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蜷縮在關押她的小房子里,這里陰暗潮濕,渾濁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發霉的臭味,有那么一兩次,徐念她看到一只灰色的小動物在墻角的破洞中鉆進鉆出。
“那只是附近山里的一只野兔!”徐念這樣安慰自己,但她控制不住去想她瞥到的那條光溜溜的尾巴,然而讓自己相信那是一只兔子比接受自己關在一間全是老鼠的房間里要容易多了。
白天的時候,她能聽到屋外那群土匪們來回走動的聲音,他們大聲叫喊著,喝著酒,唱著粗野的歌,有的時候她聽到墻外腳步聲在她這里停下來,然后窗戶那里就會出現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外面的人時不時地就來查看她的情況,有的人還會繼續對她吹輕佻的口哨,徐念討厭這種感覺,她討厭他們放肆的目光來回掃視她的身上,然而這個屋子太小,房間里的一切都一覽無余。
“父親什么時候才會來救我啊?”徐念雙手抱著膝蓋,她的兩只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徐念的眼睛很漂亮,杏仁一樣的形狀,眼角的末端睫毛高高翹起,可愛中增添了一絲嬌媚,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瞳仁變成了淺棕色,她微笑的時候,眼睛中就像是有星星在閃爍,神采奕奕。
徐念又饑又渴,在馬車上吃母親給她準備的零食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袋零食她還沒有吃完,剛才混亂的時候落在了馬車上,估計已經被那些土匪們分著吃了吧。
她正想著家里餐桌上的燉河魚,醬肘子,燒雞,關押她的小屋子的門鎖被打開了,那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走了進來,給她遞過來一碗飯。
徐念沒有去接那碗飯,她仍然留在原地,她警惕地看著林松,就像一只渾身充滿防備的小獸,全身的信號都在表示對他的拒絕。
林松顯然讀懂了這個信號,他沒有再靠近徐念,而是彎下腰,把那碗飯輕輕地放在了地上,又重新鎖上了門,離開了。
徐念聽門外的腳步聲走遠,連忙起身跑了過去,然而碗里的飯讓她大失所望,只有一個白面饅頭和一些咸菜,平日里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徐念哪里吃得下這些,她不由地撅起了嘴,用手指撕下了一小塊饅頭,塞進嘴里,嚼了幾下干澀的面團,使勁咽了進去。
夜深了,寨子里安靜了下來,徐念半躺在那張破床上,從遠處傳來了一聲聲的鳥叫聲,那聲音凄涼悠遠,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不知過了多久,徐念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直到屋外一根樹枝的輕微爆裂聲,一下子讓她清醒了過來。
“是誰在那里!”徐念猛地坐直身子,剛剛那個聲音很小,但還是讓徐念敏銳地捕捉到了,窗外似乎有人在躡手躡腳地走動,結果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樹枝,讓她聽到了。
徐念屏住呼吸,墻那邊的人也沒了動靜,徐念的心狂跳,天啊,這個人在深夜偷偷摸摸地來到她的屋子,想要干什么呢?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有一個壓低的聲音從墻那邊傳來。
“你不要害怕,我只是來保護你的。。。”
徐念認出了這個聲音,是那個把她拽下馬車的年輕土匪,他說要保護徐念?
“你一個土匪,為什么要來保護我?”徐念疑惑地問道。
這個問題在林松聽來,充滿了譏諷,盡管徐念并沒有要譏諷他的意思。
“我。。。”林松語塞,他想跟這個女孩說對不起,但是卻說不出口,林松不再說話,他背靠著墻,坐了下來,抬頭看向天上掛著的一輪彎月。
徐念聽墻那邊又沒了聲音,不過她沒有聽到離開的腳步聲,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年輕的土匪要守在她的屋外,但她此刻感到不那么害怕了,可能是因為年紀相仿的緣故,徐念內心深處覺得,這個年輕土匪或許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壞。
“你家是哪里的呀?”
“你的父母呢?”
“你為什么要做一個土匪?”
徐念嘗試著跟墻那邊的少年交談,但是他一直沉默不語,不過徐念確信他就在外面,因為她能聽得到他平穩的呼吸聲,和他看向四周時衣服發出的細小的聲音。
林松沒有回答徐念的問題,今晚早些時候,他躺在自己的床鋪上,輾轉反側睡不著,他一直在想著獨自一人關在黑屋子里的徐念,他發現自己在擔憂人質的安危,這對一個土匪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正當他閉上眼,準備清空大腦,忘記徐念,睡個好覺時,白天那群土匪看向徐念時粗鄙放肆的眼神和輕佻的口哨聲又鉆進了他的大腦。
林松他還是一下子跳下了自己的床,穿好衣服,他看向跟他住在一起的其他人,自己的弟弟已經睡著,身體隨著呼吸的節奏一起一伏,這個屋子其他的土匪已經熟睡,有幾個打起了響亮的鼾聲,像一聲聲清脆的響笛。
林松已長成少年模樣,開始懂成年男人的一些事情了,他十分清楚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被關進全都是男人的土匪寨子里可能會面臨的危險,他想要守護她,她是他抓來的人質,他要保護她直到她安全地走出寨子,回到她的家。
徐念和林松一個屋內,一個屋外,都不再說話,默契地看向月亮,皎月如鉤,它散發出來的柔和的月光又照在了多少此刻想家的人身上呢?
大概是因為屋外有人守著的緣故,徐念很快感到一陣深沉的睡意,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氣,頭靠在墻上,很快睡著了。
一夜無事。
當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把徐念照醒時,她發覺屋外的人已經離開了,看來他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關押人質的屋子前守了一夜。
第二晚,第三晚,每當深夜降臨的時候,墻那邊就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雖然徐念還是很恨土匪把她綁來這里,但她內心的某個地方,很感激這個少年每晚來陪她,她一個女孩子,很怕那些面相不善的土匪在晚上會對她做些什么,她還沒有嫁人吶。
第三晚是最后一晚了,如果明天徐念的家人還沒有來贖她,也不知道李老會怎么處置這個女孩,林松著急地想著,該不會是報信的人路上出了什么問題,她的家人還不清楚情況?怎么都到最后一天了,還不見一點動靜。
林松在墻根坐了下來,忽然,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樹旁晃了出來,走向徐念的屋子,與此同時,林松還聞到了一股強烈的酒臭味。
“黃爺,大晚上的,你來這里干什么?”林松大聲問道。
眼前的身影停了下來,借著月光,林松看清這個人是喝得酩酊大醉的黃爺,他深夜喝醉了酒來徐念的屋子,肯定不懷好意。
醉酒的黃爺定了定神,他看上去很意外林松會出現在這里。
“你小子在這里干什么?”
“李老讓我看著人質,別讓她跑了。”林松撒謊道。
黃爺盯著林松看了很久,他最后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看著黃爺離開,林松和在屋內屏氣聽著他們交談的徐念同時松了一口氣。
“謝謝你。”
屋內傳來徐念溫柔的聲音,月光下,林松的面頰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