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碼硅谷:創新的生態及對中國的啟示
- 馬曉澄
- 6385字
- 2020-05-21 17:47:01
第一節 斯坦福大學的創新支柱
在很多人看來,斯坦福大學就是硅谷的中心。斯坦福大學在支撐硅谷創新創業上的作用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它開創了另外一種大學形式——“創業型大學”。
2011年,斯坦福大學對校友做了一份大規模調研,問卷發送給14.3萬斯坦福校友,收到了2.7萬份回復。調查顯示,有大概4萬家依然活躍的公司可以追溯到斯坦福,并推測它們創造了540萬個工作崗位。如果單獨把這些公司集中起來計算,產值總量可以成為全球排名第十的經濟體。斯坦福之所以能取得現在的輝煌成就,得益于100多年前一對夫婦的遠見。
斯坦福大學誕生的故事
斯坦福大學建立于1885年,它的創辦者是曾經擔任加州州長的鐵路大王利蘭·斯坦福(Leland Stanford)及其夫人簡·斯坦福(Jane Stanford)。盡管夫婦倆聲名顯赫,但創辦斯坦福大學的過程卻顯得有些悲壯。
斯坦福夫婦對他們唯一的兒子小利蘭·斯坦福疼愛有加,但1884年,孩子在一次去歐洲旅行的過程中死于傷寒,年僅15歲,這讓夫婦倆悲痛不已。他們希望用一種方式紀念他們的孩子,最后認為建一所大學是最為合適的選擇。“加州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利蘭·斯坦福這么說道,“要通過對人類文明的影響去促進公共福祉。”

利蘭·斯坦福一家攝于1878年。(圖片來源:斯坦福大學檔案館)
當時,利蘭·斯坦福捐出了其位于舊金山南部帕洛阿爾托的8180英畝的農場,用于建設校園。1891年,大學開始運營,它的正式名稱為“小利蘭·斯坦福大學”(Leland Stanford Junior University)。
值得一提的是,斯坦福大學首批學生有555名,其中就有后來成了美國總統的赫伯特·胡佛(Herbert Hoover)。后來這位斯坦福地質學專業的畢業生去中國工作了一段時間,他也是美國歷任總統之中唯一一個會說點中文的。
華人勞工在斯坦福大學的建設中曾經發揮過重要作用。斯坦福大學考古學家梅根·維克托(Megan Victor)介紹說,在利蘭·斯坦福還未把農場捐出來建設校園時,他已經雇用了一些來自中國的工人在農場進行一些維護工作。1885年當校園建設開始時,華人勞工建了如今斯坦福校園內的一些標志性建筑,比如一進斯坦福校門就能看到的棕櫚大道上的棕櫚樹,即由中國工人栽種。斯坦福校園正中心的橢圓形草坪,也是由中國工人所建。近兩年的考古發掘中,考古學家們在校園內曾經由中國工人居住過的宿舍中挖掘出了典型的中國餐具,更進一步佐證了之前的文獻記錄。

斯坦福大學校園正中心的橢圓形草坪。(圖片來源:作者攝)
斯坦福大學首任校長大衛·斯塔爾·喬丹(David Starr Jordan)對學校的定位是,它不分宗教派別、不分男女、不分貧富,它要培養有教養的、對社會有用的人才,教授傳統的人文社會科學,以及新興的工程和技術知識。
跨學科研究在斯坦福大學得到相當大的重視。斯坦福大學的創校先驅們,在對中心校園的設計中就體現出希望加強學科之間交流的意愿。斯坦福的中心是一個四方院,四方院的每個角度各有一個學科組團。現在四方院的西北方向是數學角,東北方向是歷史角,西南方向是地理角,東南方向是語言角。這四個專業方向彼此迥異,但組團之間用拱廊連接起來,蘊含著對不同學科之間加強連接和對話的期望。
斯坦福大學建立的前期非常困難,大學開始運營兩年后的1893年,老斯坦福去世,斯坦福大學立即陷入了財政危機。當時已經65歲的簡·斯坦福接手大學的運營,顯示出了她對辦好大學的全力奉獻以及堅韌不拔的毅力。雖然有人建議把學校關停一段時間,但簡·斯坦福堅持學校不能中斷。為此,她省吃儉用,把個人花銷省下來投入大學,全力支持大學的運營。她還一度嘗試變賣她的珠寶,只是沒人購買。
當時斯坦福大學有一個名為愛德華·羅斯(Edward Ross)的教授,經常發表種族主義言論,很多言論針對當時的華人勞工,并且還支持針對華人的各種限制政策,引發巨大爭議。而這對依靠大量華人勞工建設太平洋鐵路而發財致富的斯坦福家族而言,肯定是不可接受的。簡·斯坦福對這些言論非常不滿,堅持讓這名教授離職。
