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次團建活動晚上有篝火晚會和海邊搭帳篷過夜,好像很有趣,你不去致個詞鼓勵下大家?”陳李歐美在楊沂尚旁邊慫恿著。
“不去。”
“聽說楊岐之的兒子藍楊也去了?”
“不知道。”
“嘖嘖嘖~海邊搭帳篷,看星星,聽潮水,看日出,真是浪漫啊。”
當傍晚楊沂尚和陳李歐美到達團建活動的海邊時,剛剛結束一個戶外的競賽項目,原地休息,海灘邊放著數十個藍色的水桶和其他一些黃色的救生衣等道具,大家三五成群地在邊上聊天。
據專家統計,戀愛中的人會分泌更多的多巴胺,它可以讓一個男人的智商在短時間內上一個臺階,并且愛會讓對方眼中的那個人發光,只是楊沂尚不知。
明明海灘上那么多人,他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錢小淺,以及她身旁的藍楊,因著此次可以帶家屬,所以基本上每個員工都是和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聚在一起聊天散步。
海風掀起了錢小淺白色的長裙,吹亂了她細碎的劉海,海浪拍打著沙灘,將錢小淺的腳印一次又一次地覆蓋,錢小淺也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踩上去,看著腳印消失。藍楊站在一邊,看著她,嘴里說著什么,并且還在站海風的上風向,試圖擋住吹向錢小淺的強勁的風,錢小淺對著藍楊竟笑了起來。
“聽說瞿亞妮快回來了。”
“真的?那她眼睛?”
“已經好了。”
“那就好。我都不敢過多的聯系她,怕她氣我,影響她情緒。”藍顏見錢小淺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趕緊轉換話題,
“我記得高中時亞妮身上一直會帶個很有特色的荷包,由此掉下來,還被我撿到過呢。”
錢小淺聽罷,把頭側偏向藍楊回想了下,因為風很大,所以將她的聲音吹得很遠,錢小淺只得盡量向藍楊靠攏,她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眼睛如同星光般閃亮,嘴角上揚,潔白的牙齒散發著陶瓷質感,清脆的笑聲久違地從她嘴里飄出,在藍楊耳畔回蕩,
“咯咯~她的那個荷包她一直戴在身邊,里面是金子,大概~大概有中國黃金50G一根的那樣的金條,十多根,而且~還有防偽標志。”藍楊驚訝地微張著嘴,眼睛瞪得銅鈴一般,
“干什么用?這些金條~”錢小淺繼續笑著說道,
“她呀~怕自己忽然穿越了,沒錢,要寄人籬下,有這些東西,無論穿到哪個年代,她都有機會拿著這些錢活下去,重新成為富婆。”
藍楊一聽,也笑開來,清泉一樣的波紋,從他嘴角的小漩渦里溢出來,漾及滿臉。反問道,
“那如果是魂穿呢?”錢小淺一愣,對著藍楊調侃道,
“你懂得還挺多啊?我也問了同樣的問題。”藍楊聳聳肩,誰叫那時候瞿亞妮天天捧著小說無所事事地找藍楊聊天,還跟他將書里的情節。
“那她怎么回你的呢?”
錢小淺深吸一口氣,剛剛笑得快喘不過氣,話里帶著笑意,
“她說,她已經把從我那兒借去的《天工開物》記下來了。”
藍楊和錢小淺再次四目相對,同時笑了起來,發絲間閃過凝水的光,錢小淺微微彎腰,眉眼舒展,陽光仿佛都被她的笑容收斂再一起釋放,耀眼而美好,像極了他們那時的青春。
楊沂尚看著笑得開懷的錢小淺,唇角也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眼睛里散發著溫柔的光,他看著她,像看著一朵守護了千年才綻放的睡蓮。她有多久沒這么笑過了。
陳李歐美找來了此次活動的的負責人,說明了來意,將致辭的環節放入晚上篝火晚會中,旅行社迅速就召集所有員工,說明了晚上的議程,就告知大家原地解散,各自搭建帳篷,楊沂尚和陳李歐美由于不在活動內,所以在附近各自定了酒店房間。
夜幕降臨,時鐘指向七點,宏大集團的員工們紛紛涌向篝火晚會的現場,四組舞獅舞龍隊伍在一旁安靜的待命,一聲令下,他們紛紛披上獅袍,將龍高高舉過頭頂。鏗鏘的鑼鼓聲喧鬧起來,睡獅醒了,蛟龍活了!龍騰獅躍,立刻引爆了開場氣氛。
楊沂尚站在舞獅隊伍的前端,員工們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簡短地說明了下這個活動的目的以及一些鼓勵的話語,然后用打火機點燃了手中的火把,一步一步地走向中間的篝火臺,火光映著楊沂尚的臉,格外醒目。
錢小淺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這個耀眼的如太陽一般的人物,楊沂尚鄭重地將火把伸向柴堆,瞬時間,一股明亮的火焰騰空而起,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火焰越燃越旺,像一匹奔騰的駿馬,又像迎風飛舞的鳳凰。隨著火勢仰天而望,黑色的天幕,一彎新月高掛在天際,和這篝火交相輝映。
火光映得每個人的笑臉都是紅撲撲,熱辣辣,此時,主持人發出熱情的邀請:
“大家一起來跳舞吧!”
