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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病已

  • 雁時書
  • 越溫
  • 1231字
  • 2020-05-16 12:00:00

有人生來便是斯斯文文,就連同議理時也是和風細雨的,但有些人就恰巧相反,且不說是不知避諱男女之由,反倒死皮賴臉的隨了我一路。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你莫要再跟著我。”聽見那一前一后搭來的腳步聲便心生窩火,我索性停著不走了,吊高了嗓子別過身去沖著他吼去,想是能將他呵退。

誰知他竟是不看路的,橫沖直撞!

“啊……痛……”他這下顎骨怎生得跟石頭似的捍格不入,戳在我腦門子上。若蠅蚊嗡嗡作響,頓時跟腦瓜子裂開了一般。我伸手捂著頭,那處卻跟鼓起了小疙瘩一般,輕輕摁上去還叫人后痛得不得了。

都是拜他所賜!

“你究竟要叫我如何?”氣不打一處來,重重將他推了一把。便管不得多少男女間云泥之別的規矩和以禮待人的教誨,對付潑皮無賴即是不可留情面。

“呲——”他一屁股癱坐于地,“你這姑娘口齒好伶俐,怎的能惡人先告狀反咬我一口。”他一手揉捏著下顎,一手反撐在地,急促喘著氣,顯然是被我嚇得不輕。

總算瞧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出了一口惡氣,我反手扶著腰,一副若有所得的氣傲睥睨那人。“誰叫不瞧著路,還能將錯處推我身上么?”

“誰叫你突然停下來,也不同人說一聲。”他也倔得不肯松口,說什么都是理。

“誰叫你折辱我,還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態。都是侍奉的宮人,豈能容你一人逍遙快活去了。”今日我非要挫挫他的銳氣,好叫他知曉莫不是人人都得欺負的。

“誰同你說我也是宮里人?”他悻悻開口,薄唇稍有顫顫,語氣甚是有些嗔怪的意思。

“你住在宮里,還能矢口否認么?除了主子和宮人,我也沒瞧見有第三種人。”他種種話都講得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語。如若真是甚么貴人,又怎會淪落到掖庭來,便是同我以前一般身份,也是家仆眾星拱月般護著。他又與宮里那些尋常做工的黃門內侍不同,人人有他這番語出驚人不知謙讓,怕早叫中常令賞頓板子逐出宮去了。

他莫不是……

“喂,你別這番打量我。總歸我說不是那就不是。”他搖搖晃晃爬起來,順手拍了拍身后黏上的土,“誒,你叫什么?”

“桑……”那字竟脫口而出,幸得我反應過來還未發滿音便轉了口,“額……我,你叫我燕子罷。”倒吸一口涼氣,總算圓過去。

“燕子?是‘思為雙飛燕,銜泥巢君屋’的燕子么?”他問道。

我輕快地點了點頭。不敢茍同他口無遮攔的習慣,原以為是才短氣粗之人,未曾料到他竟也見過幾句《詩經》。

“差矣差矣。”他咂摸嘴,手負于身后,私塾先生學得是有板有眼,“你該用‘雁’字,取歸雁的義。家燕總是是少了些氣度,是寫深閨里的貴千金。你是困不住的,‘大雁’更襯你。”

“竟還有這番說辭講究。”見他這么一剖析,我竟覺著有些道理。“那你呢?你叫什么?”

“劉病已。”

“那‘病已’二字又有何說法?”我卻是不太明白他人用“病”字作名諱,爹爹說諸如那類寓意不吉的字眼是需避諱的。

“尋常百姓家的叫法罷了,能有甚么說法。”他似笑非笑,雖說是嘲諷自謙,我卻瞧見了他的不自在,說不出是種悲憫還是無可奈何,就連眼底最后那點神采也拿走了,剎那黯然失神。

此情此景難為情,從前過風光無限,如今一貧如洗才會更添悲戚與寂寥。

我好像在他的眼底,也瞧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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