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閆秀青如愿以償又是第一名。

星期六那天禮拜天放學后，閆秀青沒有在路上耽擱，早早的趕回了家。進了院子里，沒有聽見呼呼啦啦的打麻將的聲音。

閆保平在門口的床上坐著抽煙。崔有愛還是那個坐姿，盤腿坐在炕邊上指揮著秀紅做飯，秀紅正踩著小板凳和面。崔有愛一個人說個不停:“懶師傅才能教出勤快的徒弟，你看你姐，被我調教的，村里誰不羨慕，蒸饅頭，搟面條，啥都會做，你姐切那面條比你那笨蛋嬸子切的還好，就你這慢勁兒，好好跟著學吧你！”。

“哎呀，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一次少倒點水，然后用手打成面絮子，再往一塊揉，你一次倒那么多水，一會那面不軟了啊！就沒長腦子”。

秀紅抬頭看了母親一眼，慌忙把端著的一碗水放在灶臺上，一只手又在面盆里抓來抓去。

閆秀青進了自家門后，也不說話，把一個背包放在門口的床上，就朝秀紅走去。

“期中考試考的怎么樣？”崔有愛問她。

“第一名”

崔有愛聽了后，驕傲的笑著說:“哼，現在誰不羨慕我，看看我生這三個姑娘，一個比一個的厲害，哪個也學習好，都不用我操心就考第一名。誰不夸我教子有方，學習又好，又會做飯，等著吧，等秀紅學會了，再教秀玉。哎呀呀，就秀紅費勁兒，累死我了，教秀青可沒費這么大勁兒”。

第二天，吃過早飯。秀青洗碗，崔有愛仍然陶醉在自我的成就中:“等你們長大了，肯定會感激我今天的良苦用心的，唉”。

閆保平已經給秀青買過兩次飯票了。

這一星期又需要給秀青買飯票了。

說到錢，崔有愛就驕傲不起來了，她的臉色馬上晴轉多云:“怎么這么快，剛買沒多久，還沒感覺呢就又該買了？閆保平，你沒聽見啊，怎么辦？”。

閆保平黑著個臉不說話。

然后就是狂風怒號:“每次都是這球是，不說話頂屁用啊，光是高興學習好，學習好你供不起有用么，還不如念書都不中用呢！你聾了嗎？你求本事沒有，就會不說話，打個麻將吧，全輸了，你說，你還能干了啥？”。

“我真是倒八輩子血霉了，我閉著眼睛隨便一摸都能抓個比你好的。都是玉寶個王八蛋，害了我一輩子啊！要不是這個王八蛋，我肯定能找個吃國庫糧的……”崔有愛又開始沒完沒了了。

“你媽的，一個一個該學習好的學習不好，不該學習好的偏偏學習好。宏濤，你考了第幾名，你連排名都排不上吧，你看你這倒霉樣子，跟你爸一樣樣的，又丑又笨。哎呀，我頭又疼了”。

閆秀青姊妹四個排成一排坐在門口的床上。都低著頭，一聲不吭。

閆保平躺在炕上，閉著眼，肯定沒睡著，也一聲不吭。崔有愛一個人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也覺得解決不了問題，還得指望自己。她拿了一個枕頭，也躺在了炕上。又開始胡思亂想去了。

直到中午，閆秀青做好了午飯，崔有愛和閆保平才起來，兩人都不說話，一家人吃完了飯。

崔有愛說:“還是我送你去吧”。

“你有辦法了？”閆保平終于開口了。

“沒有，我騎自行車從家馱一袋子土豆，去換飯票去”崔有愛說道。

于是，她騎著自行車，前面橫梁上坐著秀青，后面馱著一化肥袋子土豆。

徑直到了學校食堂，這時候有幾個初三年級的同學在買飯票。崔有愛等了一會，看著別的同學都走了，她走進去笑著對司務長說:“唉，我怎么看你這么面熟呢，你是哪里的呢？”。

司務長挺著鼓出來的大肚子說:“是么，我是山中鄉的么，你認識我？”。

“哈哈哈，怪不得呢，我不認識你，我家她爺爺在山中鄉糧站了么，你肯定認識吧！”崔有愛笑著說。

“奧，認識，認識，老爺子人特別熱心腸，你這是給孩子買飯票來了？”司務長也笑著說。

“哎呀，說起來就為難啊，這不是家里同時供四個孩子上學，要不是也不用她爺爺那么大年紀了還得出去掙錢啊，沒辦法啊。這孩子又爭氣，你說，從小到大回回考試第一名。這次考試又是第一名，再窮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啊，我是想跟你商量能不能用土豆換飯票呢，反正你灶上做飯少不了用到”崔有愛一臉難為情的說。

“能行，我灶上缺不了土豆，行”司務長爽快的說。

一旁做飯的年老的大師傅看了一眼閆秀青說:“我有印象，這孩子每次打飯都是最后一個，低著頭，經常都是一個人”。

閆秀青低著頭站在她母親的身后，她說不出什么感受，雖然她討厭母親，但是，還是她有辦法。

從食堂出來，崔有愛走路都輕快了起來。她笑著說:“啥也別想指望上你爸，啥事都是我出面，這有什么難的，你可是要爭氣啊，不然對不起我”。

正說著話，迎面遇見了秀青的英語老師。

“葛老師，你吃過飯了啊！”閆秀青縮著脖子，小聲的問了一句。

葛老師正準備去廁所呢，閆秀青是見哪個老師都會問這一句。

“嗯，閆秀青，你好”葛老師仍然禮貌而嚴肅的回了一句。

“唉，你是秀青的老師啊，呵呵，我是她媽，葛老師，你好啊，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是老師”崔有愛對著準備走的葛老師說了一串話。

“奧，你好，你好，閆秀青平時話不多，但是學習很用功，她這次英語考的可是不錯，滿分啊，你們做家長的教子有方啊”葛老師停下腳步，面帶笑容說。

“這孩子學習從來不用我操心，可自覺了，從小到大回回考試都是第一名，唉，就是家窮，這不是嘛，我剛去食堂給人家司務長說情去了，用土豆換了飯票，這孩子有時為了省錢，就餓一頓，不吃飯”。

閆秀青聽的臉紅發燙。

葛老師充滿同情的說:“沒想到，這么困難啊，秀青，以后有困難要說，不能餓肚子啊”。

“是啊，我告訴她了，老師可不是一個普通的職業，從古到今都認為，老師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我讓她有啥事去找老師說，你看她平時就不愛說話，也膽小，不敢說”

葛老師急著去廁所，也沒有多說。又寒暄了幾句。

崔有愛滿意的走了。

從此，閆秀青就被一種濃濃的同情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