1905年,她立下遺囑,在她死后就把珠寶變賣,得到的錢只能用于為大學購買書籍和出版材料。這個珠寶基金當時為50萬美元,現在已經變為2000萬美元,還在源源不斷為大學補充新的書籍。
1906年舊金山大地震,給斯坦福校園帶來了很大破壞,一些新建建筑還沒有來得及使用就被摧毀了,那段日子是斯坦福非常艱難的時期。不過斯坦福大學終究挺過來了。從1906年一直到二戰時期,斯坦福不斷完善院系,相繼組建了法學院、醫學院、教育學院、工程學院、商學院、人文與科學學院等,一個研究型大學的格局初步顯現。1941年斯坦福建校50周年紀念之際,胡佛塔完工,成為校園的標志性建筑。
二戰后,斯坦福大學迎來了命運的轉機。隨著半導體產業的崛起,大學跟硅谷的良性產學互動對學校的發展起到了巨大推動作用。現在,斯坦福大學已經躍升為世界一流學府,在世界四大權威大學排行榜(ARWU世界大學學術排名、USNEWS世界大學排名、QS世界大學排名、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中,斯坦福大學都位于世界前四。
斯坦福大學目前擁有7個學院。學校強調跨學科研究,為此共建了18個跨學科研究所,這些研究中心不隸屬于任何一個學院,而是直接對學校的副教務長和研究主任負責。學校共有1.6萬名學生,2100名教師,其中有17名諾貝爾獎獲得者。斯坦福大學的本科生錄取率僅為7%,是全美最難進的大學之一。每年招進來的本科生大約在2000人左右,而斯坦福的師生比為1∶5,年度預算為16億美元。較為充足的資金和師資資源以及較低的錄取率,使其成為美國最有代表性的“精英大學”之一。

胡佛塔是斯坦福大學的標志性建筑。(圖片來源:作者攝)
它的學生結構比例,充分體現出以技術為重點、性別均衡、種族成分多元的辦學特色。8000多名本科生中,有40%來自工程學院。2018年秋季入學的1700名本科生中,按性別來看,女生占比51%,男生占比49%;按人種來看,白人占30%,亞裔占20%,西班牙裔占17%。
斯坦福大學何以在二戰后取得如此大的成功?斯坦福大學是如何和產業界互動的?設立大學工業園、建立榮譽合作項目、設立技術轉移辦公室、建立斯坦福研究院,是斯坦福大學加強和業界互動的四大支撐系統,也是斯坦福崛起的秘訣。接下來,我們將逐一分析。
“硅谷引擎”:斯坦福工業園(Stanford Industrial Park)
二戰后,斯坦福大學陷入了財政危機。斯坦福大學有大片未利用的土地,只要出售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能大大緩解大學的經濟壓力。但是利蘭·斯坦福曾經立過規定,斯坦福大學校園的土地永遠不得出售。當時在斯坦福任教的弗雷德里克·特曼發現,利蘭·斯坦福并沒有規定不能出租土地,于是提議出租斯坦福的土地給產業界,一方面可以促進斯坦福的研究,幫助斯坦福大學畢業生就業,另一方面土地的出租收益也可以幫助斯坦福度過財政危機,為當地提供稅收收益。

斯坦福位于硅谷的正中心。斯坦福大學是全美國占地面積最大的大學之一,直到現在依然還有大量未開發的土地。(圖片來源:斯坦福大學官網,https://visit.stanford.edu/plan/)
1951年,斯坦福和其所在的帕洛阿爾托市政府正式合作,設立斯坦福工業園。最先啟動的土地為209英畝,瓦里安聯合公司辦公樓第一個破土動工,并于1953年投入使用,成為這里的第一個租戶。設立以來,這個工業園見證了很多輝煌的成就和突破,更印證了特曼的遠見。
在這里:瓦里安聯合公司開發了微波管,成為衛星技術和粒子加速器的基礎;喬布斯在這里設立了NeXT電腦公司,為個人電腦下一代圖像和音頻處理能力做足了準備;馬克·扎克伯格把臉書總部搬到斯坦福工業園期間,平臺用戶量從2000萬增長到7.5億;特斯拉的電動汽車在這里誕生……
值得一提的是,施樂公司1970年在斯坦福工業園設立了帕洛阿爾托研發中心(PARC),它開發出了個人工作站、圖形用戶界面等劃時代技術,堪稱硅谷歷史上最為成功的公司研發中心之一。正是從施樂公司的技術中得到啟發,才有了喬布斯后來的麗薩和麥金塔電腦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并引領了個人電腦領域的風潮。遺憾的是,施樂公司自己未能夠在商業化這些技術上進行投資,導致其無法在硅谷的成功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20世紀70年代,斯坦福工業園更名為斯坦福研究園(Stanford Research Park)。目前,這個園區占地面積為700英畝(約合4200畝、283萬平方米),面積相當于4個故宮(72萬平方米)。園區內有150多家公司分布在140座建筑里,2.3萬人在這里工作。目前在這里的知名公司有特斯拉、惠普、福特、洛克希德·馬丁、SAP、瓦里安、Skype、施樂PARC、杜邦等。
