。

方雁南的這句話說得太過流暢自然，讓鄭逸南品出了別樣的味道。

仿佛他們已是恩愛多年的夫妻，在斗轉星移中把相濡以沫變成了極其自然的一件事。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份愧疚感。

鄭逸南看過她的淘寶后臺數據，一個月銷售額最多時也就四五千塊，再去掉成本根本賺不了多少。

本來該是他照顧她的，現在卻成了花她的錢，吃軟飯享受她的照顧。

“雁南，你過來。”

鄭逸南面色凝重，拍了拍身旁的沙發，示意她坐過來。

不錯目地望了她片刻，雖然她只是唇間添了一抹淡淡的粉色，整個面龐卻都明艷了幾分。

很小的一點改變，想要取悅他的意圖卻十分明顯。

可是她完全沒有必要。

就算是要為悅已者容的話，也該是他把自己的臉畫得像京劇面譜。

“你喜歡做飯嗎？”如果不喜歡，我們可以請個阿姨。

“如果是為你，就很喜歡。”方雁南抿了下唇，認為自己的回答糟糕透了。

鄭逸南之所以突然這么問，想必是不喜歡吃她做的飯吧。

*

鄭逸南無言地揉了揉方雁南的頭。

昨天那種各種情緒涌堵至胸口，復雜到抓不住重點的感覺，又再度向他襲來。

慢慢地抽絲剝繭，漸漸清明，大概這就是心臟快要被幸福撐爆的感覺吧。

男人對于感性的東西，接受力相對要弱一些。

鄭逸南感覺到自己心里多了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感，卻無法很好的表述，更難以用語言把自己的情緒，準確反饋給方雁南。

他用手指點了一下方雁南的額頭：“和我在一起，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以及要求我為你做任何事。

后面那半句，鄭逸南沒有說出口。

他想留到某個特殊的日子，以更鄭重的方式，許以她沒有時間期限，也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承諾。

*

鄭逸南到底也沒說他想吃什么。

方雁南推著購物車，看到什么食材都想買。

可是她家里沒有冰箱，買多了吃不完會壞。

最后只好微信上敲徐曼麗的窗，約她中午過來吃飯。

以前徐曼麗過來，她都只是簡單煮點粥，或者下碗面。

現在，她這里雖然還是很簡陋，但起碼調料基本齊全，也算是正式開火了，如果不請徐曼麗吃頓好的，倒顯得她挺重色輕友的。

電話里一票否決了徐曼麗要吃佛跳墻的無理要求，不過答應給她做椒鹽帶魚。

方雁南一邊采購，一邊見縫插針地利用碎片時間搜菜譜。

*

方雁南走了沒多久，有人來敲門。

見來人穿著順豐的工裝，鄭逸南把單獨放的包裹遞給他，并客氣地道了聲“謝謝。”

順豐小哥盯著他看了幾秒，視線落在他唇邊的口紅印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接過包裹，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什么也沒說，迅速轉身離開。

鄭逸南一手扶門，看著他下樓去，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

方雁南回來時，徐曼麗已經到了，香噴噴的腦袋湊在鄭逸南旁邊，看他做設計圖。

不知道兩人在交談什么，見她回來，齊齊打住話題，齊齊回過頭來，齊齊露出一個“就不讓你知道”的詭秘笑容。

方雁南愣了三秒，一秒在臉上，兩秒在心里。

隨即若無其事地把菜放餐桌上，去衛生間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