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此刻,狂風大作,沙土漫天,韓瑞豐三人幾乎睜不卡眼睛!不久,幾道閃電劈裂夜空,響起陣陣令人膽顫心驚的雷鳴,轉眼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山溝瞬間化作一條污濁的小河!
與此同時,尾砂庫放開了大閘門,無情的尾砂如潮水般涌出,與雨水交織在一起,直奔日漸萎靡的小河!
大老黑沒有打一聲招呼,撒腿就往回跑,小白蛇緊隨其后,但兩人沒有跑出多遠,就像木頭一樣,停駐在風雨之中。
韓瑞豐、王大炮和二狗子一字排開,擋住了他們倆的歸路!
風很緊,雨很大,每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任由風雨抽打,但各自臉上的表情迥然不同!
二狗子虎目圓睜,雙眉緊鎖,兩拳攥起,牙齒咬得格格直響;王大炮臉頰微張,似笑非笑。
賊人膽虛!大老黑先是一驚,轉瞬歪嘴斜眼睥睨;小白蛇抬頭望雨,一臉無奈,一言不發。
唯獨韓瑞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非要形容一下,那就是淡然如山!
五個人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時見面彼此也打招呼,而此時,就像兩軍對壘,跟仇敵沒有區別!
狹路相逢勇者勝!能動手,絕沒有必要費唾沫!人在做,天在看!大老黑情知理虧,干了見不得光的事,若被韓瑞豐他們三個帶回去,絕對沒有好下場,唯有動手方能解決問題!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小白蛇想到了“跑”,能跑多遠,跑多遠,反正不能讓人逮著!然而,他看到三個人的架勢,就算自己上天也會追到凌霄殿,入地也會跟到鬼門關!
狂風怒吼咆哮,大雨瓢潑如注!山路已匯涓成河,沖洗著每個人的腳下!
無情而又罪惡的夜雨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爭斗一觸即發,群毆勢必在所難免!
恰在此時,一個人影飛奔而至,不偏不倚,夾在了兩撥人之間。
“家寶!”韓瑞豐脫口而出,其余四人呆立當場。
“爺爺,放他倆走,不關他們的事!不要為難他們!”韓家寶毅然說道。
大老黑和小白蛇聞聽此言,眼睛睜的比銅鈴還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韓瑞豐微微點了點頭,王大炮低頭不語默不作聲。
“家寶,你瘋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們等這一天有多辛苦!這倆孫子撞鬼嚇唬人,害得我們虛驚一場,甘心給孫孝孜當奴才,充狗腿,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不可!絕對不能便宜了他們!就算你是村長,這事也不能聽你的!”二狗子須眉皆炸,厲聲說道。
“狗叔,我知道你們非常辛苦,為了調查此事,費了不少心思,遭了很多罪,其實,自打第一天夜里‘監察’開始,我就站在你們身后,只不過,沒有被你們發現而已。現在的問題,不是抓住他們,而是趕緊阻止排泄尾砂!再者說了,他們哥倆不過是孫孝孜的兩枚棋子,而咱們又都是一個村的,也沒有犯啥大錯,就放他們走吧!”韓家寶十分誠摯的說道。
“他們可是證人啊!”二狗子扭曲著臉,非常痛苦的喊道。
“用不著!除了你們,我也可以,相信韓家莊的老百姓絕不會懷疑我這個證人!”韓家寶一字一句說道。
除了風雨之聲,六個人就像僵尸一樣動也不動,誰也不想說話。
“滾啊!還不快滾!別等我改變主意,你們再想走就走不了了!”二狗子吼道。
“走啊!”大老黑緊緊拽住小白蛇的衣袖,焦急的說道。
小白蛇稍微遲愣了片刻,又瞟了一眼韓家寶,撒腿便跑!
二狗子望著“倆鬼”遠去,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炮叔,我這么做,沒有征求您的同意……”韓家寶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大炮便笑著說道:“家寶,你做的沒錯!看來,還是你有大局觀啊!”
韓家寶緊緊握住王大炮的雙手,雙眼露出無限感激的眼神!
二狗子扭過身去,高昂著頭,緊緊閉著雙眼,任由雨水拍打。
韓家寶又向前一步,來到爺爺面前,韓瑞豐突然說道:“家寶,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去礦上!”
韓家寶深深點頭,眼角帶著歡笑的淚水。
正當眾人轉身之時,小白蛇飛奔而至,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已分不清雨水,還是汗水!
“你……你咋回來了?”家寶微皺眉頭,不解的問道。
“韓小蛇,你回來,是不是想找湊啊!”二狗子瞪起眼珠,大聲說道。
王大炮狠狠睙瞽了他一眼,而韓瑞豐臉上表情十分平靜。
“我想跟你們一起去!”韓瑞陵語氣非常堅定,兩眼放出毅然的目光。
二狗子長大了嘴巴,驚詫的不知說啥是好,而王大炮拉起了韓瑞陵的手!
