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的第二天張小年在家里辦公,窩在椅子里打開了電腦,電腦為一塊透明輕薄的大屏幕,同時將鍵盤投影到了桌子上。
喝著咖啡,張小年對著電腦說:“閱讀郵件”。
一個富有磁性的女聲回道:“小年你好,這里共有你的200封新郵件”。
這時電腦上顯示出郵件的畫面,各郵件已按項目名稱、緊急程度、聯系人分類清楚。張小年開始面無表情的處理一封封郵件,大多是協調時間、統籌各項目安排,事項確認等內容。
他邊看郵件邊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張小年:“喂張工,哎您好,我是售后工程的小年,是這樣的,上次我們李總在售后項目反饋的會上提到的制冷系統客戶負面反饋較多的問題,想請問下您這邊有對原因總結表格進行更新嗎?還麻煩盡快給我一下,要根據這個催空調電子部進行開發試驗了。嗯嗯,好的,周五是吧?好的,那麻煩了~”
掛完電話張小年漸漸收起機械式的笑容,并在電腦中眾多項目管理標簽中找到空調制冷反饋這一條標注上“周五”。并撥通下一個電話。
張小年:“喂,謝小姐是嗎?哎我是容汽的張小年,你們CMS系統最近使用出了一點問題…”
就這樣打電話,查郵件,記錄標注,慢慢地好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處理完自己的工作后,張小年想起了趙繁的那個基站項目,在公司的共享文件夾里看了幾眼,看著看著眉毛略微皺了起來。張小年:“發送郵件給李茂。”
“請說出你的郵件內容”。
張小年:“組長,維修基站中我看到有一類安全性文件還沒有簽署,公司流程上應該是不可以施工的吧?還麻煩和B組說一下,以免出什么問題。”
太陽落下來,陽光斜斜地照進房間里,掃地機器人在忙碌著,各種電器發出略微的工作聲,配合著張小年工作的聲音,忙碌且井然有序。
等到太陽完全被其他樓的陰影擋住后,張小年終于打著哈欠從書房中走出來,并將垃圾分好類扔到了墻內的垃圾通道里,而后簡單用手機點了一碗番茄雞蛋面,五分鐘后送了上來,他開始吸溜起來。此時他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電話。
張小年:喂,媽,怎么啦?
張媽媽:小年,最近一直掛心著你哥,也沒顧上你,最近這一個月過得怎么樣?
張小年(吃著面條):就那樣吧,都和之前一樣。
張媽媽:可要注意休息,沒事也要多出去走走,你這除了每月去一次公司報道,幾乎都不怎么出門,這可不行,改去動動就出去自己辦點事兒,別什么事兒都依賴手機電腦。
張小年:嗯知道了放心吧。對了,哥最近怎么樣?
張媽媽:哎,比以前是好了一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沒事也多去陪陪他。你們從小關系就好,有你陪著,我也就不太擔心他一時鉆牛角尖做傻事了。
張小年:媽瞧你說的,哥沒有那么嚴重。他也只是一時間沒有緩過勁兒來,時間長了就好了。
張媽媽:但愿如此吧。
張小年:你們過得還好吧?老爸呢?身體怎么樣,都還好吧?
張媽媽:那當然了,我和你爸可能也是看得開,能吃飯能睡覺的,感覺要比你們小年輕活得還要長了。哎你說說,現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年輕人們都一個個的想不開呢?
張小年:哎又來了,咱不說這個了,我可得吃飯了哈,你們在家多注意身體。
張媽媽:行,那你快吃吧,你和你哥也一樣,兩個人獨自在外面都要照顧好自己啊。
張小年:好的,拜拜。
掛掉電話之后張小年又忍不住去想他的哥哥張和,這么一個有頭腦有事業他又崇拜的哥哥,怎么卻走到了這步田地呢...
