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貝掏出手機一看，是自己親爺爺打來的。

接通，聽筒里一個破鑼樣的大嗓門吼得符家娘倆都能聽見。

【小猴崽子，趕緊回家，半個村的老頭老太太，那么些人，都堵到我門上來找你！】

林貝驚道：“爺爺，啥情況啊？是找我嗎？認錯人了吧？”

【認錯你奶奶個腿！】

聽筒里那邊隱約有個老太太的聲音罵道：“你個老棺材瓤子，拐到我身上干啥子。”

【嘟……嘟……嘟……嘟……】

符瑾瑾嘻嘻笑道：“你爺爺一聽身體就還很好，嗓門還是那么大，可惜視力差一點，沒看清他孫子早就和‘猴’拜拜了。”

林貝作勢要咯吱她，符瑾瑾嚇一跳躲開，又沖上來在他腰側肥肉上扭了兩把。

扭的小胖子灰溜溜逃走，騎上小電驢直奔臥驢村。

邊騎邊感慨，新車子電池就是強，這折騰一上午了還這么有勁。

繼續風馳電掣。

進了村直奔爺爺家。

林爺爺的房子在村子外圍，靠近臥驢山，屋側就是澆地灌溉的溝渠，不算寬，但有水，水邊有樹。

一排白楊順著溝渠邊延伸開去。

林爺爺六十多了，身體依然硬朗，和林爸的圓臉不同，他是林建志和林建吉一個模子的刀條臉。

家里還有幾畝地，忙完地里的活，也不喜歡到處閑逛，而是在自家院子里小憩。

林爺爺最喜歡自夸家里的院子，背山靠水，大樹底下好乘涼。

屋子就只有三間，院子卻很大，院里靠墻邊還種了五棵白楊，樹下擺一張小桌子，四把小凳子。

桌上一把小紫砂壺，幾個小杯子。

平時三五個小老頭在這侃過去的崢嶸歲月，老里正林定疆也是這的常客。

此時此刻卻不是三五個老頭，而是一院子老頭老太太。

嘰嘰喳喳吵個沒完。

更讓林貝驚訝的是，院子外頭停滿了板車、三輪車、獨輪車、三蹦子……

車上全是垛的高高的油菜桿！

院子里老頭老太太們像抓特務沒找到人一樣，又喊的又罵的。

【林老頭，你孫子那，快出來收油菜桿子。】

【哄我們是吧，跑他家還沒人。】

【我就說是編瞎話吧，恁還不信，哪有人兩塊錢一斤收這玩意！】

林爺爺被一群人堵在屋門口，嘴都說干了：“誤會，肯定是誤會，誰傳的閑話！”

他也不信孫子會花錢收這燒火都嫌棄的廢料。

五爺爺林定疆也到場了，他心里有點猜測，估計是和生態廁所有關，但沒見著林貝的準話，他也不敢打保票，只是盡力安撫眾人。

有一個眼神好使的老頭，率先發現林貝，大喊：“來了來了，那不是建業家的小胖子嗎。”

林貝火急火燎過來，滾鞍下了小電驢，邁步進院。

呼啦一下，一大群老頭老太太圍上來。

【你可回來了，是你要收油菜桿子的吧，我這可給你拉來了，家里還有】

【是過地磅還是上秤盤？】

【是兩塊吧？是不是兩塊？我孫女可跟我說是兩塊！】

林貝兩手虛按，大喊：“靜一靜，靜一靜，一個一個說。”

人群還是議論紛紛，七嘴八舌，都是老天拔地的，誰鳥他一個毛頭小子。

就聽一個大嗓門霹靂一聲，道：“都聽大學生說，再嚷嚷的不收他家的。”

是老里正發威了。

林貝清清嗓子，跳上爺爺擺在樹下的小桌子。

屋門口林老頭罵了一聲：“別踩我桌子！”

林貝一臉無奈，道：“就一下下，兩分鐘。”

林爺爺沒吱聲。

林貝見爺爺默許，趕緊對眾老大聲道：“諸位爺爺奶奶，不知道是誰把消息傳給你們的，我解釋一下，事是真的，我確實要收這個油菜桿子，也確實是兩塊錢一斤。”

林爺爺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道：“你要這玩意干啥？我這屋后頭不就有？”

林貝朝爺爺苦笑：“爺爺，你那些不夠，加上俺家的也不夠。”

又轉臉朝眾老：“收是真收，但是沒想到能通知道那么些人，要是每家都和我家的量差不多的話，那確實是用不了這么些。”

底下有老太太嚷道：“那我不管，拉來了你就得要，我反正不再拉回去。”

林貝擰著眉毛道：“我不是可惜錢，是這東西太占地方，那么多，我沒地方放啊，沒有那么大間屋。”

看到眼前一車車的實物，林貝才想起來，光顧著讓潔潔出去放風聲，卻沒想好收來了放在那里。

油菜桿子是泡貨，一捆沒多重，占的地方可不小。

底下嗡嗡了一會，一個老頭道：“后山的山腳下那個老竹器廠，棚子那么大，放多少放不下。”

這老頭說的后山就是臥驢山，和臥驢村也不知道誰因誰得名。

山上石頭多，土地少，開不出梯田，種糧食不劃算。

山上到處是天生地長的竹子，村里當年由某一任里正帶著搞三產，看中這些竹子，拍腦袋搞了個竹器廠，做竹凳之類。

但是沒有考慮到的是，臥驢山上的竹子是苦竹，竹竿細而韌，不像南方的毛竹那么粗大，出料率太低，成本居高不下，競爭不過其他廠子，很快就被市場淘汰。

那位里正又拍了拍腦袋，說要緊跟潮流搞竹炭。

用的是土窯燒制，那么細的竹子，一燒就快燒沒了，根本出不了多少碳，再次失敗。

這兩輪搞下來，廠子徹底拉胯。

能搬動的都賣了，賣不掉的雜物都被分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廠房扔在那。

地處偏僻，周圍沒配套，又不是工業園區，沒有政策扶持，想開廠的不會來這里，做倉庫又嫌遠，不方便。

自己本村又沒有什么產業能用到，閑置至今。

林貝聞言眼前一亮，那地方他以前常和王朗去抓蛐蛐、逮蝎子，知道面積不小，如果能利用起來，放這點油菜桿那是大材小用了，關鍵是能解決自己“倒賣”紅橡膠木集成材的問題。

跳下桌子湊到老里正跟前，詢問老爺子的意見。

老里正咳嗽一聲，道：“那地方咋用，荒了好久了，草快要比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