韓家寶雙眼泛紅,點頭說道:“好!”
五人奔跑在漫天風雨之中,絲毫不覺得疲憊!雖然韓瑞豐上了歲數,但腳程一點也不年輕人慢多少!韓家寶不時回頭看兩眼,唯恐爺爺發生意外!
還好,路不算遠!
眾人好不容易叫開了廠門,一齊奔進了車間,而開門的老頭則釘在了門口!
“趕緊把閘門關上!誰讓你們排尾砂的!”二狗子大聲喊道,其余怒目而視。
值班的四個工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嚇傻了!
足有一分鐘之后,一個矮矬胖子緩過神來,撇著嘴說道:“大晚上不睡覺,你們跑這里來干什么?”
“老哥,把閘門關上!”韓家寶聲不大,但很有威嚴。
“你是誰啊?你算老幾?憑啥我們要聽你的!”胖子翻起三角眼,語氣十分輕蔑,剩下的三個人也奓著膽子起哄。
“憑啥?就憑他叫韓家寶,是韓家莊的村長!”韓瑞陵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韓家寶,沒聽說過!”胖子故意說道,“在礦山,我們只服從孫總的命令!別人的話不管用!”
“咚”!王大炮照著胖子的肚子,就是一個通天拳!
韓瑞豐點頭稱贊:“跟這種人,能動手,就不要動嘴!”
胖子猝不及防,挨了正著,馬上彎下腰,雙手捂著肚子,嘴里還不停的哼哼:“打人了!打人了!”
那三個小子剛要上前幫忙,卻被韓家寶四人并排檔住!三人見勢不妙,都站在原地撓腦袋一動不動!
“胖子,你把兩只豬耳朵都給我豎起來,聽好了!我告訴你!雖說我們是在礦山,但你別忘了,礦山也是我們韓家莊的!”王大炮又掏出了拳頭,“你若是有種,就再說一回‘不管用’!”
胖子,孫孝孜的大表舅,連同那三個人,都是從南方來的!
強龍不壓地頭蛇,胖子乖乖啟動了按鈕!
韓瑞豐五人看到窗外的閘門緊閉,終于透了口氣!
而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好像山崩地裂一般,韓瑞豐非常敏感,大聲喊道:“山洪就要來了!”
如今,山上松樹已砍伐殆盡,黃土裸露,而山洪來了,再強的堤壩也是兒戲!
“爺爺,我要馬上回去通知村民,趕緊防汛,確保老百姓的生命和財產萬無一失!這四個人就交給你們看守了!”韓家寶一個箭步沖到門口。
“家寶,不能去!危險,一旦山洪爆發,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韓瑞豐趕忙追過去,非常焦急的說道。
“爺爺,你忘了,我會狗刨,小小的山洪是奈何不了我的!何況這里離大隊也不遠!”韓家寶坦然笑道。
“可你一個人去,我還是不放心!”韓瑞豐滿含老淚,語聲哽咽。
“我跟著家寶去!”王大炮毅然說道,“不過,得先把這幾個家伙捆起來!”
韓瑞豐情緒稍微安穩了一些,但一個心依然是狂跳不止!
礦廠建在高坡,即便山洪來了,也不會構成威脅。
“爺爺!你就放心吧!明個風停雨住,咱爺幾個就去找孫孝孜算賬!”韓家寶輕輕拍著韓瑞豐的肩膀說道,而此時,胖子四個人都被捆成了“肉粽子”!
韓瑞豐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阻止孫子,他心底明白,在孫子的眼里,韓家莊的百姓勝過一切!
韓家寶和王大炮一前一后出門,再次奔跑在雨中。
韓瑞豐駐足觀望,揪心望著孫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分別,竟然成了永別!
韓家寶兩人跑出去沒有多久,山洪就真的來了,比韓瑞豐想象的還要快,還要大!
暴雨如注,山洪攜帶了泥沙,如巨浪滔天,沿著山溝,一瀉而下!“洪洪”的水聲在咆哮,不停的在拍打著韓瑞豐的心窩!
洪水猛獸!洪水沒有鋒利的牙齒,但一樣能將人噬掉!
開始的時候,韓瑞豐背著雙手,在屋里來回打轉,不時發出陣陣嘆息!家寶是他唯一的孫子,換句話說,老韓家傳宗接代全指望家寶了!后來,他的左右臉頰已變得紅腫,腦筋迸裂,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
不管二狗子和韓瑞陵如何勸說,根本就無濟于事!韓瑞豐總是兩手輪番用力,不停抽打自己嘴巴,埋怨自己為何沒有拽住家寶!
胖子四個人傻傻的蜷縮在一起,一語皆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