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年在一幢居民樓下的綠化區坐著,向一個人轉了一筆錢。手機發來消息:“ok收到。他基本每天上午要出門半小時,不愿意等的話再加50%可以把門牌號碼發你。”張小年不耐煩又有點厭惡地快速把手機放到了外衣口袋里。信息發達的現在居民基本沒有什么隱私,信息販賣已經有了一條完整的黑色產業鏈。張小年一方面痛恨這些勾當,想不到今天卻與他們為伍,想了想真是諷刺。
等了一段時間后李茂從大樓里走出來了,張小年迎上去。
張小年:組長。
李茂: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張小年:你都不回復我,我只能自己來了。
李茂沒有怎么停,繼續向前走著。
李茂:找我什么事兒你說吧。
張小年:那個維修基站的安全事故,你有聽說嗎?
李茂:嗯聽說了,可真是不小心,聽說那個趙繁是你朋友?他怎么樣了?
張小年:沒有大的問題,只不過少了兩根手指。
張小年直試著李茂的眼睛。他沒有從李茂的表情里看出任何情緒。
張小年:趙大哥說,這類安全隱患我們公司從來沒有人提醒過他們。
李茂:哎說到底也都是B組太冒進,著急敢工期,沒有仔細注意這些問題。
張小年沉默了一下,繼續說。
張小年:我記得之前有和你說過一份安全文件,要提醒B組簽署的,你有提醒B組嗎?
李茂: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當然找B組說過了。
張小年:可是我了解到的是他們沒有收到過這類提醒。
李茂:你這是在質問我嗎?好像有點搞不清了吧。
張小年:我當然沒有什么權力質問你,我只是想請教一下,為了讓B組跌那么一跤,而讓其他人冒那么大的安全風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張小年語氣中有一點激動。他昨天自責之后,
李茂:張小年,我再說一遍,這件事情和我沒有關系,要怪只能怪B組太心急,他們的分內工作沒有做好,你要找的人也不該是我,而是他們吧。再說這事是你該管的嗎?
張小年:你真是個混蛋。
李茂:你下個月也不用看到這個混蛋了,記得回去交接下工作,業績不達標,多次違反公司紀律,加上最近嚴查,也算你倒霉吧。
張小年驚訝又憤怒地看了一眼李茂,然后點點頭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慢慢地停了下來又折返回去。李茂挑挑眉看向張小年,張小年用力打了李茂一拳后轉身走了。并輕松地長舒一口氣。
張小年:呼,果真比想象的要爽很多。
剛得知自己離職后的張小年煩悶地騎著自行車散心,趙繁出事,田野被抓,自己也失業了,多重壞消息完全擠占了大腦的帶寬,他現在什么也想不了。這時他的食指又有點隱隱作痛,他看了一下手指,用指甲撥動一下皮膚,痛得咧了下嘴,可是他仍然看不清那根該死的刺,他煩躁起來,開始用力地揉搓手指,但最后也只能懊惱作罷。一種無力感涌了上來,這現實生活就像他手中的刺一樣,隱隱作痛卻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心情低落地騎過一個拐角它到了海岸邊,突然腦海中閃過了幾天前晚上刷到的那個可得到開悟和解脫的迷信,他腦袋一抽,賭氣似地從斷崖處騎到了海里。
張小年掉入海中,馬上感覺全身冰冷。他瞬間后悔慌亂起來,開始用力在水中拍打,想要游上去,可是發現他越用力卻越在向下沉,直到沉到在他看不到海面的光。他緊張害怕急了,連呼吸變得非常急促。這時他愣了一下。
張小年:我怎么還能呼吸?
說完這句話他又愣了一下,在水中用力甩甩頭,居然還可以說話。這么深的位置,居然也沒有胸悶。于是他鎮定下來,就任由自己下沉,他的眼睛像是適應了黑暗似的,能夠看清周圍的事物。他被籠罩在靜謐的深藍中,他看向眼前,有一些閃著藍綠色熒光的浮游生物,他好奇地用雙手去撥動。它們就隨著水流一起流動,后來他驚奇地發現這些熒光生物充斥在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間里,細小眾多得像海洋里會發光的灰塵。他接著下沉,看到一只在下沉的死去的鯨魚,而它的身體正在被眾多顏色瑰麗的發著光的海洋生物所啃食著,這些海洋生物圍著鯨魚自由地游動著,他一時間覺得這美麗異常。在黑暗中他仿佛感到背后有東西在浮動,他轉過去,看到好像是什么門打開了一樣,那是碩大的瞳孔,就出現在他的面前,而這有他一人高的眼睛的所有者,居然長著一雙發著黃色光的翅膀。它眨了眨眼睛,忽然飛遠了,或者說游遠了。而后它掉了個頭,快速接近張小年,張開它的喙,一口將他吸了進去,他立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一片黑暗。而后開始有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張小年猛地張開了雙眼。他的視覺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看到了房間里的天花板,他躺在沙發上,慢慢地坐起來,拂拂額頭,覺得美妙又不可思議。他馬上起身坐在桌前,拿出筆想要畫出夢中的景象。他回想著那個碩大的眼睛,勾勒出了面對龐然大物的水中渺小的自己。當他畫著畫著,卻發現筆間開始流淌出水來,這些水越淌越多,漸漸地忽視了地球的重力飄在了空中,慢慢地填充進了整個房間,他再一次地置入了水中。這次張小年一點也不慌亂了,他開始掐自己大腿,好痛。
心想:誰說夢里不會疼,都是騙人的。
在朦朧的水影中他看到了一個女生的身影,及肩的頭發,苗條的身材,非常遙遠又模糊,他看不清是向他走來還是在離他而去。突然間他聽到了一陣尖銳的聲音,這聲音由模糊變清晰。
躺在床上的張小年被手機的鈴聲吵醒,他用力地睜開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電話是李茂打來的:一天了,信息也不回,電話也不接,那個問題分析報告好了沒啊?要去做報告了。
張小年:你還向我要報告?這個報告我看沒必要做了吧?
電話那頭的李茂明顯楞了一下:怎么這么說?
張小年也楞了一下,想了一下家里的夢和海里的夢,又想到打李茂的一拳,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張小年:噢不好意思,我記錯了,以為后來易竟給你了,嗯……我后天給你吧。
李茂:好,抓緊吧。對了,以后打卡的事情還是我自己來吧,最近抓得緊。
張小年:好的。
掛掉了電話,張小年不可思議地緩了好久,這么說,他之前房間里見到的女生是夢,房間里的水是夢,掉進海里是夢,見到的鯨魚和那個有發光翅膀的龐然大物是夢,這他都有意識到。可是現在,難道說他找李茂去理論也是夢?打了李茂一拳以及被解雇也都是夢?這夢也太真實了!真實到細節完美,邏輯站得住腳,和一般那種邏輯混亂的夢完全不同。他懵了,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時間倒流了?抑或是李茂根本就是在耍自己??
習慣性的,陷入疑問的張小年打電話給張和。
張小年:哥,在干嘛吶?
張和:在公司。
張小年:忙嗎?我過去找你,你絕對想象不到我發生了什么事。
張和:好,你過來吧。
張小年打車去到張和的公司,這是在容城市中心的一幢建筑,整棟樓都是屬于和也的。和也是張和公司的名字,取了他和他太太范小也名字中的兩個字。創辦公司之初的張和是那么的幸福,在自己喜歡的科技領域展露頭角并以此作為了自己的事業,娶到了相愛的小也,還有一個他們未出世的寶寶。只可惜,可以說是張和的執念親手毀掉了本屬于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