到了晚上,張小年打開電腦,沖了杯奶茶,開始碼字。最后他寫道:終于在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一切又都開始了,天空又恢復成了淺粉色,萬物開始重新生長。
張小年將內容上傳到個人的作品站子里,滿足地去洗漱休息了。
睡前,他瞄了一眼閱讀量,20。
而后開始翻手機,整部機只是一塊薄薄的屏幕,他在一個頁面停留住了,頁面標題為“神秘主義中自我認知的秘密”,內容中有提到“在壓力及不幸福感暴增的現在,如何獲得開悟和解脫?神秘主義研究者告訴我們,當人體達到冰冷及接近窒息狀態時,意識便會超脫現實,進入到第五維度,這時人就會達到前所未有的清明狀態”張小年看完鄙視地翻了個白眼,而后又劃了幾下,也沒什么新鮮事,躺平睡覺了。
于此同時,容城的CBD里,高樓燈火通明,有的是不睡覺的人。抬頭望去,一面光亮中投射出一個瘦高人的影子。張和倚靠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窗外有著繁華的夜景,可以俯瞰點點星光映襯下的容城。但張和好像并沒有看什么東西,只是一味地發呆,就那樣一動不動了好久。這么晚了,這個城市不用睡覺的嗎?張和想。
他打開了窗邊的窗戶,踮起腳將頭探出了窗外,而后越探越多,已經有半身在窗外了,風將他的西裝衣領吹得左右搖擺,他在高樓的風中閉上了眼睛,就讓風吹著頭發和臉頰,過了一會兒突然他全身開始輕微顫抖,他將身體重心移到室內,緩慢地走到了桌前,服下了幾粒小藥片,而后靠在了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可只要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他美麗動人的妻子的身影,妻子的姣好的臉上帶著傷心與憎恨,一步步地離他而去,直到模糊不見。他趕快睜開眼睛,但他仍然能隱約聽到小孩啼哭的聲音,這聲音仿佛擊潰了他努力建起并費力維持的防線一樣,他整個人癱軟下來,眼淚緩緩地滑下他的臉頰。這個之前精致且自信的科技精英,現在卻像個失敗者一樣,空曠的辦公區內,只有張和一人癱坐在那里。
第二天,張小年和他的同事兼好友易竟一起溜狗,之前忙著張和的事情張小年將他的狗田野寄養在了易竟那里一陣,沒想到田野和他們混熟了,隔三差五就會去易竟那里玩。他們開車悄悄到了一座斷尾樓旁邊,易竟在放風,張小年牽著兩條狗走向斷尾樓旁邊的草叢。現今城市中人口激增,各種矛盾也顯現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了除人以外各種物種與人的矛盾,當下寵物管制地相當嚴格,不在規定時間是不可以將狗放出來的,這也是那些不喜歡動物的人們共同努力爭取到的結果。張小年他們這算是違規帶狗出來玩了。
張小年:田野,跳跳,你們可趕快點啊,要拉快拉要尿快尿,帶你們出來一趟可不容易。
黑色的田野和白色的跳跳撒起丫子就向斷尾樓跑過去,很是歡快,在那一小塊草坪上蹭了又蹭。過了段時間小年收到一條來自趙大哥的消息:“小年,出了點小事,暫時不能請你了,等我找機會再聚哈。”張小年眉頭皺了一下。
張小年:跳跳,田野,回來了
兩只狗不太情愿地跑過來,張小年牽著兩只狗往回走。
易竟:這次怎么這么快?可得讓他們都拉完啊,我家跳跳一到家拉屎比登天還難。
張小年:趙大哥那邊應該出了什么事,他一般不會叫我名字。你帶著它們先回吧,雖然這里偏遠一點,但還是小心,別被抓到了。
易竟:哎我說你是不是有點神經質,就因為一個稱呼就說有事兒,別緊張別緊張。
張小年:田野先放你家吧,幫我照顧一下。
說完張小年就又給趙大哥打了個電話
張小年:趙大哥,出什么事了嗎?
