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千宸忙著運糧的事,皇上可也沒閑著,因為設立攝政王一事,周太師稱病不朝,以示抗議,一開始每日進出太師府的大小官員無數,有去商議政事的,有去送禮拍馬的,偶爾有個別稀里糊涂真去探病的,可謂門庭若市。
皇上知道以后,日日都要派人大張旗鼓的前往太師府探望,以示關心,每日上午和下午各一次,并且將當日去太師府的官員數量和名字呈報給皇上,皇上每隔一日便會從中挑出幾個來面圣,只話家常不談政事,更不提他們去太師府的事情。
這些官員開始私下里偷偷揣摩朕意,比較靈光的,面圣之后便知太師府是去不得了,過了幾日,去太師府的官員少了一些。
皇上依舊派人一日兩次大張旗鼓的前去探望,幾天以后,開始有些閑言碎語傳遍大街小巷,說是太師裝病不上朝,但皇上還不辭辛苦日日探望,都對這位圣上贊不絕口,太師府的家奴出去買個菜,都被人指指點點。
不知何時,盯著太師府的眼睛越來越多,這人多口雜,去太師府的官員一下子少的可憐,門可羅雀。
皇上任然派人前去探望,由原來的每日兩次,改為每日三次,大街小巷都在瘋傳太師已病入膏肓,周太師日日都即將離世,官員們已不再往來太師府,原來由太師獨攬的事務自然而然的轉到了紀千宸和太子那里。
周太師日日煎熬,時時糾結,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近幾日,眼看要運送糧草了,按理運送糧草一事周太師是當朝最有話語權之人,皇上必定要請他助紀千宸一臂之力,到時他就可以反將紀千宸一軍,借此撤了他的攝政之職,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皇上派人來看望的次數不增反減,由每日的三次,減為一次。
周太師在府內越發呆不住了,可現在若自己主動去找皇上,那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輕則之后地位不保,重則實屬欺君之罪,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正發愁,皇上親自駕臨太師府。
周太師一聽皇上來了,立馬穿上朝服,摔太師府眾人門外跪迎。
只是圣上并沒有便服出行,而是鑾駕,前面設有導迎樂,先是兩根戲竹,接著是六根樂管、四根七孔笛、兩根笙、兩面云鑼、一面導迎鼓,十面五色金龍小旗、十面五色龍纛、十面雙龍黃團扇、十面黃九龍傘、一柄九龍曲柄黃華蓋,接著是皇帝乘坐步輦之上,步輦后是持佩刀和執槍的大臣和侍衛。
鑾駕至,落轎,眾人跪,公公扶著皇上走向周太師,皇帝親自將他扶起,“周太師,請起,平身!”然后語重心長的說,“周太師,學生七歲便師從于您,方能有幸讀書識字,后由您親自教導,方知排兵布陣,是您為朕答疑解惑,也是您教會朕做人的道理,沒有您便沒有朕!”
周太師緊緊的握住皇上的手,“老朽,慚愧啊!”
皇上接著說,“如今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朕又豈會棄老師于不顧?朕日日都思念著老師啊!”
“皇上!”周太師跪地,“是老朽糊涂啊!”
皇上扶起太師,“老師請起。”
周太師站起來,大聲說道,“皇上,請!”
皇上隨周太師入了府,鑾駕府外等候。
太師府正殿,皇帝落坐,眾人落座,皇上關切的說,“一直聽聞老師身體有恙,礙于朕舊疾難愈,拖到今日方能來探望老師。”
周太師跪謝。
“今日老師不必向學生行禮,反到是學生要感激老師多年的教導之恩,如今學生已是皇上,而您乃是帝師!”皇上語氣嚴肅了些,“推翻舊統建立新朝,是為的什么?老師可還記得?”
周太師已老淚縱橫,“為興國安邦,百姓豐衣足食!”
“如今學生正在為了這個目標和理想而努力啊,您與學生,既是師徒,更是君臣!”皇帝語氣越發嚴厲了,“朕乃一國之君,任何事情都得放在江山社稷之后!而作為臣子,更應該以建設國家為己任!怎可看不清主次,分不出急緩!”
“老臣!知罪!”周太師跪。
“周太師接旨!”公公拿出圣旨宣,“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周太師乃朕之肱骨,國之棟梁,群臣之翹楚!忠肝義膽,文武雙全,乃眾臣之表率,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無師,即日起著太師協助攝政王負責糧草運送一事,不得有誤,欽此!”
“老臣接旨!”
公公將圣旨放入周太師手中,順手將他扶起,“太師莫要辜負皇上對您的信任啊。”
“謝公公!”
“老師今日好生休息,學生改日再來看您。”
公公說道,“皇上起駕!”
