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這么半天勁兒，卻只拿了一袋貨物，林松料定偷東西的人數不多，最多兩人，他們怕被人發現，只拿了一袋就匆匆離開了。

林松蹲下身，他在墻角處也發現了一個腳印，最近幾天，只有大前天的夜里下了雨，這樣算來，日子也對得上。

林松站起來，在這窗戶下面徘徊了幾圈，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就是那個爬進倉庫偷東西的人，此刻他剛剛偷了一大袋顯眼的貨物，接下來會去哪里呢？

帶著偷來的東西，小偷不一定會回自己的住處，若是讓熟人看見了，豈不是被抓住了把柄，不好解釋。

如果林松是一個小偷，第一件要緊事，就是銷贓，上海幾個加工鴉片的大廠，青幫都有熟識的人在里頭，這兩天也沒有上報說花錢買了什么不知來頭的貨，小偷要是想銷贓，只能找巷子胡同里的黑作坊，只有這種私人開的小作坊，才有可能買下小偷出的來路不明的貨。

林松這樣想著，先去了碼頭附近的貧民窟，丟失貨物才過去了不到兩日，小偷應該沒有能耐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銷贓，他賭貨還在小偷那里，不管怎么說，先到貧民窟看一看，那里是小偷和盜賊的大本營，各地的流民聚集在貧民窟，人員復雜，或許能打聽到新的消息。

貧民窟也是林松剛來上海時落腳的地方，他輕車熟路地摸過去，這個地方還跟他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樣，臟水橫流，蚊蟲聚集。

三四個光著屁股的小孩手里拿著木棍，在垃圾堆的旁邊追逐打鬧，扮演著國王與侍衛的游戲，街邊的一個癮君子半躺在地上，面前擺了個破碗，向來來往往的行人乞討，他身上殘破的衣服遮掩不住他潰爛多處的皮膚，暗紅色的膿瘡長滿了他的大腿和胳膊，幾個貧民窟的無賴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緊緊盯著林松，林松狠狠地瞪了回去，他知道，對付這種人，不能慫，若是讓他們看出一點心虛的樣子，那么他們就會像一群豺狼聞見了血腥味，尾隨你一路，甩都甩不掉，等走到偏僻處，一個磚頭拍你腦門上，把你身上的錢財搶劫一空，四散而去，不管你的死活。

林松穿行在草棚和搭建的滾地龍之間，貧民窟的大部分居民，都還是來此務工的貧賤農民，林松瞧不出什么蹊蹺來。

他正打算去別處碰碰運氣，正看見一個老人拿著一個麻袋，往自己的草棚里鋪，那麻袋的形狀和顏色看上去有些眼熟，這不正是裝這批貨物用的麻袋么！

林松眼前一亮，立馬三步并作兩步，跳到那老頭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免得讓他逃了。

那老頭弱不禁風，見林松突然抓住自己，哎呦一聲嚇了一跳，他想鉆進自己的草棚里，但林松緊緊地抓著他，他跑不了。

“我問你！你手里的這個麻袋，是從哪里弄來的？”林松逼問道。

“我這。。。從那個垃圾堆里。。撿來的。。。”

老頭戰戰兢兢，他年紀大了，哆哆嗦嗦地話說不清楚，老半天，林松才聽明白。

林松板起面孔，假裝一副狠戾的樣子，他厲聲質問這個老頭，但問了半天，老頭都只說是撿來的，不清楚這個麻袋之前是用來裝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何人把麻袋丟在了垃圾堆里。

林松見老頭瘦弱不堪，翻窗偷盜需要體力，這個老頭也實在不像是盜賊，林松放開了他，難道，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就要這樣斷掉了嗎？

林松手里攥著麻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撇下老頭，朝街邊乞討的那個癮君子走過去。

林松來到這個乞丐的面前，朝他的碗里丟了一塊錢，老乞丐雙眼渾濁，正木木地看著前方，銅板落在碗底，發出清脆的響聲，這個癮君子聽到響聲，渾身一激靈，連忙把碗里林松剛剛丟下的那枚錢撿起來，放在手心里，他把今天乞討得來的錢堆在一塊，一枚一枚地數，見所有的錢湊在一起還不夠他買一小份“藥”的，他頓時又泄了氣，癱在一旁，兩眼無神地繼續望著骯臟的地面。

“老人家，你平時都在哪買貨？”林松半蹲下來，問這個癮君子。

老乞丐像是沒聽到林松的話似的，一動也不動。

林松又往碗里丟下一枚錢幣。

“老人家，您實話告訴我，我就給您買一份”貨”。”林松輕聲說道。

老乞丐立馬來了精神，眼睛里發出賊亮的光，像是瀕死的人又回光返照了一般，這股精氣神讓人看了心驚。

“你此話當真？”老乞丐問林松，露出嘴里一口爛牙，臭氣熏天。

“我騙你做什么？”林松干笑了一聲，壓住心里一陣惡心。

“我都是從癩頭三那里買”貨”的，他昨天還跟我說進了一批上等貨，可惜我現在手頭沒錢，再晚兩天，這批好貨出光了可怎么辦啊！”

林松一聽便知有戲，他急忙讓老乞丐帶他去找這個癩頭三。

老乞丐一聽林松要給他買“貨”，立馬爬起來，他瘦得嚇人，松垮的皮膚掛在骨頭上，看上去就像一個行走的骷髏，即便是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是對“貨”念念不忘。

林松跟在老乞丐后面，一路朝著偏僻的地方走，他們穿過幾條胡同，最終來到一個人煙稀少的破舊廠房處，老乞丐停了腳步，給林松指著這里就是他說的癩頭三賣貨的地方了。

林松摸了摸放在腰后槍套里的手槍，心里定了定神，拔腿就要往廠房里闖。

老乞丐嚇得夠嗆：“這位小爺，這里面的人都兇的很！您這是要去干什么？您要是幫我買“貨”，待會癩頭三一個人出來，你再跟他買，他們不喜歡我們到廠房里去！”

林松想了想，如果貿然闖進去，打草驚蛇不說，如果他們人多勢眾，自己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他讓老乞丐等在原地，自己悄悄走到廠房的后門，透過門的縫隙往里看。

這里果然是一個私人作坊，生產所需的機器一應俱全，林松仔細往里面瞅，廠房里的人不多，只有兩個男的在干活，并不見老乞丐說的癩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