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結繭篇》35 無論多艱難,生活還得繼續
- 那一年的女孩對我說
- 薔薇與云
- 2909字
- 2020-06-05 20:00:00
蘇俊在汶川期間發生的事,云一概不知,那時雖然已經恢復了通訊,但她知道蘇俊應該是太忙了,她發過兩個短信,那邊都沒有回復,后來她才知道,在一次搶險中,蘇俊的手機被砸壞了。
她只能從電視的某些片段、某些鏡頭去了解蘇俊的情況。
果真有時候會有他們醫療隊的報道,也有他一兩個側面或背影;
有一次在報道志愿者事跡時,小楠寶看著一個在山間的身影說:廁所叔叔?
云,什么意思,但沒有細問。
過兩天小楠寶又再次看到他,仍然認出那是“廁所叔叔”時,云忙問:“是誰???”
小楠寶:“上次和媽媽去看貓貓,在廁所碰到的叔叔?!?
云:“不是大強叔叔帶去上的廁所嗎?”
小楠寶:“嗯,所以是在廁所遇見的。大強叔叔只是帶去,后面的幫忙都是廁所叔叔幫的,他長得高高的,有點黑,頭發短短的,牙齒很白?!?
云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但也沒有多在意,這事也就過去了。
她只是一直盼望著蘇俊的平安歸來,他們一家三口過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但對于平常人來說,很自然的事情,對于她來說,成了奢望。
特別當蘇俊醫院的領導們煞有介事地來到她們家的時候,她就有了非常不祥在預感。
云想給同志們倒水,他們都客氣說不要;
她想給大家切水果,他們也客氣說不吃;
她想……辦公室的老大姐強行把她“壓”在沙發上,她無法逃避了。
然后,在領導們遲疑的聲音中,她慢慢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們說了其它的什么話,她都記不得了,她只記得蘇俊再也回不來了,不管她對他有什么樣的想法,有什么樣的打算,蘇俊已經長眠在汶川那一片土地上,回不來了。
云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滿面,她覺得自己的心空了大半,她失去了思考了能力和反應的能力。
旁邊的老大姐們疼惜地看著她,這個年輕的女子,她孩子還小,她未來還有很多未知的困難等待著她。
“媽媽,我害怕”。這時,小楠寶從房間里跑出來,抱著媽媽哭道。
剛才擔心會影響到他,有其它的同志幫忙把他單獨抱到房間里,但孩子是如此敏感,他能感覺到很不一樣的氣場,于是沖破其它大人的阻止,來到媽媽旁邊。
云抱著小楠寶,淚流得更快了,但同時,她心里也有一個聲音升起來:我還有小楠寶,我還有小楠寶,我需要有一個媽媽的樣子。
云擦擦眼淚,她抱抱小楠寶說:“別怕,媽媽在,媽媽會保護你?!?
小楠寶:“那爸爸呢,爸爸不保護我了嗎?”
云忍著又要掉下來的眼淚說:“爸爸也會保護你,他用另外的方式來保護你?!?
說到這里,云忍不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旁邊其它的同志也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云擦擦眼淚對醫院領導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件事。蘇俊他……”
云說不下去,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繼續說:“蘇俊他是醫生,他是救災去的,在災區總難免有犧牲的,我……”
她雖然有點說不下去,但出沒有再哭出來,雖然每個人都看得出她很難過,反而是旁邊的同志也再次陪她一起不停的流淚,小楠寶也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媽媽流淚,那副乖巧的小模樣更讓人心疼。
后來發生什么事情,云記得清清楚楚。
再后來媽媽來陪她,再后來A市舉行了蘇俊烈士追悼會暨骨灰安葬儀式;
再后來蘇俊的父母和家人也從家鄉趕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云陪他們再次痛哭了幾場,雖然她已經不太有淚;
他們的到來和他們離開,雖有組織具體安排吃、住,但有很多細節,都是云安靜的,她很冷靜。
她始終記得自己是一位母親,所以她會好好照顧好小楠寶,這是讓她恢復理智最強的力量。
期間還發生一件大事。
林家想把小楠寶接走,回到他們的家鄉和他們一起生活,說是他們家的風俗,因為喪偶的母親以后可能會改嫁,他們擔心以后的新家庭會對孩子不利。
雖然云的第一反應是象一頭受傷的母狼一樣,死死地護住小蘇俊,但她沒有這樣做,而是象一個局外人一樣,冷靜地問林家人,是什么原因讓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們擔心什么?