趙大哥:呃施工時有塊板子掉了下來,被砸了。
張小年聽出了趙大哥聲音中的虛弱。他吸了一口氣,馬上想到了之前發現的那份安全文件。千萬不要是因為這個,他心想。
張小年:把醫院地址發給我。
說完便匆匆開車出發了。
到了醫院,張小年推開病房門,小心翼翼地張望,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趙繁。趙繁的左手臂打上了石膏,護士剛給他的手指換好藥包扎,張小年看到趙繁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已經被截去了。
張小年皺了皺眉,喊道:趙…
他突然發現嗓子有點啞,清了一下嗓子。
張小年:趙大哥
趙繁正疼得擠眉弄眼,看到張小年后,擠出了一個猙獰的笑臉。
趙繁:你來了,先坐著,等哥換好藥再和你嘮。
張小年坐了下來,憂心忡忡地看著護士把他的手包扎好。
張小年:怎么回事?傷得這么嚴重。
趙繁:哎我還好,我有幾個兄弟傷得比我還重。真是覺得對不住他們。都是你們那什么該死的項目組,有個危險隱患怎么沒有人告訴我們呢!
張小年:……后續怎么解決有說嗎?
趙繁:理賠得倒是不少,聽說這個項目組也受到了處分,可我這結婚戒指今后可沒地兒戴了。
說完趙繁看了看包扎的左手。
張小年:那嫂子可又要鬧好久了。
趙繁:可不,你可得替我說說話,這事兒能賴我嗎?再小心也小心不到那兒去呀,自認倒霉吧。不知道你們那兒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哎這可不包括你啊。
趙繁故意地說得很輕松,好讓張小年放寬心,可張小年明白,少了兩根手指,放在誰那里也不是小事,今后的生活要受到多大的影響,誰也不好說,雖然現在外骨骼技術也比較成熟了,但趙大哥估計還是承受不起這樣的費用。
張小年離開醫院后又仔細打聽了這個事故,的確是和那份安全文件有關,由于存在安全隱患文件可能批不下來,公司規定是要有文件才可以施工,但B組那幫家伙因為趕維修基站的工期,太著急疏忽了,這才發生了這件事。但進一步想,當時李茂經過張小年的提醒,有沒有提醒B組那份安全文件的事情,或許李茂根本就沒有提醒,他想要B組負責的項目初始,而趙繁他們的安危李茂這個容汽的與這個項目毫不相關的小組長又在乎多少呢?張小年不敢順著往下想。
想得心累,張小年無力地癱在了自己的床上,他還是有點懊惱自己為什么沒有直接去提醒B組而是交給李茂,有可能有他盯著,B組的人就會有所收斂而先做基站加固呢?其實他心里知道不可能的。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是易竟打來的。
張小年:什么事?
易竟:小年,田野可能要晚點回來了,大概半個月后給你送過去吧。
張小年:怎么了?生病了嗎?
易竟:哎,就是,哎是這樣的,我看兩只狗那時候還想多玩會,想著多玩幾分鐘應該沒事,誰知道就被執勤隊看到了,說沒有規定時間及規定地點遛狗,現在狗狗都被帶去了收容所。
張小年一聽急了:帶去收容所?那是個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嗎?不是給你說了讓你馬上帶他們回家嗎?
易竟:誰知道他們管這么嚴居然來真的,不過你別擔心,我在那邊有熟人,走動一下能把跳跳田野接回來,問了下大概10天左右的樣子。
張小年:你最好能接回來,田野見生人害怕,收容所在哪里我去看下。
易竟:說是不準探視,你還是別去了,免得事情更難辦,對了,趙繁那邊是真的有事嗎?
張小年:哎算了現在不想說這事,你趕快把田野給弄回來。
掛了電話,張小年本來就低落的情緒現在更是煩躁了,真是壞事成雙,煩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