斯坦福研究園的存在,對大學產學研合作產生了顯著的促進效應。入駐研究園的公司,可以方便地吸引斯坦福大學的優秀畢業生。而公司的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可以很便捷地來到校園上課、聽講座,和教授互動。學生不僅可以在畢業后就在學校周圍找到工作,他們和大學老師之間的聯系也可以進一步延伸到課堂之外。

瓦里安聯合公司是斯坦福工業園的第一個租戶,直到現在公司依然還在斯坦福研究園內運營。(圖片來源:作者攝)
斯坦福榮譽合作項目(University Honors Cooperative Program)
斯坦福榮譽合作項目也是特曼教授于1954年倡議成立的。它開創了一項傳統,即工業界人士可以被派到斯坦福進行在職學習并獲得學位,同時不必辭去工作。
1955年,該項目迎來了第一屆23名學生,他們來自通用電氣、惠普、斯坦福研究院等產業機構。最初,很多學生都必須來到校園聽課。隨著技術的發展,尤其是互聯網的普及,項目得以突破地理距離的限制,迎來更廣泛的參與者。
該項目現在由斯坦福職業發展中心管理,項目學生與斯坦福全職學生享受同等權利,學生可以隨時到課堂聽課,享受學校圖書館資源,也可以通過網絡課程的方式完成學業。
雖然在職人士攻讀商學院提供的工商管理碩士(MBA)學位在中國和很多其他國家已經是很普遍的事情,但斯坦福這一榮譽合作項目的特別之處在于,其大部分是針對工程類專業,比如電腦科學、電氣工程、機械工程、管理科學和工程,幾乎覆蓋工程學院內的所有專業,而完成學分的學生將可以獲得工程類研究生碩士學位。
后來擔任斯坦福大學校長的約翰·軒尼斯(John Hennessy)曾經在1977年到20世紀90年代教授系統編程、編程語言等課程。他說,來自工業界的學生讓他更深刻體會到,課堂上不應該僅僅教授基礎知識,更應該跟工程實踐緊密相連,讓學生學有所用。
他說道:“榮譽合作項目讓大學和產業界縮短了距離,這對斯坦福的成功是非常關鍵的。這個項目帶來了相互尊重,讓我們更好地理解了大學和工業界的互補角色。它讓教授們可以參與到公司中,了解工業界在做什么事情,也會促進技術轉移。”
而很多科技公司很歡迎這類項目,也支持員工參加,因為他們知道這將會顯著增加員工的競爭力,讓員工了解大學的研究方向,從中可以獲得靈感和啟發。曾經在惠普從事電路設計工作的工程師吉姆·胡德(Jim Hood)這么描述參加項目的體會:“當上課時間來了的時候,我就會來到斯坦福參加電路和設備網絡原理課程。下課后我馬上回到公司,把學到的東西付諸實踐。”
技術許可辦公室(Office of Technology Licensing)
斯坦福的技術許可辦公室在全世界高校內樹立了典范。它的成立,得益于一位叫尼爾斯·J.賴默斯(Niels J. Reimers)的員工,正是他的遠見、堅持和游說,才有了這個后來被諸多大學仿效的辦公室。
1968年,賴默斯加入斯坦福大學擔任資助項目辦公室副主任,主要工作是和諸如聯邦政府等大學科研資助者協商合同。辦公室同時也接收研究者的發明披露,然后他會把這些披露定期傳給資助這些研究的聯邦政府部門。
在加入斯坦福之前,他在一家高科技公司做工程師和合同經理。這段經歷讓他明白,一些來自大學的發明可能會產生較大的商業價值,不僅可以給工業界帶來不菲的利潤,大學也可以從中獲得經費來擴充自身的研究財力。
但賴默斯發現,在技術轉移方面,自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斯坦福一直是跟外面一家負責技術許可的公司合作,這家公司權力很大,可以決定是接收還是拒絕這些教授的發明。在15年時間里,這家公司總共給斯坦福帶來了不到5000美元的收益,明顯偏少。
為了改變現狀,賴默斯對其他學校做了調研,包括麻省理工學院、加州大學和威斯康星大學。這些學校一般是依靠律師來做技術轉移的工作,由律師準備和提交專利申請,然后申請專利保護,不過結果也不盡如人意。