在場的所有人紛紛搭起前面一人的肩膀,無論大人小孩,不管職位高低,錢小淺身邊就是藍楊,她害羞地抬起雙手,放在了藍楊肩膀上,身后也有一雙手被他人拉過來,猶豫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大家接成首尾相連的長龍,踏著“兔子舞”的音樂節拍一起舞動,場面十分壯觀。
跳了幾圈之后,篝火漸小,支持人又點亮了海邊一整列的煙花,繽紛的焰火再一次把夜空點亮,焰火打著風車般的旋子舞動,越舞越歡,七彩的霓虹在夜空中閃爍,落下星星點點漫天飛舞,跳累的他們慢慢地駐足,觀看這美麗的一閃即逝的焰火。
一雙手悄悄牽起錢小淺,欲與之十指相扣,錢小淺側過頭,削薄輕抿的唇,高挺的鼻,深邃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輪廓,楊沂尚。原來,錢小淺身后的手來自眼前這個人。藍楊也欲牽起錢小淺的手,但在看清楊沂尚之后,頓在了空中,隨即無力地垂下。
錢小淺用力地掙脫,試圖掙開他緊握的手,卻終究比不過楊沂尚的力量。當眾人都驚呆于眼前的美麗煙花時,楊沂尚一把將錢小淺從人群中拉出,沒入遠處的黑暗之中,藍楊擔心地望著被拽走的錢小淺,沒有阻止,有些話可能還是說開了比較好。陳李歐美饒有興致地觀望著,好似嗅到了愛情的酸臭味。
“你干什么?”
“跟我走。”
“去哪兒?”
“跟著我就是了。”
“放手。”
楊沂尚不吭聲,但是手上力量卻加重了幾分,
“你放手。聽到沒有。”
“沒有。”
待將錢小淺拉至海灘邊的一個小樹林,將熱鬧都拋在遠處后,楊沂尚站定,沒有松手,錢小淺被忽然立住的楊沂尚的慣性所致,撞上了他的胸膛,也一并停止了腳步,神智也逐漸恢復。
錢小淺冷靜地問道,
“你是想要那份照片和視頻嗎?”
楊沂尚聽見錢小淺不帶一絲感情的問話,從月光下看到那張從前曾對她巧笑倩兮的臉變得漠然,試圖從她臉上搜尋出一絲絲她愛著、崇拜著的蹤跡,卻是徒勞無果。他伸出手,想要小心翼翼,充滿憐惜地捧起她的臉,卻被她猛地一個轉頭避開。
他怎么會變得如此膽怯,他不是一向簡單粗暴的嗎?失望的楊沂尚收斂起自己的內心澎湃,不知是那兔子舞的緣故還是她在面前的緣故,冷冷地說。
“是的。”
“現在沒在身上,明日給您。”
您字一出口,楊沂尚強壓住自己的怒氣,又一次被點燃,這生疏而又禮貌的稱呼,對著錢小淺怒吼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沒做啊?陳李歐美只是一個合伙人。”楊沂尚以為錢小淺是在氣自己身邊的陳李歐美,而錢志陽也是陳李歐美報的警,他也是想要護著錢志陽的,只要他做對了當時的那個選擇。而且他深知錢志陽是楊歧之的人,他應該也不會對他做出什么來。
錢小淺用力地從楊沂尚的手中抽出自己手,嫩白的雙手一道道紅痕,原本想要轉過身離開的背影卻在聽到那一句什么都沒有做后頓住,僵硬的背脊一起一伏,仿佛在壓制自己,最后卻仍是沒有忍住,轉過頭,臉色驟然大變,如同一只溫順的貓忽然尖叫著露出尖利的牙,
“對,重點就是的你的什么都沒做,報警是別人報的,你什么都沒做?別人倒你懷里,你也什么都沒做,別人誤會你,你也不解釋,也什么都沒做,就我一個人哭唧唧地躲著,你~你~你倒是做點什么啊!”
錢小淺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狗血言情劇的女主,也不會裝好人,她只是怯懦,習慣了逃避,但是她也不會被眼前所演的戲蒙騙,那剝好的蝦,那故意的跌倒,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只是一直不動聲色地等著他會拒絕。
“我~”楊沂尚想要解釋,卻最終還是沒有一個說辭,他開始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和自己動搖的心,因為從很早開始他就認定了自己的婚姻就是同等階級之間的聯姻,是強強聯合,他不介意對方比自己更高一個階級,畢竟士農工商,士是最高端的那個階級。
而陳李歐美做為一個聯姻對象無疑是完美強勁的,這次他能脫身,她們家也幫了不少忙。要不然也不至于可以取保候審,說不定,現在可能還呆在那個審訊基地。所以對于陳李歐美,相比與其他女人,的確是多了點包容。
也許打心底他是接受母親安排的這個相親的,因為她們倆人之間都沒有愛,只是價值的交換,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愛情對于他而言真的是個麻煩的東西啊。
錢小淺見楊沂尚一言不發,陷入沉思,也懂得了這真的就是他們之間的告別了,于是決絕地轉過身,不聲不響地走了。沒有說分手二字是對彼此最后的尊嚴和尊重,曾經并肩的海邊散步,最后卻只留下了一個人的腳印。
但凡死纏爛打的人,大都不是真的深愛,那只是跟自己較勁。真正愛你的人,因為自尊不允許,因為深信,愛,就是把最好的一切給予對方,包括尊嚴。淺淺淡淡的轉身,卻隱藏著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回去后,錢小淺混混沌沌地跟著大家一起參加了后續的節目,只是看不見,也聽不見,全依賴藍楊一路牽著,指引著。第二天從帳篷出來后,她只看到帳篷外有個深深的坑,好像有人坐在這里陪了她一整夜,守了她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