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稍稍有些平靜了,麗源老師問:“聽上去,你感覺很不公平是嗎?”
云又有些激動:“是的。為什么這世上這么多人,但為什么這種事就落在我們身上。”
麗源老師:“嗯。”
她沉默,等待云的情緒再過去,然后緩緩地說:“但不管怎樣,這樣不公平的事件,就發生在你身上了,你還能怎么辦?”
云:“是啊,怎么辦?”
麗源老師:“你如果愿意的話,嘗試去臣服,因為這是你的命運。”
云一聽到命運這個詞,又開始出現了情緒。
麗源老師繼續等待他,然后輕聲問她;“你是否愿意嘗試去臣服。”
云:“我要怎樣臣服?”
麗源老師:“我可以協助你。”
然后,麗源老師又用了另一套方式,引導了云向她的命運敞開,直面她的命運和她認為的所有不公平,等她有了一些力量之后,再引導她與蘇俊在心靈層面的深度連結。
讓云從心里感受到蘇俊對她的愛,對自己不能陪伴她繼續走下去的遺憾和無奈,并真誠地希望云未來一切都好,祝福她把自己的生命安排好,云從心里對蘇俊的離開真正地感到一種溫暖和釋懷。
在心理技術的幫助下,云再次得到了心靈的洗禮和加執。
準備離開的時候,云問:“在這之前,為什么我有那么多情緒都出不來?”
麗源老師:“那是我們的一種防御機制,也叫情感隔離。因為你知道自己在生活中需要理性、客觀的態度,所以你用理性把自己的情感也隔離了,壓制了。”
“這些方法在日常的生活中,處理事情是好的;但理性只是我們生活的一個方面,不是全部,生活中我們也需要情感,需要活力,而那些負向的情緒,就象我們上次說的個人冰山,那些恐懼、悲傷、憤怒,它們如果不處理,就會壓制我們的快樂與活力,會影響我們生活的態度,和我們的身體健康。這點我想你很有體驗了。”
云深深地點點頭。
“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對情緒的處理并不擅長,所以往往會采用看上去無害的‘情感隔離’的方式,把這些負向情緒壓在身體里。”
“如果壓得太狠,就會深深進入我們的身體,看表面感受不出什么負向情緒了,但會影響我們的身體健康,就象你前段時間的情況。”
“而且還會有一種副作用,當我們對這些負向情緒不敏感時,我們對正向的的情緒也不再敏感,比如喜悅等,所以失去悲痛能力的人,也會失去喜悅的能力,失去生命的活力。”
云想想,果然象她前半個月的情況。
“所以,這些負向的情緒,除非有特殊機緣轉化掉,不然都會影響我們的生活或是身體。”
“所以通常都需要心理專業的協助。其中最常見的方法,就是你在我這里的宣泄,‘用安全的方法,在安全的環境下泄放出來’,然后再與愛的源頭連結,這些負向的事件才無法再影響我們。”
“而且,如果以后你能回頭看,你會發現,生命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好還是不幸,都會成為你成長的財富和愛的營養,就象破繭成蝶的那天,你會感激你生命中所有的磨難。”
麗源老師補充說。
云一面表示感激,一面表示擔憂:“自己還是會悲傷怎么辦?”
麗源老師說:“我們可以悲傷,如果你覺得在生活中這些情緒會影響你的理性思考,你可以先暫停,放進一個‘情緒保管箱’,在安全的環境下,用安全的方法去處理它就好。”
云這回就全放下心來,再次感激地看向她,真誠向她表示感謝。
然后一看時間,哇都過了四個小時了。
她很不好意思,說耽誤老師工作了,她會給加鐘的費用。
麗源老師溫柔地看著她,凡事都有例外,你家林醫生為災區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還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們在后方生活的人,也可以做一些事情,表達對他的敬意,所以只按一小時的費用好了。
云再次表示感謝。
然后她想想,認真地問麗源老師,如果她也想來他們工作室工作,可以嗎?
麗源老師想想說,關于工作的事情,他們另約時間再談吧。
于是云就和麗源老師道別回家了。
在半路打開手機,好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五個是媽媽的,兩個是麗娟的,一個是小悠的。
她先打給媽媽:“媽,怎么了?”
