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曉冬一大早就跑到我家來找我,說是去摘西瓜。我懷疑我的耳朵出了毛病,直到她再次用認真的語氣告訴我:“王家村那里有一大塊西瓜田。”我才打消了對耳朵的懷疑。
“別人種的西瓜怎么能隨便摘呢?”我問。
“那塊地的主人早就把西瓜摘走了,剩下的都是些長的不好賣不出去的。反正別人也不要那些西瓜了,我們自然可以去摘了。”
我對于摘西瓜這種運動很陌生,從小到大都是爸媽直接從水果店買回來吃。聽她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心動了。
“就我和你嗎?”
“還有合香、雄治、浩帆和劉峰。”
“這么多人啊。”我說。聽到雄治的名字我是開心的,不過他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摘西瓜嗎?
我答應了樂曉冬的邀請,和她一起走出家門。只見雄治和浩帆一人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樂曉冬的家門前。見我和她一同出來,浩帆驚訝地說:“行啊曉冬姐,你還真把他給勸出來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樂曉冬得意地說。她在交朋友這方面確實是能手,這條巷子里的同齡人都與她交好。
雄治看了我一眼,對樂曉冬說:“可以走了吧。”
“等等,我還有一個朋友沒到呢。”
如果我猜測的沒錯,她口中的朋友應該就是周合香。不知道她有沒有責怪合香上次沒來陪她過生日的事。那天和樂曉冬的獨處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怪怪的,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呢……
沒過兩分鐘,合香就騎著自行車來了。她將頭發扎成馬尾,穿了一件黃色的短袖和一條白色七分褲,腳上穿著一雙米色的涼鞋。
“不好意思啊,有點事耽擱了。”合香笑嘻嘻地對樂曉冬說。
“沒事,我來給你介紹介紹。”說著,樂曉冬就將雄治和浩帆介紹給合香認識。在介紹雄治的時候,她特意加了句:“這條巷子的孩子王。”
我不禁聯想到胖虎,誰知合香說:“比胖虎帥多了。”我一驚,看來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是存在讀心術的。
雄治有些靦腆地笑了,這時最后一位成員劉峰也騎著自行車來了。
我看著他們一人一輛自行車,心想:該不會是騎自行車去吧。結果還真是這樣,樂曉冬也回家推了一輛紅色的自行車出來。
“你會騎自行車嗎?”我傻傻地問她。
“當然會騎了。”樂曉冬自信地說。
“誰不會騎自行車啊,李裕樹你這問的也太奇怪了吧。”合香在一旁笑道。
我發誓我這么問絕不是無中生有,因為樂曉冬每天都是和我一起坐公交車上下學,這自然讓人聯想到她不會騎自行車。假如她會騎自行車,為什么還要每天坐公交車呢?騎自行車可比坐公交車舒服多了,既可以享受風的撫摸,又不必被擁擠的乘客碰撞。
難道她有什么不得不坐公交車的理由嗎?
我正思考著,雄治的聲音直直地鉆進我的耳朵,“他怎么去?”
很顯然他口中的人指的是我。
“這里可沒有到王家灣的公交車。”雄治又說。
“你載他吧。”樂曉冬微笑著說。
“開什么玩笑,出了事我可負不了責。”
“不會出事的,他又不是玻璃娃娃。”樂曉冬轉頭看向我,“李裕樹可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強多了。”
“就是啊雄治,李裕樹在班里還幫我和曉冬出頭呢。對方可是一只大猩猩耶,他都沒帶怕的。”合香幫腔道。
一向好面子的雄治被兩位女生這么一勸,有些猶豫的用不確定的眼神看向我,問:“你真的沒問題嗎?”
我多么希望能和雄治成為朋友,所以我很干脆地回答:“沒問題。”
“那好吧,我載你去。”雄治將車龍頭上的鈴鐺一撥,“上來。”
我高興地走過去在他的自行車后座上坐好。“你抓緊了,我騎得很快的。”雄治的腳用力一蹬踏板,自行車便往前動了起來。
腳離地的剎那,我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喂!你要不要緊?”迎面而來的風送來雄治的關心。
“不要緊!這感覺太棒啦!”我興奮地說。心跳雖快,但沒讓我感到不適。我渾身的每個細胞都被激活,它們在歡呼在跳躍,用最大的聲音告訴我、我也可以和這群同伴一樣,在自行車上享受和風的吹拂。
“厲害的在后頭,你抓緊了,我要加速了!”雄治撥了兩下鈴,雙腳有力的快速交替著。
很快我們就超過了樂曉冬和周合香。這兩位女生可不樂意了,在后面大聲嚷嚷:“雄治你騎慢一點啊,你得在我們后面看著我們。你騎這么快李裕樹受不了的!”