之后,在云爸、云媽的協助下,云和林家人又商談了三次,從法律到人情,從成長環境到楠寶的成長需要,全方位和他們扯了四天,最后他們同意小楠寶跟著云一起生活,但有一個條件,如果云以后改嫁,那小楠寶得歸他們家。
對于這個云還沒有考慮過的問題,云的回答是,她現在還沒有心思考慮改嫁,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一定提前和林家商量小楠寶的去留問題,然后還答應每年帶小楠寶回去看望他們兩老,林家方才松了口,同意了云的想法和決定。
而涉及一些很具體的問題,比如現在這套房子的歸屬、烈士憮恤、補貼等方面的問題,雙方倒是都很為對方著想,最后雙方約定:
所有的憮恤金兩家平分,做為兩老的贍養費和楠寶的撫養費;
而蘇俊買的三房一廳,雖然寫的是蘇俊和云的名字,雖然兩家都有給錢交了首付,但還有十年的月供,原來由蘇俊承擔的,現在則由云來承擔。
所以他們決定這套房就交由云繼承,如果她一直不改嫁,那這套房子則是她和楠寶的;但如果她改嫁的話,希望這套房子可以留給楠寶,這一點云也同意了。
好不同意把一切都溝通清楚,把林家三口送上火車這后,云覺得自己只剩下半條命了,但云還得強打精神,繼續打理她和小楠寶的生活。
她已經想好了,把蘇俊買的三房一廳租出去,她和小楠寶則再租了一套二房一廳的小房子,租金剛好對付還稍有結余,而那個小房的位置較好,離爸媽家、幼兒園、將來的小學都不遠。
云忙完這些,再打了一個電話給媽媽,就華麗麗地放心暈倒了。
家人們很擔心地把她送到醫院,就連剛懷孕不到三個月的小悠,也到醫院來看她。
這幾年,她和云的關系倒是好了不少,也可能是血源的關系,也可能是人長大了。
云虛弱地對大家說,她沒事,就是前段時間太累了。
醫生倒是有些擔心地對家人說:她是傷心過度,太多的郁結排不出去,造成的心臟疾病,但還好云還年輕,而且身體底子好,以后保持良好的心態,適當的營養和運動,還是無需太過擔心。
所以大家在她面前都表現好積極樂觀的模樣,而背地里,媽媽也為她流了不少眼淚,甚至想找大師什么,幫云改改運,被云爸嚴詞制止,方才斷了這些不著調的想法。
但之后,云媽對云明顯有更多的遷就,更多的關心和疼愛,她想干嘛都同意,甚至讓小悠都忍不住要吃醋,大喊媽媽偏心。
云媽倒是說了一句公道話:
“那是偏心,我都偏你三十年了,現在偏她幾年,才平衡?!?
而云卻在家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再去找了麗源老師,她也擔心自己的身體,她還有小楠寶要養呢。
直覺里,她還是知道“心病還需心病”治的道理。
坐在那個雖然不太熟悉,但讓她很安心的咨詢室,她丟掉對外平靜的面具,滿臉的憤世嫉俗和桀驁不馴。
麗源老師仔細地看看她,說:“感覺你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樣。”
云冷笑道:“是嗎,當然了,肯定不一樣了。”
麗源老師:“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了嗎?”
云:“也沒什么事,就是老公死了?!?
麗源老師看看她的表情,僵木,漠然,冷戾。
于是她也不說話,然后請她稍等片刻,外出和前臺說了一句什么,然后再回來安靜地等著云,請她繼續。
云她抬眼看麗源老師:“你知道我家死人了,你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候安慰我嗎?”
麗源老師:“你需要嗎?”
云:“我不需要,我得到的安慰太多了。如果安慰可以當飯吃的話,我早就撐死了。”
麗源老師:“是的。”
云開始自說自話,從開始的木然,到憤怒,到悲憤,到大哭,到更多的身體發泄,最后又感覺胸口痛,而半躺在椅子上默默地流淚。
麗源老師一直安靜地陪著她,遞紙巾,把手放在她的肩頭安撫,在某些時候還陪她一起流下眼淚,在她心臟不舒服的時候,讓她安躺在放松椅上,并把手放在某個穴位幫助她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