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羽琴行的樓道里,江峪正和一位身著紫色連衣裙的姑娘說著悄悄話。
“江峪哥哥!”姑娘紅著臉往前踏了一步,聲音略有沮喪。
“陸露!”江峪不自覺向后退了一步,面上表情冷漠,像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誤會了。”
姑娘不罷休,順勢張開手臂抱住了江峪的腰,“江峪哥哥,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來藍羽也是為了你,給我一次機會……。”姑娘的頭貼在江峪胸前,話語中還帶著令人憐憫的哭腔。
江峪不知所措,僵直著身體不敢肆意動彈,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表白,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畢竟這么長時間以來,他都把姑娘當普通同事看待。
“對不起,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待,而且……我有女朋友。”江峪反手從后面扒開姑娘的手,“你真的是誤會了。”
不料想女孩依舊不依不饒,“江峪哥哥,沒關系,你可以兩個都交往著試試看,我就不信我會比她差。”
江峪搖搖頭,這樣的回答讓他很是失望,他長嘆一口氣,提了提自己的帽檐快步離開了,從小到大,這樣的事發生太多太多。
而此時,樓梯上一層的陰暗處還偷偷站著一個人,姑娘穿著一身黑衣躲在樓道拐角處,剛才的那一幕,被她用手機拍下了。
“陸露,你這樣不好吧。”見江峪離開,黑衣姑娘快速從樓上走下來,“江峪知道會更討厭你的。”
“我不管了。”紫衣姑娘哭起來。
她叫陸露,是藍羽琴行的前臺,她和江峪認識了有些年頭,當年陸露從老家來到S市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鵜鶘音樂館做服務生,后來因為鵜鶘音樂館每天都是夜班,她不太習慣,江峪就介紹她到了藍羽琴行。
從鵜鶘音樂館開始,姑娘就偷偷地暗戀江峪,江峪這個人雖然不太愛說話,性格冷淡可并不冷漠,為人處世也沉著理性,前年過年,姑娘因為沒搶到回老家的票,江峪特地拜托了他的女性好友將她順路送到家,去年,大家一起去青海團建,由于崴了腳,江峪扶著她走了一段,最后還買了白藥送她,從此,姑娘對江峪的喜愛一發不可收拾。
“江老師雖然人很好,可是,他對每個人都差不多啊。”黑衣女孩說,“我知道這樣說你會不高興,但是,我確實沒看出來江老師對你有特別的地方。”
“我不信。”陸露不甘心,“就算沒有,我也可以追他啊,只要他沒結婚,公平競爭總行吧!難道要因為不可奪人所愛,就要讓自己一輩子不開心嗎?”陸露越說越激動,“真搞不懂他看上那個望思瑪哪里?”
“說實話,她長得也還行吧,哦,我不是說你不好看。”黑衣姑娘急忙補充道,“同樣都是美女,她能搞定從來不收女學生的江老師,看來手段比你厲害多了啊。”
“這個望思瑪,表面看什么都風輕云淡的樣子,背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話是這么說,但你要拿照片去搞事情,這……”
“沒事,我絕不告訴別人是你拍的。”
沒過多久,還在上課的望思瑪就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的內容正是紫衣姑娘陸露摟住江峪的照片,望思瑪認識這個姑娘,她是藍羽琴行的前臺,是江峪的同事!
看到照片的望思瑪頓時怒火攻心,把手機重重摔在的桌上,同桌薛佳雯更是嚇了一跳,一把拿過望思瑪的手機探個究竟,更讓人生氣的是,這張照片的下面還附著一句極其簡明扼要的挑釁語:江峪哥哥是我的,看誰搶得過誰!
“呵呵,真是見鬼了!”望思瑪狠狠合上了書。
“這么挑釁,望思瑪,這江峪剛表白,敵人就給你扔了個王炸。”
“呵呵,今年刑太歲。”
晚上八點。
排練房只有裴忻一人,她負責本周的衛生,明天排練前,她要把排練房再打掃一遍,而這樣的習慣,從黑天鵝樂隊成立之初就定下了,姑娘們也都嚴格遵守著。
“哈嘍!小忻忻!”排練門外傳來一句熟悉不過的聲音,“好久不見!”