雄治也不是一個非要逞英雄的人,很配合的慢慢將速度降下來。
最后我們這一行人,浩帆騎在最前面,劉峰第二,周合香第三,樂曉冬第四,載著我的雄治騎在最后。
為首的浩帆扯著嗓子發出如同泰山一般的“喔喔”聲,第二的劉峰不甘示弱的發出邁克爾杰克遜的“嗷”聲。這逗得兩位女生一同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
“耍什么寶!”雄治高聲說道,“這種時候就應該唱歌!”說完,他大聲唱起了黃家駒的光輝歲月。
雄治的歌聲一響起,其他人也跟著唱了起來。我很喜歡這首歌,便也跟著在心里默默合唱。
我們的歌聲穿過水泥路和商鋪,駛進一條黃色的泥巴路上,路兩旁是綠樹和田地,有一些頑強的草長到了路中間。我們沿著這條路向前騎行,在分叉口左拐進一條狹窄的土路。這條路窄得跟條絲帶似的,必須非常小心,否則就會翻車進旁邊的棉花田里。
雄治的騎車技術可謂一流,載著我也能騎得穩穩當當的。劉峰就沒這么順利了,車龍頭一歪直接沖進棉花田里了。和他一樣大的浩帆趕緊跳下車去幫他推自行車。
雄治打趣道:“哎,峰子你是不是想撿棉花了。”
峰子是雄治對他的昵稱,我們那里關系好的都這么喊。
“撿個鬼喔!”劉峰一邊推車一邊說。雄治嘿嘿地笑了,我也咧開了嘴。
“我說,你就該多出來玩玩。”他突然快速地轉過頭對我說,“你總是待在家里,我們都不好意思去找你。時間長了,連話都不好和你說。”
“怎么連話都不好和我說了?”我問。
“和你不熟再加上你成績那么好,怕你不愿意和我們這幾個差生交流。”
“誰說的,我其實...很想和你們玩。”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說出這句話。似乎和樂曉冬相處久了,膽子變得比以前要大了。
“那行,你這朋友我交了。”雄治爽快地說。
其實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只差邁出那一步而已。
我們穿過絲帶路,駛到一條舊公路上。路面爬滿裂痕,很多地方坑洼不平。兩旁全是白楊樹,風兒吹得葉子嘩嘩作響,有幾只灰藍色羽毛的鳥停歇在樹枝上,其中一只鳥嘴里叼了一條蟲子,高傲地昂著頭。不知道是在俯視我們,還是在向同伴炫耀嘴里的食物。
高大的白楊樹遮擋住毒辣的陽光,灑下一片陰涼。我們在這片陰影里騎行,風兒攜起我們的頭發和衣角,送來一陣清新的草木香。
真是令人愜意啊……
到達目的地后,我們將自行車停放在路旁。這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西瓜地,三個戴草帽的人弓著背在西瓜田的另一頭。
“看來別人比我們先來一步。”合香說。
“今年一直下大雨,西瓜長的不好,這塊田里不知有多少不成器的瓜呢。”雄治一副老練瓜農的樣子。
“去摘瓜咯!”劉峰直接跳進了西瓜田。
我和樂曉冬等人也陸續走進這片西瓜地里。沒走幾步,一個躲藏在綠色藤蔓下的小西瓜就被我發現了。
我蹲下身用手扯斷西瓜和藤蔓相連的臍帶,大聲的對其他人說:“我找到了一個!”我別提多高興了!
“哎呀不錯嘛。”樂曉冬對我粲然一笑。
“太小了點吧。”浩帆說。
這時雄治走過來,揩了一把臉上的汗,說:“趕緊捶開解解渴,這天氣太熱了。”
雄治比一般人都要怕熱,這才在太陽下曬了沒多久,他就已經滿頭大汗了。
我還在想怎么捶的時候,雄治就將我手中的小西瓜奪過去,輪起拳頭猛的一砸,西瓜發出一聲悶響,裂開一道大大的口子。
“都過來吃西瓜了。”雄治一邊說一邊掰瓜,分給我們一人一塊。
這個不成器的小西瓜邊緣是一圈沒熟的白肉,中間是淡紅色的,但是水份很足。在這酷暑下吃一口西瓜,心里別提多甜潤了。
最后我們抱著各自的戰利品裝進自行車前面的簍子里,和來時一樣我們是唱著歌回去的。
晚上我特意在睡覺前將今天的事情寫進了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