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下海棠

近來江南細雨疊疊，許是快要入梅雨時節(jié)。

滴滴答答的雨滴落在四角亭的亭檐上，復又輾轉(zhuǎn)滴至月白的海棠花瓣兒深處，直至落入泥土之中。

亭中茶香渺渺，立著兩位佳人。

“四夫人，您已是昨日黃花了，早已不復當年的風姿，您這樣，哪里能站在四爺?shù)纳磉吥兀课視洗髲d的那把交椅，成為名正言順的四爺?shù)钠拮印！?

四夫人顧今衣仍立在那株素色的海棠旁，一襲淡綠色的宮裝，也不做回應，許久，她似是緩過神來，邁動輕微地步子，將錦帕別入胸側。

“姑娘，若是可以，我倒希望坐在上面的不是我。”

看著四夫人遠去的背影，納蘭明珠心中不甚滋味，這算什么？面對夫君室外的女人，正室應有的威風呢？

還是說，他們之間早已沒了夫妻間的情分，可是四爺又為何遲遲不肯娶我？

晌午，四爺回到了府中，身邊陪從的自是明珠姑娘，她也是一身正式宮裝。四夫人正陪同老夫人在廳中用茶，退去了一干奴仆。

“老四媳婦兒，你得管著點老四，別讓他三天兩頭在外，留你一人獨守空房，成何體統(tǒng)？”

四夫人應了聲是，便將話題別開，老夫人隨即搖搖頭，這小兩口自顧家出事后關系淡漠不少，無論旁人如何拉攏，也似是無用之舉。

“老夫人，四夫人，四爺回來了！”

小丫頭欣喜地進廳稟告，老夫人面色一喜，打發(fā)了丫頭，候著四爺。

見四爺身邊一個明晃晃的姑娘時，老夫人的臉色不由得黯淡了下來。

“拜見母親。”，乾止行禮道。

“明珠請老夫人安，請四夫人安。”

老夫人看著乾止身邊的明珠，乾止是她的兒子，她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股怒氣直上心頭，老夫人將茶盞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老四！”

“母親，兒子想要娶明珠。”

乾止沒理會老夫人的怒氣，拉住明珠的手，直接將目光瞥向顧今衣。

“娶？正室才能用娶字，你這是在說什么胡話呢？”

老夫人一世精明，哪里不明白乾止的意思？

他不過是想激將一下今衣，只是……

他了解又不夠了解今衣。

顧今衣喝盡杯中的最后一口茶，說道。

“四爺望著妾身做什么？”

納蘭明珠見形勢不對，心頭一緊，連忙跪下。

“老夫人，四夫人，請你們收留我吧！我是真心愛四爺?shù)难剑　?

乾止見著連忙扶起她摟入懷中，又看向今衣問道。

“夫人的意見呢？”

今衣站起身子，依舊是那副不爭不搶的樣子。

“是娶是納，四爺決定便是。”

轉(zhuǎn)身又對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說道。

“母親，我也不愿見到夫君與心愛之人受相思之苦，既然如此，倒不如讓明珠妹妹替了我，也免得受了委屈。”

老夫人早知會這樣，她這個兒子啊，都怪自己早些年忙著清理門戶，疏忽了他，才讓他這樣的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

“你這孩子，今日定是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母親來辦便是。”

乾止不料她竟會如此決絕，看著今衣對母親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離去，眼神霎時間凌冽了幾分。

“明珠姑娘，入府一事，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先去偏房休息吧。”

老夫人對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立即會意。

“明珠姑娘，請跟我來。”

隨即做出一個向外走的手勢。

明珠看向乾止，卻只見乾止對她點點頭，并無挽留之意，只好跟著管家走了出去。

“乾止，你如今早已長大了，母親不該多管你，你要收了明珠做填房也好，做小妾也罷，終究是該顧著些今衣的，她這幾年依舊走不出陰影來，你該好好陪著她才是。”

乾止聞之面色微微一怔，似是記起什么來。

“母親放心，兒子做事有分寸。”

老夫人像是突然記起來什么。

“對了乾止，方才今衣所說的話像是憤懣之言，如此說嘛，她對你也絕非是無情無義了。”

乾止恭敬地對著老夫人行了一禮。

“母親，兒子有些許地方做的不當之處，還請母親多多寬慰，多多勸導。”

老夫人點點頭，“你有分寸便好，母親也放心了。”

“至于明珠，她不明身份不明背景，先收做填房格格，喚明格格，待到她為府上誕下香火，再提為姨娘也不遲。”

“是，全憑母親安排。”

明珠在聽到老夫人安排她做個填房格格時，有些許意外，她本以為老夫人會將她趕出府中，沒成想自己還能落個出處，不由得慶幸了幾分。

她雖住著的是一間小屋子，卻離四爺?shù)呐P房頗為相近，想到這兒，她又不由得興奮起來，聽聞四爺至今膝下無子，此刻她若是能夠生下一兒半女的，指不定就能成為明姨娘，到時候還怕她顧今衣不成？思及此，明珠美滋滋地睡下了，想著明日一早起來親手做羹湯，好讓四爺體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