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我如期進入了大學。
在學校的第一天,我就認識了她。
她是美術系的學生,比我小一歲。物理系學院院長是她四叔,我們也是因此相識。再后來,就相愛了。
四年時間,我從本科上到了博士。
2021年我憑借著《量子通信理論研究報告》,獲得了量子物理學博士學位。
那天,她從家里偷偷跑出來。
我站在門口,正要走過去。
她快走過來,抓著我的手,小聲說道:“快跑!”。
我有些恍惚。
她邊拽著我往前走,邊扭頭問我:“怎么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但還是勉強笑道:“沒事。”
我們手拉手,跑了很久,就這樣一直跑著,像是跑到了世界的盡頭。
漆黑的夜反而給了我們獨處的空間,看向點綴著群星的天幕,我的呼吸有些不適。
她注意到我,有些擔心,“還是能聽到嗎?”
“有你在好多了。”
“好啊你,拿我當藥了。”,她打趣道。
“我是說真的,有你在我身邊我安心多了,能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
她很受用,卻側著臉說:“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語呢。”
她的臉很干凈,長發披在肩上,風吹過,有幾縷頭發飛舞。月光照下來,她看著就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我喜歡這樣看著她的側臉。
“我研究物理這么多年,才發現你比物理可愛多了。”
“哪有這樣你形容的?拿女朋友跟物理比的也只有你了。”,她臉上寫滿了‘我不開心’。
“可是我有的只有物理了。”
“真討厭......”,她小聲喃喃。
“什么?”
“你才比物理可愛!”,說完她就被自己逗笑了。
她本來就很漂亮,笑的時候更好看了。
我正看著她,她扭過來與我對視,很平靜地說出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咱們結婚吧!”
“嗯?”,你看我頭上是不是有很多小問號?
“沒聽到算了。”
“......”
“......”
“你怎么想到結婚呢,不會是......?”
“不會是什么?”,她明白過來,臉突然就紅了,給我了一個白眼,“你......你想什么呢,才不是呢!”
我出了一口氣,發現她眼神不對,趕緊收回來,“我有你一個就夠了”。
養孩子好麻煩,萬一再像我一樣,跑出去幾年不回家......
我拉過她的手,“那你家里人?”
她從包里拿出戶口本,小聲地說:“我偷出來的哦。”
我心里不是滋味,“你......”
“他們管不到我。”
“......”
“......”
“畫依。”
“嗯。”
“我現在回家拿戶口本。”
“嗯。”
……
“嘀嗒”,“嘀嗒”,“嘀嗒”......
時間就像流水,時而快,時而慢。
......
我連夜回了一趟老家。
路上,我點開趙凌云的聊天欄,“兄弟我要結婚了。”,給他發了過去。
家里面燈沒開,門從外面鎖著,爸媽他們這么晚去哪兒了?
我拿出鑰匙,一試就開了,這么多年了還是那把鎖。
我進去拿上戶口本,留了一張字條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民政局,那天是2021年7月10日。
“男方?”
“李昂。”
“女方?”
“林畫依。”
“請出示身份證與戶口本。”
遞上證件,我們相視一笑。
......
7月13日,她三叔林浩給我發信息,說有事找我談談。
我去了。
談話的時候是在一間小黑屋,當時就我們兩個人。
他讓我混進國外一家研究所,還說,“這家研究所跟你有緣源。”
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家機構。
“我要在那兒待多久?”,我問道。
“這個不好說。”,他說:“關鍵是要看你有什么收獲。”
我在考慮。
“我們林家不賣女,但你也要有拿的出手的成果。你的事跡上面都知道,這種事也只有你去是最合適的。”
如他所說的,我也不想畫依就這樣委屈地跟我在一起。
“她爺爺不想看孩子受苦,這是我們林家的退步,你考慮考慮。”
他拿出蓋有章的文件,放在我面前,遞了一根筆。
“我們給你偽造身份,幫你送進去,但怎么出來你要自己想辦法。危險是有的,好好想想要不要簽。”
我想到畫依就沒再多猶豫,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站起來,彎下了腰,說:“三叔,戶口本的事謝謝你。”
他笑了笑,默認這件事,“你這聲'三叔'我答應了。”
……
到家的時候,燈還亮著。
我打開門走進去。
她坐在沙發上,臉色不是很好。見我回來了,瞪了我一眼。
“我回來了。”
“三叔找你了?”,她語氣也不對。
“受了這么大的恩惠,當然要去表示一下感謝。”,能有什么比你重要呢。
“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三叔他人很好。”
“戶口本的事是要謝謝他。”
看她臉色緩和了,我趕快跟她提今天這事,“我要去國外一段時間。”
“我也要去。”
“我是要去做研究。”
“那要多長時間啊?”,她不想讓我去。
“兩到三年吧。”,我保守估計。
她立馬變臉,很長時間不說話。
“生氣了?”,我坐到她旁邊,拉起她的手。
“不行,我不同意。”
“工作需要。”
“是三叔讓你去的吧?”,她想讓我說實話。
“是我自己要去的。這個項目對我很重要,我必須要去。”,是啊,真的對我們很重要。
“真的必須要去嗎?”