眾人跪。皇帝出府,上龍輦。
公公喊了一聲,“擺駕回宮!”鑾駕起,周太師府眾人目送。
周太師看著遠去的鑾駕,他忽然明白了,那鑾駕上的人已不再是曾經的司馬大將軍,更不是那黃口小兒,而他顯然是老了。
“爹。”周啟連忙將周太師扶起,“看來皇上依然是要倚仗咱們周家的。”
周太師眉頭緊鎖,“恐怕恰恰相反!”
周仁不解,問道,“爹,此話怎講?”
“你們兩個,還是太年輕了!”周太師嘆了口氣,“你們以為皇上為何派人日日探望老夫?”
“那必定是皇上因為父親不朝而寢食難安。”周仁手一拱。
“非也。”周太師搖搖頭。
周啟想了想,“當今圣上乃尊師重道之人,豈有不來探望的道理?”
“非也。”周太師還是搖頭。
周啟和周仁向周太師一拱手,“孩兒愚鈍,請父親明示”
“他就是要讓為父左右為難,騎虎難下。”周太師情緒激動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又為何會來?”周仁不解。
“哈哈哈……這還是為父曾經教他的計謀,”周太師冷言,“這就叫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那,父親的意思是……?”周啟看了看周仁。
“周家的日子,往后怕是要越來越艱難了!”周太師捋了捋胡須,“通知下去,從今日起,凡我周家之人,出了這太師府,一定要低著頭走路,夾起尾巴做人!”
周太師思索了片刻,“啟兒,盡快告知你妹妹,讓她在宮里修養身息,莫要肆意妄為,更不可輕舉妄動!”眼睛一轉,“萬萬不可親自去,務必托一可靠之人。”
“孩兒領命!”
周仁和周啟扶著周太師轉身回了府。
周啟回府后,立刻修書一封,讓人帶進了宮。
凰羽殿內,因為一個宮女模樣清秀可愛,正在被周皇后用刑。
“給我抽!在她臉上狠狠的抽!”周皇后正發難。
康福海急急跑了來,手里拿著一封信,“娘娘,太師給您的信。”
“信?”周皇后接過來立馬拆開,臉色一驚,“皇上鑾駕出宮了?此事你可知曉?”
康福海也一臉茫然,“奴才不知。”
“鑾駕出宮這么大的事,這么大的動靜,為何我凰羽殿連半點風聲都沒聽到?”周皇后順手就打了康福海一記耳光,“你是怎么當的差!”
康福海跪地,“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娘娘饒命!”
“這都什么時候了,父親還要讓我韜光養晦!”周皇后自言自語,走到香爐前,將信放進去燒了,“是當真老糊涂了嗎?”
皇帝回宮后,命公公將他扶至龍榻上休息,見皇帝眉頭一皺,公公關切道,“今日太師之事已解,不知還有何事讓陛下憂心?”
“沒你想的那么容易,已解?這才剛剛開始。”皇帝長嘆。
“那陛下的意思是?”公公給皇上端了杯茶。
皇上品了一口,“時機未到,言之過早,靜待時機,方能水到渠成。”
公公點了點頭。
“不知運糧一事他準備的如何了,再過幾日要出發了吧?聽說是晚上啟程,”皇上看著公公,“你去,讓他速來見朕。”
“老奴遵旨。”
公公駕著馬車一路疾行,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紀王府,可紀千宸并不在府內,不得已只能在正殿恭候。
逐月按照紀千宸的要求,安排好碼頭上的事宜,想著公子馬上要回府,便沒有去鳳鳴閣復命,午時過后直接返回了紀王府,路過正殿時看到有一公公坐于殿內,逐月一抬,一只小鷹落在她的手臂上,口哨響起,小鷹飛了出去。
紀千宸處理完閣內事務,和影一驅車回城,突然聽見頭頂小鷹鳴,他從車廂將頭探出,只見一只小鷹在都城上空盤旋。
“影一,加速回府。”紀千宸看到小鷹,便知逐月定有事找他。
“是!”
紀千宸的馬車還未停穩,逐月就急匆匆奔他而來,“啟稟公子,宮里來人了,是公公,現在正殿等候。”
影一立刻停住馬車,紀千宸從車上下來,“影一,駕車先行,宮門外等候,逐月,速回鳳鳴閣,通知上官樓主,隨時準備行動。”然后看了一眼府門口的車輦,急忙趕去了正殿。
公公可算把紀千宸盼來了,“小王爺您可算回來了,”拉起紀千宸的手就走,“老奴等候您多時了,快隨老奴進宮。”
“如此著急公公可知是何事?”紀千宸跟著公公上了皇帝的車輦。
“老奴只管傳話,其他的事老奴不知。”公公對著車夫說道,“快點!宮里那位該等著急了。”然后轉頭問紀千宸,“小王爺今兒是去哪了?”
“督辦糧草運送一事,”紀千宸平靜的說。
公公低聲說,“這事宮里的那位也操心著呢,小王爺可務必把此事給辦好咯!”
紀千宸手一拱,“謝公公提醒!”
公公又催促了一聲,“你再快點,回去晚咯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車夫揚鞭,馬車絕塵奔向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