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貼身保鏢，但林松畢竟是新人，在保鏢中，只有跟隨杜先生多年的陳大哥能被允許隨身左右，其余人，只被允許在不遠處跟著。

為了不引人注目，林松他們都是便衣出行，杜先生經常出入一些人多的場合，比如某某軍官的慶生會，公司開張時的剪彩，大樓的落成典禮，往往杜先生都站在人群中央，給保鏢的工作增添很多困難，要想在人群中識別出心懷歹意的刺客，必須練就一雙火眼金精。

林松不知道李先生是從哪里得到有人要刺殺杜先生的消息，青幫里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這件事，李先生囑咐林松不要告訴旁人，林松向來嘴緊，不會亂說，畢竟刺殺青幫頭目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恐怕刺殺還沒發生，就要多生出其他的一些事端來。

什么時候會有人行刺？誰人行刺？敵人會在哪里動手？這些一概不知，林松只得隨時保持警惕，以防不測發生。

天天緊繃著精神，誰也受不了。自從林松當了杜先生的保鏢，自由活動的時間少了不少，想起來，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過徐念了。

每日在暗處保護杜先生，一天天下來倒也平安無事，莫不是要刺殺杜先生的人得知消息暴露，放棄刺殺計劃了？林松這樣猜測。

最近一次跟李先生匯報情況，李先生看上去，憂慮的情緒減少了很多，但他仍然眉頭緊鎖，眉宇間多了一絲懷疑的情緒，難道，之前打探到的是假消息？怎么過了這么多天，依然風平浪靜。

什么也沒發生，總比發生了什么好。杜先生以為刺殺他的人已經放棄了，要求裁撤些保鏢，李先生為了保險起見，只減少了一兩人，他把林松留在了杜先生身邊，以防萬一。

平常在青幫，閑暇時候還能跟弟兄們喝酒打諢，現在住在杜宅，因為工作的緣故，哪都不能去，林松住的渾身難受。

為了迎接過年，杜宅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忙碌，來拜訪杜宅的外人有很多，送進杜宅的大小包裹，林松都要親自查驗，以免有什么危險的物品塞進禮品盒混進杜宅。

除夕這天，杜先生閉門不接待外客，下午，他要和妻子一起去牡丹大戲園聽戲，享受與家人們團聚的時光。

下午，兩輛車從杜宅出發，一輛車里坐著杜先生和他的家人，另一輛車在后面跟著，坐著林松和其他貼身的保鏢。

除夕這天，牡丹大戲園上演連軸戲，從上午十點開始，牡丹大戲園的劇臺上，不間斷地上演各種經典曲目，一直演到晚上九點，算是賀歲了。

林松第一次來到戲園子，在鄉下，他也看過戲，是那種流動的唱戲班子，在村頭建起簡陋的戲棚，咿咿呀呀地唱一整天，大戶人家有個紅白喜事，也會請戲班子來，他那會還是孩子，帶著弟弟穿行在人群里，也只有當戲班子來，平日里的鄰居們才會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說一些聊天的話，把戰亂、饑荒拋之腦后。

為了迎接新年，牡丹大戲園張燈結彩，紅色的絲幔裝飾在天花板上，玲瓏的彩燈掛在門廊，幾個戲園子的小學徒，臉上用油彩畫上了老鼠的妝容，迎接鼠年，他們在門口蹦跳著招呼客人，得了不少賞錢。

李先生和他的妻子，在貴賓席入座，貴賓席上的，有很多喜歡聽戲的上海名流，比如浙江軍閥盧永江，聽說他是名角蔣夢春的戲迷，今天蔣夢春要唱好幾場，看來這位盧永江今天一整天都要呆在這個戲園子里了。

林松掃視大廳，觀察戲園子里是否有可疑人物，今天過年，來聽戲的多是全家老少，大人帶著小孩子，過道里到處都是人。

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林松眼前一亮，他竟看到徐念走進了戲園子。

原來是徐還錦的生意伙伴贈了他幾張戲票，除夕這天，徐還錦帶著徐母和徐家三個孩子，來牡丹大戲園聽戲。

徐還錦和徐母走在最前面，徐母今日換上了徐念那天給她新買的暗紫色帶金色花紋的旗袍，旁邊跟著徐家大兒子徐培，徐培的妻子臨盆在即，戲園子人多怕發生什么意外，今日就沒有跟過來聽戲，在后面手挽手走著的，是徐念徐慈兩個女孩，她們不約而同地換上顏色鮮艷的衣服，就連往日穿戴一向素雅的徐念，今日也穿上了一件杏色的亮面旗袍，顯得十分活潑。

林松朝徐念揮了揮手，忽然想起自己現在還有工作在身上，他揮了一下，手又立馬放了下來。

但是這一下就夠了，徐念看到了他，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徐念張了張嘴，向自己的父親看了一眼，又向林松看了一眼。

林松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過來。

徐念戀戀地朝林松望了好幾眼，然后跟著家人一起走到了大廳東面的位置坐下了。

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徐念，林松暗自開心，一個多星期沒見，徐念看上去變得更漂亮了，她的黑色長發燙了大波浪卷，配著她嬌俏的臉蛋，嫵媚極了。

一陣熱烈的鼓掌聲，林松朝臺上看去，原來是名角蔣夢春上臺了，她身姿動人，化著精致的戲妝，一開口就贏得陣陣喝彩，不愧是“上海第一青衣”。

林松朝貴賓席望去，杜先生正與軍閥盧永江聊得火熱，保鏢陳大哥站在他的身邊保護他，其他的幾個保鏢也像他一樣，分散在戲園子的各處，看來，今天也能安穩地度過了。

林松不時地朝徐念那里看去，徐念一直在認真聽戲，有時回過頭，望向林松所在的那個角落，兩個年輕人偶爾對視上，相視一笑，各自歡喜。

徐慈發現自己的妹妹總是回頭，她朝徐念看向的地方望去，但是她并沒有辨認出林松來。

大約看了三個多小時，劇臺換了五六場，杜先生和他的妻子起身，準備離開戲園子了。

林松也準備隨杜先生離開，徐念看到林松要走，想要過去跟他說幾句話，但是徐還錦看戲還看得津津有味，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徐念便借口說要上廁所，離開了座位，跟著林松他們后面往戲園子的門口走。

作為保鏢，林松走在最前面，他并沒有注意到身后跟上來的徐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