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貓，氛圍壓抑，在餐桌旁坐下。他們不會干什么，只是，尷尬地準備開始聊天。

至少，莫毛毛是這么認為的。

莫毛毛的鄰座，就坐著路德酒店目前消費潛力最高的貴客。這幅光景，分明很好，男人卻看著某樣礙眼的東西：“把這破貓抱下去？”

說著，路德就想把礙事的貓從餐桌刨下去。明明穿著服務員裝束的小青年，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橘貓蹲在鄰座的兩人之間，理也不理，就像只聽到一句屁話。貓大爺不緊不慢，甩了下，垂在桌子下面那呢的尾巴。敢趕貓咪走，就試一試？！橘座肯定是要打得雞飛狗跳的。

莫毛毛局促地坐在路德先生鄰座，在一貓相隔的位置，有了安全感：“路德先生，就讓橘座蹲著吧，他只是一只貓不懂事的?！彪m然不懂，橘貓為什么天生對路德充滿敵意，但水火不容是天生的。誰需要知道為什么呢。

如果有恃寵而驕，莫毛毛就在恃弱而驕。莫毛毛一邊說著橘座不懂事，一邊摸著蹲著的圓乎乎后半截貓屁股，生怕放開了這只救命的貓咪就跳走了。橘座不僅手感軟和厚實，還有安全的陪伴感，完全好到沒話說！

橘貓也是，白了路德一眼，更堅決地插在兩人中間寸步不挪。

“路德先生，”莫毛毛鼓起勇氣，“您想問什么呢？”

路德先生斜依地坐著，整個人看似沒有動，然而紅發卻誠實他激動的輕微顫動：“認真回答我，你喜歡黑色配什么顏色？”

莫毛毛：“都好?！?

莫毛毛茫然，不知道問他顏色，是想干什么。

那位客人，卻僅僅盯著莫毛毛的頭發。心無旁騖地想著，什么顏色襯在黑色之后，才讓人更能愉悅呢？

路德目光緊追著前臺工作的青年，仔仔細細地審視著，嘴角露出僭越的企圖。

那張看似平平的面孔，短發的一側在收拾東西起來時散落，掃過眼角和顴骨，卻突出另一側卡在耳后而露出的白皙鬢角，餐廳燈光從上而下，那張臉龐找到了未曾有的鋒芒棱角，不突兀的英氣，霎時勃發。那人套在服務生的馬甲里，不弱卻比不上成熟男人的身型，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夠。

客人斟酌片刻：“生日是什么時候？”

生日是哪天，這個問題能敲進心門。

路德一派輕松自在地落座，手肘撐著餐桌。

他手腕上的青筋沒進瑩白收緊的袖口，襯著線條分明的下頜，隨意的身姿如同貴妃臥榻，然而一身白西裝的簡潔，卻在花紋錦簇盛放的繁雜背景中，格格不入地去掉了男人身上的妖嬈，只存下美，披散的紅色長發，刺眼般安靜地灼燒任何看過來的視線，在餐廳雜亂的背景中脫穎而出的身影，像明星一樣讓人離不開眼。

空氣里，似乎生出火花，焦躁了起來。

突然拉進而躁動的氣氛，卻在莫毛毛這兒，生拉成太陽到地球的距離。失憶到名字都想不起來，身份證信息就知道“男”，這樣的莫毛毛要怎么回答這生日問題？

這位貴客卻沒有放棄?？粗嗄甑囊浑p眼睛，在睫毛忽閃忽閃的陰影下不經意露出不安，這份英氣勃發將熟而熟的泄露出青澀，一如冰火交加撓得路德心里攪拌成了未知，頓時，讓其他景色索然無味。

路德卻不緊不慢，既然拉住人，就一定要盡興達到目的。有某種說不清的東西從他身散發出來，比明星更內斂，仿佛與生俱來，那種無需聲張便已經悄然泄露霸占得滿心滿眼，能被他這樣地凝視著，都成了高過一切的榮耀。

在這樣的注視下，莫毛毛面臨了下一個問題：“那你今年多少歲？”

莫毛毛：……

失憶了，這題也是超綱。

莫毛毛不敢揣測最貴的貴客此時是什么眼神，里面肯定充滿失望，不是說好陪聊怎么一句話也不說呢？

莫毛毛低頭頓了頓：“那就二十二吧？”

莫毛毛也不太確定呢，他怎么知道自己多少歲。想到房間號，才瞎猜的。

路德妥協了坐下來聊聊就想聽聽真心話，不禁懷疑：“真的，二十二？”

“……”

本來是要等著被路德先生奚落，真不知道，怎么感覺變成玩客人了……

莫毛毛本著急呢，怎么辦，怎么辦。

一步之遙的路德，雖然早就借拍照接觸過，然而莫毛毛一直被礙事的橘貓纏著，那只貓緊跟左右。如今他不打算再忍，青年模糊的答案像是在推拒，仿佛瞬間觸動了一根不能碰的線，路德拍案而起就要來抓住青年的手。

青年嚇得一愣，卻不敢后悔，生怕舉動突兀了會讓客人感到不禮貌。都是男人，摸摸手也沒有什么，莫毛毛雖然只是本能得有點排斥，不習慣無故的觸碰。

橘座卻伸出爪子，快人一步。

一只圓乎的貓爪按下，壓在路德手背上。莫毛毛還沒反應過來，腦海中還是貓咪指尖那四只肉墊的溫度，就已經看見，與人類手掌不成威脅的小小貓爪，按在了路德的手背中間，而后成年人的手卻如墜千鈞，在半空垂直壓下被按在桌上固定得動彈不得。

紅毛的與橘毛的對視，抬頭時，一人一貓之間眼神電閃雷鳴，然而路德眼中充滿意外，因而氣勢不足，稍微敗落下風。

橘座蹲在兩人之間，簡直是明智之橘。莫毛毛慶幸，看來自己又能逃過一劫。而路德先生似乎想抽手，橘貓踩在男人手背上，穩穩地，路德抽了一次手沒抽動，貓看著臉色蒼白的人類，輕松“喵”了一聲。

藍綠色的貓眼瞪大了，看著越矩聊天的路德，目光幽暗地“嗬”一聲嘯叫。小餐廳現在依然能和平，也多虧了橘座沒發怒，但橘座更像是看懂了，自己的兩腳獸還在身邊，還是貓奴才。

路德這才收回動作，重新坐下好好談，問繼續剛才沒問出生日、沒問出年齡的話題。

“不然，生日怎么給你禮物？”

莫毛毛緩一口氣。還以為路德先生多么嚴肅可怕呢，沒想到，還會和貓咪一起演戲，一只貓爪能有多重，不可能壓得人抬不起手吧。這么想著，莫毛毛看向這位客人的目光柔和了，原來他這么幽默，還喜歡和酒店里的小動物互動啊。

莫毛毛沒忍住的笑聲，被橘座聽見。

橘貓回頭，看了看兩腳獸。

貓一松開爪，路德就飛快收手，沒讓人看見他手背上狼狽得慘白印子。

在莫毛毛沒能看見的角度，路德張嘴，沒出聲：禿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