還在掃地的裴忻無奈地閉上雙眼,兩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好不容易清凈一會,這個甩不掉的小麻煩又來了。
“驚不驚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站在門口的人正是太音樂隊的秦淼淼。秦淼淼小心翼翼地對琴房四周張望一下,“小忻忻,莫齡姐姐她……”
“不在!”
“哇哦!太好了。”確認莫齡不在,秦淼淼一下從門口蹦了進來,情緒也更加高漲,“真難得,所以現在是我們的二人世界?”
“是吧。”裴忻漫不經心答了一句。
秦淼淼趕緊上前一把搶走了裴忻手里的掃把和簸箕,“唉唉唉,讓我來讓我來,打掃衛生這種小事怎么能讓小忻忻你做呢。”
裴忻搖搖頭,轉而走向了桌前,拿起一塊抹布擦起來。
“唉唉唉,我來我來。”秦淼淼又跑過來奪走她手里的抹布,“我是男人,怎么可以讓你干這種活兒呢?還是我來吧。”
裴忻搖搖頭,“秦焱焱知道你來嗎?”
“知……當然知道啊。”不太會說謊的他,才結結巴巴答了一句,兩只飄忽不定的眼睛就已經出賣了他。
“看來這個學期你們挺閑啊,如果我沒記錯,過兩天就比賽了吧。”
“呵呵……呵呵……”秦淼淼禮貌又不失尷尬地笑了笑,“好像是哦。”他想岔開話題,突然看到了桌上一只漂亮的馬克杯。“唉!這只杯子真漂亮。”
“別碰它。”他想要去拿,卻被裴忻輕輕打了一下手。
秦淼淼立刻縮回手,臉上露出一副酸溜溜試探式的表情,“還留著何亞維送你的東西吶。”
裴忻沒有答話,默默把杯子移到了桌子的最里側,平時除了唱歌彈琴,裴忻最喜歡收藏各種漂亮的杯子,這只杯子上印了一只天鵝,也不知為何,這只杯子對她意義格外重大,但那并不是何亞維送的。
“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她說,“我倆真的不合適。”
“你又來了。”秦淼淼一屁股坐到了裴忻邊上的凳子上,“不試試怎么知道不合適呢?難不成,你還是放不下過去吧。”秦淼淼那顆單純傻萌的心再次被點起,“我有絕對的信心,至少,我對音樂很忠誠啊。”
“那倒是。”裴忻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把心思放在比賽上。”
“別啊!魚和熊掌可以兼得,為什么要做取舍呢?除非……”
“除非什么?”裴忻好奇問。
“除非……姐姐,你不會是……歪的吧?”
裴忻先是愣了愣,隨后“呵呵”一聲笑出來,“嗯!這個理由不錯,很有有說服力。”
“咚咚咚。”就在此時,又有人敲了五樓排練房的門。
門口站著一個相貌俊朗的男人,男人戴著一頂鴨舌帽,表情稍顯焦躁,“打擾你們了。”他走到裴忻面前,“你知道望思瑪去哪里了嗎?”
而此時的望思瑪,正在歐特比聽著瘋狂的搖滾樂,由于早上收到的莫名信息,今天一整天她都悶悶不樂,放學前,她還因為沒有答出預習課的內容被“朱大嬸”數落了一頓。
煙霧繚繞的歐特比每天都駐扎著形形色色的社會人,有一心來聽音樂的歌迷,有喝酒聊天的小白領,還有一身痞態的混混,總之,這是個魚龍混雜的音樂世界,只要付上幾十塊錢,就可以在這兒待上一整晚。今晚受邀演出的是一支國內新崛起的重金屬樂隊,去年還登上過草地音樂節的舞臺,這幾個月也一直活躍在全國的Live House里。
歐特比擁有S市數一數二的硬件設備,但通風效果卻不盡人意,望思瑪聽著聽著便覺得有些胸悶,她想去外面透透氣,歐特比門口的人行天橋,她已經很久沒有走過了,望著底下車水馬龍的車輛和周遭光彩耀目的霓虹,身處象牙塔的她才能感受到一點來自生活的急迫感。
她漫無目的地在橋上來回慢走,現在才八點半,離門禁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她還能在外面待一會兒。
一個醉酒男搖搖晃晃從望思瑪身邊經過,走著走著,他的兩腿開始不太聽使喚,于是停了下來回頭看看望思瑪。
“小姑娘。”男人看了幾秒便踉蹌地朝望思瑪走去,望思瑪下意識后退了幾步,“一個人出來玩兒吶?”