“必須要去!”
“那好,我也要跟著去。”,她退了一步。
“畫依,我研究理論物理這么多年了。現在我有機會去做驗證,我不想放棄。你也有自己的學業,我更不希望你放棄國畫。我們都結婚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我們才結婚了三天。”
“在我的感知里可不是三天。”,我停頓了一下,“畫依,我不在乎什么,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家里人看你,就跟你誤入了歧途似的。”
她噗嗤一笑,“我可不就是誤入了歧途嘛!”
“我會帶你走上光明大道的。”
一定!
“不許騙我。”
“我不騙你。”
“你什么時候走?”
“明天就走。”
“可是我不想讓你走。”
“我會早點回來!”
“我等你!”
“謝謝你,畫依。”
7月14日早上,我來到三叔說的地方,已經有架直升機在等我。
他們把我帶到一個島嶼上,然后換乘其它飛機。
我也沒多問什么,只想早點去,然后早點回來。
到了研究所,天已經很黑了。所里來人給我簡單說明了第二天的工作,就讓我去休息了。
我也不說不清這里是哪兒。
他們只負責送我進來,我需要自己想辦法出去。
如果事情暴露了,就會說是我個人行為。
說不定還會招來罪名。
好處本來就沒有那么好拿,哪會有沒風險的事。
在混亂的思緒中,我度過了一個晚上。早上起來就開始做他們給我的工作。
我試著去理解,強迫自己去學點什么,但什么也弄不懂。
我弄不懂我的工作,原理,構造?我什么也不懂。
我只知道拿起,組裝,放下,再拿起,再組裝,再放下……重復,不停的重復相同的動作……
我曾經趁他們不注意偷過一個原件。
然后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趁沒有人在,偷偷拆開研究。
一天沒有明白,兩天沒有明白,三天……
漸漸的,我好像有所收獲。
但越有收獲,我越感到絕望。
突然我一下子全明白了,但此時此刻,我也徹底絕望了。
我弄明白了我的工作。
組裝一個可有可無的配件,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裝飾品。我說怎么沒人監視,也沒攝像頭。
這些配件與真正的核心技術,八竿子打不著。
像我這樣的人,這里有很多。他們大多跟我一樣,帶著任務進來,卻被拿來當組裝工人了。
然而其中意識到這一點的又有幾個人?
他們總不至于絕望。
日復一日的重復,手法越來越熟練,原理卻始終搞不懂。
我知道這家研究所在研究什么。
慢慢的,我從理論出發,設想它的大概構造,布景,流程。通過大量計算,排除了很多種可能后,我腦中漸漸有了幾個模型。
我想了很多,也算了很多。
模型也越來越完整。
終于,機會來了。
一天,傳送帶上送來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原件。
我立馬想到,系統可能出了意外。
這個原件與我構造的模型的某一部分驚人地相似,我感覺我已經越來越接近真相。
這個原件有問題,有幾處不對。
我偷偷藏起這個與眾不同的原件。
晚上睡覺的時候,一點一點微調,讓它漸漸符合我的模型。
改完之后,我換了一個組裝線,趁著沒人,把它放上去。
看著它被送走后,我帶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原來的工作線。
送上去第二天,工廠就來了很多人,其中一個手里正拿著我昨天改裝過的原件。看得出來,他在這里的地位很高。
他大聲地問,這是誰改的?
我沒有承認,工廠中沒有一個人承認。
他開始一個一個問。可能有一個人覺得是機會,便承認了。
他把原件給那個人,讓他證明一下。
這時我看清了那個人,然后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我改裝完那個原件,就知道可能會有今天這種事情發生。
當天晚上就隨便找了一個人,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我對他講了我對那個原件的構造想法。這里的人都是各國精英,他應該是聽懂了。
他拆得很慢,防止暴露自己生疏的手法,然后一點一點組裝。完成后簡單說了一下原理,就還給了他們。
這里的人都是天才,我就知道會有人忍不住寂寞。
“崩!”,是槍聲,他倒在地下。
“這個人是臥底。”,那個負責人說。
然后,他們拖走了尸體。
一切又恢復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