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人
- 雁時書
- 越溫
- 1281字
- 2020-05-30 12:00:00
畫院的女宮人是極其稀缺的,平日能同我說說話解解悶的也就只有孟相止了,她又規矩得很由內而外都是一本正經的派頭,我是不敢同她嬉鬧的,也只敢跟她對對書講講經文。而后她總是大忙人,時常要去各宮走動,很少見得她有停下來的日子,雖她總歸會照拂我這個新來的,卻也時常顧不上。卻又像到了從前在掖庭那般的日子,如若沒人來求畫卷,便只要發發楞打磨時辰便算混過一日,有時愈發的無趣了便一閣一閣翻出畫卷來看。雖說我是摹不出這等佳作的,但也能看得出畫中大致的模樣,再者無趣便借那一絲絲的機靈勁去猜作畫人的心思。有時固然是瞧不出多大的東西,卻也能讓人一想就想許久。
這番我抽出的是卷美人圖,是豎著摹的像,我將它攤開來鋪在案上。畫中女子正襟危坐,面容姣好卻掖著病態的身姿,發端簪美冠,華衻攜寒,一對青黛峨眉淡掃,鮮衣輕裘,儼然一副貴主的模子,卻又顯不出雍容。這番只應天上有的容顏,叫人好生慕羨,我不諳宮中事也猜不出這是哪朝后宮里的娘娘,急不可耐去翻那籍子條,而這只籍子上卻未留一字,就連同畫師的落名也全無。在宮里奉事皆是萬般謹慎的,絕不會出忘錄這劄子事,這卷畫定是別有意義。
“薛姑娘瞧了許久,可是有思量了?”忽而有人出聲著實將我嚇得一哆嗦,驀然抬起頭來,正撞上那人深邃角尖的桃花眼,女子若是這般瞧著我,便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可他非是位男子,眼周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一副似罪非醉的姿態,便是要來勾人魂似的。我一時楞得說不出話來,從前未曾正眼看過他,竟生得也是一副好皮囊。
“我……我……”我支吾了片刻,卻也沒能說出個明白。話剛到嘴邊便又想起他方才那神情,驚得人又活生生把想說的都給咽了回去,從前聽他漫不經心的語調,更是覺著那人頗為孤傲了些,當真又與他親和的容顏對不上。而后總覺著要說些什么,便隨口而言,“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并非是李夫人。”應秋水出言相止,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宛若蜻蜓點水一般尋不著蹤影。
“嗯?”我并未想到武帝時的李夫人,只是不知為何想起這句詞來,覺得很是應景,順口便脫出了。他如此篤定的言語,定是對畫中人認知得深。
“她是陛下的生母,趙婕妤。”他說道時眼底竟有另一番情愫,滿目里是有種還未迸發出的期冀,像是渴求一物許久。
“你怎知是趙婕妤。”我被他此言攪和得暈頭轉向,他果真是不羈的性子,要一口咬定那是趙婕妤,明擺著此畫也未落下只言片語,定是他在信口開河。
“趙婕妤的畫像有兩卷,原卷也收在此處,只是還未描完形便停筆了,這卷是我照著摹的,起意時多添了幾筆。”他一道說過,一旁還多瞧了幾眼畫軸,叫我沉思之時他早已將那帛布順著卷了起來,用細繩拴好,做得整齊。
見他小心翼翼拾掇的模樣,這畫對他應有別樣的意義,“應先生對這卷畫喜歡得打緊么?”
誰知那人立馬便垮了臉,整個都陰沉沉的,他原是像揣珍寶一般捧著,現卻將那畫卷鄭重一擲砸在地上,便轉身拂袖離去。我不懂他所做為何,俄爾引起無端心火,我只說了句尋常恭維的話,又不算甚么見不得人或刁鉆刻薄的言語,他沖我起什么倔。
一時的好心情卻都被他攪和了,我叫氣不打一處使,忿忿踩了一道那被人遺棄在地上的畫卷。
都是些什么失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