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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與政治自由

斯圖爾特的《對亞當·斯密的人生以及著作的記述》(“Account of the Life and Writings of Adam Smith”)一定是在這種狂亂的情景下展開的。它是迄今為止最重要的有關斯密的傳記作品,也是斯密后期保守聲譽的一個早期來源。但是,在1793年對煽動叛亂的言行進行審判的同一周,它在愛丁堡皇家協會中得到宣讀,斯圖爾特在一封未公開信件中稱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瘋狂”的時刻,“所有的自由”都“暫停”了。斯圖爾特在他對上議院司法議員的回答中的確提到了這一記錄,這應該被視為對斯密的捍衛,以及他本人對這一時代恐怖政策的回擊。這部回憶錄宣讀于1793年的1月21日和3月18日;第一組對煽動叛亂的言行的審判在1月7~11日開始,并持續到3月。斯圖爾特1793年1月的信出自Stewart,Works,10:cxxxv-cxxxvi。

出于“沒有必要在這里提及的原因”,這部回憶錄中只有幾頁涉及《國富論》;斯圖爾特在1810年解釋道,他在評論中間接地提及當時的局勢是將“投機主義的政治經濟學與不幸在那時出現的鼓動人心的關于政府的首要原則的討論”混淆在一起的趨勢。Stewart,“Account,” n.G,p.339.暗示出現在原始版本的一條腳注中:“這本回憶錄已經擴展到的長度和沒有必要在這里提及的一些其他的原因,它們共同促使我在印刷后面部分時將自己限定在一個比我曾計劃的還要更為普遍的國民的觀點。”Stewart,“Account,” n.G,p.309.但是斯圖爾特的確嘗試去介紹斯密的意圖。他認為,斯密只關心那些“不想去動搖已有體制或不想去激起民眾熱情的……猜測”。他的目標是“啟發實際的立法者的政策”。他充分地意識到“輕率運用政治理論”的風險。他只關心政策的“最終目標”。Stewart,“Account,” n.G,pp.311,312,319,330.

在這部回憶錄中,斯圖爾特的結論是,對斯密的名聲而言,做出他是“偏激”的判斷是不恰當的。相對于“那些我們在他的著作中所欣賞的有所保留的結論”,“在他交際時的輕率和信心中”,他有時會“試探性地提出”關于“推測問題”的觀點。但是那些對他進行的草率評論(比如被偶然的讀者所“傳播”的那些評論)暗示了“他的真實情操中虛假與矛盾的觀點”。Stewart,“Account,” n.G,pp.330-331.按照斯圖爾特的說法,“真實的”斯密是一個認真而審慎的公眾哲學家,而非與朋友談論宗教偏見、伏爾泰,以及現代戰爭愚蠢之處的自私的人。

在這些段落中,斯密類似于被告人,而斯圖爾特是他的律師。斯圖爾特的語言風格的確和那個時代標準的法律文本的語言風格十分接近,在那些文本中法學家試圖去解釋“推測性言論”和“對憲法的刑事誹謗”之間的關系。在一場對煽動叛亂言行的審判中,要求被告人證實他的作品不是“故意”去“鼓動”的,并證實他的意圖僅僅是“使那些有政治權利的人們注意到如何最好地運用政治權利來謀求國家的利益”。引用了這些文本的科伯恩勛爵是完全可疑的:“誰將是所有這一切的審判官?”但是愛丁堡“真正地處于恐懼的影響之下”。斯圖爾特的回憶錄是將斯密努力塑造為一個保守之人的證據,而不只是斯密本人的保守主義的證據。托馬斯·斯塔基(Thomas Starkie)關于1813年誹謗性文字的論文,引自Cockburn,Examination,1:18;ibid.,p.85。

斯圖爾特對斯密的辯護,是在18世紀90年代中期出現的關于政治學與政治經濟學之間的差別以及自由的定義的一個更為廣泛討論的一部分。在這部回憶錄中,他的目的似乎是要闡明政治經濟學是一個無害的、技術性學科,而斯密是一個害羞的、無意去得罪人的人,對于影響公眾觀點十分不感興趣,只對為“實際的立法者”提供政策建議感興趣。斯圖爾特在他對《國富論》的評論中說,“政治自由”是有價值的,主要來自立法改善“本應該有的這種能力”。如果法律本身是合宜的,則人們“幾乎沒有理由去抱怨,所以它們不是直接促成法律的人”。在某些情況下,政治自由的確是“達成它們自身毀滅的手段”。Stewart,“Account,” pp.310-311.斯圖爾特所描述的自由的實用價值與斯密本人所寫的內容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它也與斯圖爾特本人的較早期的觀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它的確反映了在愛丁堡、巴黎和倫敦出現的對“自由”“自主”這些詞熱烈的公共討論。Cockburn,Memorials,pp.85,175.1793年,托馬斯·繆爾在他的法庭上預言,“‘自由’一詞很快就會在我們的語言中被禁止使用;它的聲音中帶有警示和煽動性言論”。State Trials,23:218.取而代之的是,煽動性詞語被重新定義,并被分配了新的合適的派生含義。

斯圖爾特的敘述表明,商業和政治是生活的兩個范圍。政治經濟學與商業生活或經濟生活有關。而出于政治經濟的目的,自由因此能被解釋為“貿易與工業的自由”、“勞動力與原料的自由流通”,以及個體公民之間的“最為自由的競爭”。所有這些短語均摘自Stewart的“Account,”第315~319頁。反過來,這些自由被看作“國民財富”的推動因素。相比之下,“政治自由”是政治生活的一個屬性,是在政治經濟的范疇之外。但是它也有中間值:一種“工具”、“手段”,或者公正的“設施”。