媽媽:“云,你在哪里,嚇死媽媽了,打你手機也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云:對不起,以后不會了,我會提前告訴你們。我剛才找了一個朋友聊,回去再說了。
然后再打給小悠:“怎么了?小悠。”
悠:“老姐(她突然發現小悠第一次喊她姐)你剛才去哪里了,老媽到處打電話找你。”
云:“沒事了,我剛才找一個朋友聊些事情,電話靜音了。”
悠:“那你沒事就好,我掛了。”
云:“哎,先別掛,你什么時候回家吃飯啊,你現在懷孕了,有些事情可以和你說一下。”
悠:“好啊好啊,你和我說最好了,老媽和說的,我感覺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再打給麗娟:“麗娟,怎么了。”
麗娟也是同樣的表達了對她的擔心,云再次表過感謝,自己沒事了。
然后麗娟問她什么時候有空,可以來帶小楠寶來云間玩玩啊,也當是散散心。
她能感覺麗娟和她說話時,比以前小心多了,好象一不小心說錯話,就會觸到她的痛處似的,她突然感覺身邊的人也過得并不輕松,她應該為了他們,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
于是她盡量用自然的聲音說:“沒事,剛才就是找一個朋友聊天,電話調了靜音。”
然后答應后天周末下午,帶小楠寶去云間找貓貓玩。
云回到家里,媽媽第一時間從家里迎出來,看著云,雖然她還是蒼白,有些瘦弱,但看得出來,她的眼睛好象閃出一些神采,不象前段時間,如一個能做事的木偶,現在這個“木偶”好象開始恢復了一些生機和靈魂。
云友好地擁住媽媽,把頭擱在她的背后,真誠地謝謝媽媽。
媽媽抹抹眼角的眼淚,輕輕拍著她的背說,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過中國人還是不習慣這樣的情感交流,至少云和媽媽還不習慣,于是兩人分開,媽媽仍然去廚房忙呼,云則一把抱起老早站在一旁等待的小楠寶,他好象也瘦了,云緊緊地擁著他,仿佛擁著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貝,充滿了幸福和寬慰。
前段時間小楠寶剛過兩歲生日,但因為爸爸在汶川,他們一直等爸爸回來后想三人一起過的,但這段時間事情太多,就忙過了,云決定下周帶小楠寶去云間玩,順便帶他出去補過生日。
晚上小悠也回來吃飯,相對比云來說,她更喜歡小楠寶,這可是雙重關系的寶貝啊,既是自己親姐姐的孩子,還是老公表哥的兒子,所以一見面就親親抱抱的,只是小楠寶經常嫌她太“膩歪”了,經常忍無可忍地一手把她推開,倒是讓她更樂此不彼了。
不過今天她先和云打了招呼,并開始“準媽媽”與媽媽之間的深度會談,還常把小楠寶趕到客廳與外公作伴,也讓云爸云媽又是驚奇又是欣慰。
這邊云和家人開始一起快樂的互動,那邊衛又一次從惡夢中心醒過來。
從汶川回來之后,他的狀態一直不太好,那些在汶川救援的畫面經常閃現在他腦海中,泥石流、殘破的肢體、鮮血、山路、哭喊,經常折磨他整晚整晚睡不著覺,而且心情也比較郁悶,低落,但還能控制自己激憤的沖動。
而蘇俊最后在空中無助擺動的手的畫面定格,常使他在大汗淋漓中驚跳起來,以致于白天很有些精神不振,但還不逃不掉那些惡夢。
當然他也參加了政府部門組織的心理輔導活動,知道自己可能是得了“創傷后應激障礙”,做了一兩次放松練習,感覺效果不是很大,就不再去了,這段時間就自己先抗著,等著時間來治愈吧。
不過讓他感覺特別的是,每當他去云間陪那些貓貓們玩上半天,那天的心情就會好一些,睡眠質量也會好一些,所以他有空就去找貓貓玩。
他的工作,現在也暫停了,公司朝著原定的目標繼續行進著,大強也知道他這段心情不好,而且心事重重,也讓他好好休息,偶爾陪他去喝喝啤酒,但也沒有過多追問。
如果說,女人的友誼表現是無話不說;男人的友誼,則表現在沉默是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