賴默斯認為,大學應該設立專門負責技術轉移的機構,這個機構必須要有幾個關鍵因素:聚焦于發明推廣的便利化,給許可官一定的權限和責任,提供給發明者一定的激勵。至于申請專利等具體法律業務,可以交給外面的律師公司來做。
1968年夏季,他花了數月的時間向大學校長、院系主任、資助項目辦公室主任等游說,讓大學先建立一個技術許可的探索項目。當他得到所有的批準后,當年就開始付諸實施。一年后,當大家評估這個項目的價值時,已經產生了5.5萬美元的收益,是過去15年收益的10倍。
這個結果很容易說服大學繼續這種模式。在時任教務長威廉·米勒(William Miller)的支持下,斯坦福大學技術許可辦公室于1970年1月1日正式運行。而賴默斯也成為辦公室主任以及唯一的許可官。
在頭四年時間里,辦公室每年平均收到50項的新技術披露,并對外許可28項。在此之后,學校收到的新技術披露以及獲得的收益節節攀升。2016到2017財年,斯坦福從808項技術中獲得了4500萬美元的收益。56%的對外許可技術產生了超過10萬美元的收益,有5項發明產生了超過100萬美元的收益。
斯坦福大學技術許可辦公室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教授首先向技術轉移辦公室提交表格,披露自己的發明。辦公室收到后,會安排專人負責這項發明的全流程服務,跟教授見面討論,了解技術的可行性、應用領域和潛在的市場價值。然后,辦公室會決定是否為該發明申請專利。這時,辦公室會綜合考慮該技術的新穎性、競爭技術的情況以及市場規模。與此同時,辦公室會對技術進行推廣,如果有公司需要技術的話,就會進入談判環節。而談判成功后,辦公室還會繼續跟進技術的應用情況,根據情況適時調整。
在收益分成方面,技術許可產生的收益,會先扣掉15%作為技術許可辦公室的運作成本,剩下的凈利益分成三部分:1/3給個人,1/3給系,1/3給學院。而購買技術的公司可以選擇兩種合作模式:一種是繳納專利使用費,一種是交換股權。谷歌是斯坦福大學技術許可辦公室最成功的股權投資案例,為其帶來了3.35億美元的收入。不過總體而言,斯坦福大學以專利使用費方式獲得的收益更多。
由于斯坦福大學技術許可辦公室的成功運營,其被視為業界的“金牌標準”,這項制度的影響也遠超斯坦福大學本身,其他大學和技術研究機構紛紛仿效成立技術許可辦公室。
斯坦福研究院(Stanford Research Institute)
除了以上三個支柱,在斯坦福大學歷史上,還有一個機構在加強大學和政府、產業的聯系上發揮過重要作用,它就是斯坦福研究院,簡稱SRI。
斯坦福研究院在1946年由斯坦福大學校董們倡議成立,位于斯坦福大學校園附近的門洛帕克,目的是讓大學的研究走出校園,更廣泛地讓社會受益。斯坦福大學校友、美國總統胡佛也曾介入過該機構的創辦。研究院創立之初,就鮮明地具有跟社會需求緊密結合的導向。
20世紀40年代洛杉磯霧霾嚴重,引發了美國對空氣污染的關注。1947年,SRI開始研究污染形成原因和防控方法,并于1949年到1955年期間舉辦了三次全國性的研討會。這些研究和行動促成了美國政府在1955年通過空氣污染控制法案。
20世紀50年代,沃爾特·迪士尼(Walter Disney)聘請了斯坦福研究院作為其咨詢顧問,就其在加州洛杉磯附近興建迪士尼樂園提供建議。根據SRI的建議,沃爾特·迪士尼在洛杉磯旁邊的安納海姆選定了地址。1955年,世界上第一家迪士尼樂園正式開業,開業第一年吸引了大約500萬名游客,接近SRI當初做的人流估算。
20世紀70年代,反越戰運動在美國社會風起云涌,斯坦福大學因為SRI承擔了一些軍方項目而被學生反對,認為大學是在助紂為虐。后來,SRI正式從斯坦福大學分出來,更名為SRI International。
現在,該機構的研究范圍得到進一步擴展,幫助產業和政府提供研究、開發、商業化等一系列服務。目前,其在全球范圍內共有1700多名員工,在計算機科學、生命和醫藥科學、國防和安全、空間和海洋、教育和學習等領域具有強大的研發實力。
SRI International對硅谷的成功功不可沒。在其70多年的歷史上,它幫助帶來了眾多改變人類社會的技術,比如鼠標就是在SRI工作的道格拉斯·恩格爾巴特(Douglas Engelbart)研究出來的。SRI在癌癥治療、手術機器人等領域都具有開創性貢獻,還是世界上最早研究人工智能的機構之一,其孵化的公司Siri于2007年被蘋果公司收購,現在已經廣泛運用于iPhone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