在這些情況下,蘇格蘭人可以更有信心地談論自由。我們將會在商業領域中發現它,它是指財產的自由。十分奇怪的是,與此同時“平等”一詞被理解為兩個相反的意思。1792年12月,繆爾的《公約》(“Convention”)的會議記錄表明了斯圖爾特本人典型的精確性。一位代表抱怨“人民之友被那些對財產不利的自由與平等的有趣概念所誹謗”。因此他提議,“應該為決議增加上一些補充部分來解釋‘平等’一詞的意思,即提議我們所需要的僅僅是政治平等”。引自H.W.Meikle,Scotland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Glasgow:Routledge,1912),p.249。自由屬于生活的一個領域,而平等屬于生活的另一個領域,而且兩者都對國家繁榮有益。

在倫敦,對自由的重新定義在許多相同的條件下繼續進行。柯勒律治在1798年講述了一個船主的故事:“我的一個熟人(他最不可能是一個政治狂熱者)將一艘他剛剛造好的大船命名為自主號(The Liberty);他的貴族朋友嚴肅地告誡他換成其他的名字。船主很簡單地回答道:什么?——應該叫它自由號(The Freedom)?(友人回答道)那會好很多,因為人們可能就會只想到貿易自由;然而自主(Liberty)有種激進的意味!”The Friend,in The Collected Works of Samuel Taylor Coleridg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9),vol.4,pt.1,pp.217-218.解決方法最終和杜格爾德·斯圖爾特的非常相似。自由類似于將被用于創造繁榮的中間產品或是不得不認可的副作用。柯勒律治的那位熟人的朋友認為,船是漂亮的,但名字“可憎”:“自主(Liberty)=自由(Freedom)嗎?——不!絕不!——不是在現在。如果你小心地表明它對于繁榮貿易與商業(這是賺錢的一個必需的副作用)是必要的,你可以使用后者而不帶有極兇惡的冒犯意味”。The Notebooks of Samuel Taylor Coleridge,ed.Kathleen Coburn(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62),vol.2,Text(1804-1808),p.2578.

在巴黎,同一時期的經濟與政治被對立起來。像自由原來包含的觀點(如斯密的革命聲譽)一直幸存到雅各賓派取得支配性優勢為止。把經濟自由看作革命自由的組成部分的確是吉倫特派政策的一項突出原則。遲至1792年3月,孔多塞認為一個完全自由的國內貿易是避免糧食短缺的最好方案。“Sur la liberté de la circulation des subsistances”(1792),in Oeuvres de Condorcet. Ed.A.Condorcet O’Connor and M.F.Arago.Paris:Firmin Didot,1847-1849.,10:364.在1793年6月,他仍然支持“谷物貿易的無限制自由”的原則,除了像在軍事封鎖這類極端情況之下。“Sur le sens du mot révolutionnaire”(1793),in Oeuvres de Condorcet. Ed.A.Condorcet O’Connor and M.F.Arago.Paris:Firmin Didot,1847-1849.,12:622.但是對于雅各賓派而言,就像對在倫敦與愛丁堡的國教勢力一樣,自由的定義一直在改變,直到1793年。

與蘇格蘭一樣,在法國,經濟自由與政治自由是被分開的。但是,在愛丁堡經濟自由所適宜的地方,在法國就是有顛覆性的。在愛丁堡政治自由有顛覆性的領域,在法國卻是有益處的。斯密的熟人與翻譯家莫雷萊特神甫在重建期間出版的回憶錄中介紹了這場轉變。他說過,這一過程始于1789年的夏天。那時他正與愛爾維修夫人(Mme.Helvétius)在一起。直到那時,“自由、寬容、對專制與迷信的恐懼,以及對弊端得以改革的渴望才成為我們共同的心聲。但是到了1789年6月,我們的觀點開始有一些分歧”。Mémoires de l’Abbé Morellet(Paris:Ladvocat,1821),2:10.

在恐怖統治時代,莫雷萊特仍然留在巴黎,在1793年9月,他還被人控告。這樣,由于他需要一份“公民精神”的證明,所以他帶著一個裝滿他作品的大袋子去見他的控告者。他的敘述和斯圖爾特與柯勒律治所使用的詞語十分類似,這表明了在18世紀90年代中政治經濟學動蕩的命運:

我給他一卷相當厚的書,并對他說,這本《對加利阿尼的對話的辯駁》也是支持自由貿易的。他說道,哦!人們不應該提到它。我對他說,難道你不認為這種自由是防止饑餓與糧食價格被抬高的唯一手段嗎?我狡黠地補充道,自由總是好的,對一切都有利,難道這不是實情嗎?我發現我對自由的贊美使他尷尬,而且他不敢討論這一問題。他對我說,一切還尚早。但是今天,憂慮太多了,使得人無法談論那種自由。Mémoires de l’Abbé Morellet(Paris:Ladvocat,1821),pp.75-76.莫雷萊特經歷過指責并在大革命之后幸存下來;當他寫一本書來攻擊那時已經極不受歡迎的內克爾時,他的質問水平得到了改善。用羅伯特·達恩頓(Robert Darnton)的話來說,莫雷萊特為了證明他自己的努力“可以被看作在大革命與啟蒙運動之間的一種對抗”。Robert Darnton,Gens de lettres Gens du livre,trans.Marie-Alyx Revellat(Paris:Odile Jacob,1992),p.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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