望思瑪沒有搭理她,轉身就走,沒想到這時的醉酒男好像來了精神,快步追了上來,“一個人寂寞嗎?陪哥哥去喝酒怎么樣?”
“神經病!”望思瑪繼續朝前走。
“這么晚了不回家,是在等陪你的小哥哥嗎?”猥瑣的醉酒男再次追了上來,“美女,你看我行不行啊?”
“快走,不然我喊人了。”望思瑪開始小跑,右手還伸到自己的斜挎包里像是要尋找什么東西。
“別……走啊。”就在此刻,神志不清的醉酒男從身后竟然一把抱住了望思瑪的腰。
望思瑪沒有激烈反抗,她淡定地拿出一個小瓶子,食指壓著瓶子的泵頭朝著身后用力一噴。
醉酒男捂著自己的眼睛倒在地上來回翻滾,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眼睛,眼睛……啊……救命……”此時的天橋上只有望思瑪和醉酒男兩人,而底下的汽車喇叭聲早已蓋過了男人的哭叫聲,小瓶子是她在網上購買的防狼噴霧,這些年但凡在外,她都會放一罐在包里,雖然想著這種東西一定用不上,但好歹能讓自己圖個安心,可誰料,今天還真是讓它有了用武之地。
網上說這只是刺激眼睛的辣椒水,并不會給眼睛造成實質性傷害,但是看著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男人,望思瑪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望思瑪!”就在她想要拿出手機打120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天橋另一邊跑來,“發生什么事了。”
向她跑來的男人是江峪,看見他,望思瑪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思思,這人怎么了?”
“我打120,你打110,快。”
很快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橋下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男人被擔架抬上了車,江峪則陪著望思瑪一起來到警局。
醫院很快給到了回復,醉酒男沖洗了眼睛,也醒了酒,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幸好她那瓶“防狼噴霧”的成分還算安全,只是讓人造成短暫的痛苦,并不會給眼睛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上交了辣椒水,錄完筆錄,望思瑪在江峪的陪同下從警察局走出來。
“沒收就沒收吧,以后我在你身邊,你就用不著這些了!”江峪提提帽檐,他想去拉望思瑪的手,卻被望思瑪一把甩開。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找你。”
“我也沒指望你來。”
“你是在生我的氣嗎?你今天一天沒接我電話,我下了課馬上就到學校來找你了,要不是在琴房遇到裴忻,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晚還跑到歐特比來。”
望思瑪沒有搭理她,她看看手機,現在已經十一點了,回去肯定又是逃不過宿管阿姨一頓嘮叨。
“你少管我。”
“我擔心你不好嗎?”
“不用你擔心。”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江峪拉住了望思瑪的手臂,“把話說清楚啊!”
望思瑪停下來抬頭望著他,“把話說清楚,可以啊。”她拿起手機翻開了短信記錄,然后伸到了江峪眼前,“你看這劇情,精不精彩?”
江峪接過手機,看著照片里的人正是自己和陸露,不知怎么的,今天上午在樓道里發生的事居然被人斷章取義拍了下來。
“Shit!”江峪忍不住罵了一句。
“所以,你不信我?”他又問望思瑪。
望思瑪低著頭沒有作答,她的心里是矛盾的,身為江峪的女朋友,她應該相信,但又不愿意輕易相信。
“行。”江峪失望地嘆了句,“很晚了,先送你回學校,這件事明天再說。”
回到宿舍的望思瑪一直心不在焉,整個晚上她都沒有睡好,只要江峪承認,她今天甚至連分手的話都想好了,但是江峪并沒有承認,她也不敢再逼問太多。
“你說,人一旦談了戀愛是不是會變得特別敏感?”此時此刻,也只有薛佳雯還愿意陪她熬夜嘮嗑,“要隨時防著別人把他搶走。”
“可不得這樣嗎?”薛佳雯睡意朦朧,“愛情本來就是要霸占的,別人有一點點私心都不行!”
“話是這么說,但如果別人真的來搶呢?”
“那就迎戰啊!”
“迎戰?那,你之前迎戰過嗎?”望思瑪細聲問。
“第一次是主動退出,后面兩次,全都是博弈,所以我贏了。”薛佳雯說,“思思,以后談著談著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