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門前,又一次聽到了梁博的名字,他同父異母的兄長。
真是諷刺,他媽媽去年剛去世,新的梁夫人緊接著帶上兒女登堂入室。
如今梁先生和心愛的人情深意切,再加上兒女雙全,自是快活極了。
月光灑在梁辰身上,更襯得少年氣質清冷。
床頭的相框里是位笑得很溫柔的女子,懷里抱著的小男孩笑的眉眼彎彎。
照這張相的時候,陽光正好,他和媽媽被陽光暖暖的攏著。
可現在好冷。
冷得他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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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禾沐在廚房幫媽媽蒸饅頭。
禾媽媽手巧,蒸出來的饅頭漂亮極了,長耳兔,五顏六色的花朵,個個可愛。
禾爸爸在一旁熬雞湯,濃郁的香味兒飄到師圣鼻子里,禾沐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
心虛地看了一眼禾媽媽,見沒被發現又放松下來,板著張小臉給媽媽遞了顆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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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梁博回來的第三天,主動敲響了梁辰的屋門,“聽說你在那小破城過得不錯?”
梁辰吊兒郎當的看了他一眼,“是啊,我膽子大天天寒暑假,老師也不管我,可比這來的自在。”
梁博想起來他收到的幾次空白卷,笑著拍拍梁辰的肩,“還是你會過日子,開心至上。錢不夠跟哥說,別客氣。”
梁辰添了下后牙槽,略微收起不耐煩,“行,你有多少給多少,朋友喊我出去聚餐呢。”
說完,就把門給摔上了。
梁博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笑著給梁辰轉帳,揣上手機下樓。
梁奶奶喝著梁博泡的茶,笑得一臉慈祥,“小博今年不僅拿了特等獎學金,還幫公司談了個大項目”,自豪的打趣,“這叫什么?這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梁博給她添上茶,謙虛地笑著,看了眼梁父,“是我爸教導有方!”
梁奶奶放下茶杯,“他我還不知道?一天到晚忙的連人都找不著,你這么有出息,說你媽教導有方,都比說他來的可信!”
一家人笑作一團。
梁辰下了樓,還沒說什么,他們的歡聲笑語竟戛然而止。
梁辰靠在樓梯扶手,嚼著一塊口香糖,“替我賺了錢的確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他的身子輕輕靠在樓梯上,長腿微頃,說完話吹了個泡泡,因著這個動作,慵懶又透出絲不著調。
梁先生呵斥他,“沒大沒小,不會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他當然會怒不可揭,因為原配去世前立的遺囑,公司大部分股份由梁辰繼承。
只要梁辰大學畢業,眾所周知,拿回公司是必然的事情。
梁先生指著他罵,“當初我和你媽一塊辦的公司,我出技術她出資金,股份平分。只要我還在一天,這公司就不是你的。”
梁辰諷刺地看了他一眼,“公司在不在我名下我無所謂,反正我是最大的股東,這點毋庸置疑,你們說到底也不過是替我打工。”
“逆子”,梁先生將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逆子,你胡說些什么?”
梁辰看了眼一臉驚訝的梁博,“梁先生沒和你們說嗎?他和我媽離婚時,他是過錯方,法院的財產分割很合理。”
他之所以還留在這個地方不過是等一個新年。
然后親手打碎梁先生的幸福,畢竟梁先生親手在去年春節毀了他的幸福,不是嗎?
梁辰說完話,客廳一片寂靜,他慢條斯理的走到被保姆抱著的小女孩面前逗她,語調諷刺,“小公主今天笑得真好看。”
梁辰拿著背包,當著他們的面出了門。
緊接著進來一位西裝革履的先生,“梁先生你好,我是梁辰梁先生的律師,他本人向戶口登記機關申請變更……”
戶外的溫度很冷,但梁辰卻覺得很舒服。
畢竟身后的屋子太冷。
現在他終于離開。
離開,去找小同桌。
*
年三十的陽光很好。
禾沐在貼對聯和窗花。
“往左偏一點,往右往右,”禾爸爸在一旁指揮她,“好好,就這個位置。”
禾沐有點不相信他,總覺得有點不正,“媽,你看看正不正!”
禾媽媽圍著圍裙,穿著拖鞋走過來,左右瞄了會兒,“可以,貼吧。”
禾沐悄悄往左移了一丟丟,立馬貼好,下了梯子一看,果然自己移得對了。
突然想起來梁辰每次撕紙條,都撕的整整齊齊,還會在紙條上標日期。
即使對話最后以她終結,他也要把紙條要回去。
奇奇怪怪。
話說,梁辰下了高鐵,打聽到自己還需要坐一趟大巴才能到。
上了大巴車才發現人多而雜亂,梁辰把票給了一位沒買上票的大叔,去找出租。
禾沐家還挺偏,問了好多出租,司機都不想去。
大多都想著除夕回家吃年夜飯,不想跑那么遠。
梁辰最后給了一司機十倍的價錢才談攏,答應送他到村口。
路越走越偏,人煙越來稀少,倒是麥田多了起來。
這邊種的是冬小麥,前幾天剛下了雪,路上沒啥積雪,倒是地里的雪還斑駁著。
白色綠色交雜,梁辰看的津津有味。
司機問他,“這冬天蕭條的很,你看啥這么高興?”
棕褐色的樹,黃色的大地,談不上風光的風景,“沒看啥,就是心里高興。”
司機師傅哈哈笑了兩聲,“肯定是馬上到家給高興的。”
家嗎?
梁辰又想起陽光籠罩下的師圣,很暖,“嗯,高興。”
坐在車上,他去找他的溫暖。
村頭的彎脖子樹,梁辰在這里下車。
背著自己的背包,順著村里的大路往山腳下走。
終于到了,梁辰站在院子外面看到了踩在梯子上的禾沐。
她拿著對聯的手,在紅色映襯下白的很有沖擊力。
一陣風吹過,對聯糊了她一臉。
梁辰笑出了聲。
禾沐順著聲音回頭,少年視線灼灼。
“同桌”,他笑得蕩漾,聲音洪亮,“我來給你拜年了!”
禾沐抿著唇沒說話。
“沐沐,你同學?”禾爸爸懵了一瞬間,然后招呼梁辰,“快進來,門沒鎖。”
禾爸爸真的很懵,除夕竟然有人來他家過,還是女兒的男同學。
于是,梁辰便登堂入室了。
看著在廚房逗地禾媽媽哈哈大笑的男生,禾爸爸喝了口小酒,“沐沐啊,你這同學什么情況?”
禾沐同學疑惑,“什么什么情況?”她哪能知道。
“和你什么情況?”
禾沐,“認識的同學。”
禾爸爸不信,看了眼自己的空酒杯,打趣道,“只是認識?人家大老遠過來給你拜年,還在咱家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