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媽媽把邀我去她家住幾天的話一直擱在腦子里,直到我們離開時她終于找到合適節點親口告訴我,而她的話音剛落,我如幻想狂一般,將所有與之相關的事情在腦子里走一遍。這次把話翻譯過來的不是康曉雯,而是阿路。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對我的疑惑,因為我沒有立即答應,我們轉身離開時康曉文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當我們從店里出來的時候,一輛滿載鋼筋的大卡車正從掛著“南門”招牌的地方開來,那門口離這里很近,微微翹起的車頭,那卡車顯得力不從心拽著死沉死沉的后斗緩慢前行。
我與阿路轉過第一個彎后,那一排簡易房的景致讓我想起了學校門口的“未來星大酒店”,我轉身望向已經走遠的她家餐館,吃的很飽的肚子里夾雜著度數很低的啤酒,不去想還好,一團亂麻,很多事情在腦子里打轉,說不定哪一刻就堵死在回路里。我跟著阿路,我知道,片刻也不能停留。
阿路:“她媽媽特別喜歡你。”
我:“何以見得?”
他:“你看她滿臉一個勁的笑,哪里停過。”他停頓一下,“大頭來時可不這樣。”我腦海里想象著沒有阿路時大頭一個人在她家餐館吃飯的情景,同樣她媽媽笑個不停。些許,我還是多了些自信。
他:“想好了嗎?去不去她家?”
我:“她媽媽也說了,我覺得我應該去,但是我總覺得怪怪的,別扭。”
他:“你就是想的太多。”
我沉默。
我腦海不斷重復著白天發生的一切,這不是我第一次在喜歡的人的父母面前出丑。我認為我在出丑,尤其在他們把我當孩子的每一刻。也許真如阿路所說的是我想的太多,總是背負太多我不應該背負的東西,我以為這是責任,也是我習慣性的把一切都看得過于沉重。
我在第三次從這條路經過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熟悉感,也許這三次中的間隔過于短暫。我竟然開始預判,某一個特別的建筑或者招牌出現在這條路的哪一個階段,雖然他只是腦海中突然閃現的一個念頭,而我的腦海中仍然被白天發生的事情占據著。我開始適應這里,只是在來這里的第二天,竟然對500公里外的那個家沒有一點留戀。
不知何時開始,我越發的變得悲觀起來,也許在趙莉離開之后,而康小雯發覺這問題的時候我已病入膏肓。我在趙莉與康小雯的身前,表現出幾乎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感,現實終將把我打回原形。我以為這就是我的本初,在遇見趙莉的時候因為她的自信與陽光而讓我樂觀起來。而此刻也絕不是康小雯將我變得如此。
我固執己見,認誰也不能改變我的初衷。
在即將入夜的時候,我們到達離阿路家最近的下車地點,悲觀情緒仍然籠罩著我。
寒冷本身會將人們囚禁在自己的樂園中,也許像阿路爸爸一樣外出打工的人帶走了應有的熱鬧。這路太過冷清,倒與我的心情極為默契的配合著,除了寒冷,這環境表現得幾乎與家里一模一樣。
他:“晚上喝點酒吧?”
我心中一笑,真如阿路媽媽說的,酒癮好大,實在沒人陪的時候仍會一個人喝酒。
我一本正經的說:“對你來講,喝酒是像煙民那樣變成了一種生理需求,還是像舍長那樣是一種情感需求。”
他笑了,感覺到我在調侃他,“情感需求,我肯定跟舍長比不了,我頂多算生理需要。”我笑,他接著說,“我覺得阿舍是心里需求,能給他帶來滿足,生理需要也有,但是滿足不了。”
我們一起大笑。
我認出了通往阿路家的那條路,已經能想到再轉一個彎就能到家,而就在那個轉彎處,站著一個女生。當阿路看到她的時候,像是悲觀情緒從我身上轉移到了他身上。
起初上課的時候,有同學問專業課的老師,我們這個專業到底是干嘛的,而老師竟以一句“收電費的”引起一片嘩然與嘲笑。那時,我以為他不過是用一種怪異的調侃方式來引起大家都注意,然而當我參加工作后才明白,他的話中蘊涵的深意,是我們在年輕時無論如何不能理解的。心中的老式的“收電費”人,就在他調侃的那一刻,被重新喚醒,并死死的刻在我的腦海中。他們與趙本山小品中被刻畫出來的收電費人簡直一模一樣,時代對人的影響,這一次卻沒有因為地域的不同而表現出那樣明顯的差異。那時人是沒有特點的,職業的不同成了改變人們唯一途徑。那么多相同職業的人竟然會表現出那么多的相似性。然而今天,我們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已經很難被相同的事情所改變,更不會變成一個樣子。如工廠加工產出的人,只能出現在那個年代了,如今,我們,獨立的個體,一定會向著我們自己獨有的方向前進著,任誰也不能阻擋我們變成獨一無二的我們。
原來人真的會因為內心的欲望形成強大的磁場,它也真的會影響到附近頻率相近的人們。他們互相凝視著,我知趣,徑自拐彎,走進阿路家,留下一言不發的他和她。
我躲在門后,想在夜色中偷一些他們交談的話語,電話卻打破了沉寂,是康曉文。我以為他們會談上很久,可就在我拿起電話安接聽鍵的時候,阿路就氣勢沖沖的走進來,我拿著電話,康曉文說著:“我媽媽挺喜歡你的,說你白白凈凈的張的也挺好看的。”我轉眼看到那女生正從阿路家門前走過,也沒有像門內票一眼,像是悲傷又從阿路身上轉移到了那女生身上。
阿路頭也不回,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奶奶屋子和媽媽屋子的燈都亮著,間歇傳來媽媽炒菜的聲音。我本想在寂靜的沒有風的張家口入夜時分偷一些幾米遠外的兩個人的話語,卻不知是她們根本沒有說話,還是夜晚幫他們嚴守秘密。然而此刻,倒像是他們根本就不愿意交談,草草收場。我以為這只是被翻過去的一頁書,只需我們把他置于高閣之上,便不會再引起半點波瀾,卻還是在我的見證下,那本書無端從書架上掉落,竟正好砸到路過的我們。他卻不想再看那書一眼。我思考著這個由悲傷轉而變成憤怒的男人,眼前閃過的是那個充滿悲傷的女人,而電話里康曉文還在等我回話。
我:“你知不知道,阿路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女生。”
她:“聽說過,但沒見過。”我知道一定是她。
我:“我們回來時,她一直在屋外等阿路。哎,我以為會像流氓兩口子那樣,能破鏡重圓。”
她沉默。我以為這會成就另一端故事,或是我可以把《阿路的故事三》繼續下去,像是流氓與他媳婦的那樣,卻不想,竟如此不歡而散。
我:“看來不是所有人會留給對方無限期待,阿路一定是積攢了太多失望。”
她仍然沉默。
阿路躲進屋子后留我一個人在空曠的院子里暗自感嘆世事難料,康曉文帶著白天見面時對未來產生的期待,再一次將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她覺察到我并沒有把她的事情放進心里,我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鄭重其事,沒錯這期待也不會永久的持續下去。
我趕緊拉回思緒,“那我表現的還不錯了。”這話自我說出口后,就覺得怪怪的,硬是把白天的見面打上男生見女生家長的烙印。
她:“還行,那你什么時候來我家,我媽媽都叫你了。”
我用力,把還在阿路身上的思緒再往回拉一些,我想我應該去,即使這一切同樣讓我怪感不適。“我跟阿路媽媽說一下,我明天就去你家。”
她像是在等我這句話搬,不再追問其他,而一掛掉電話,一種她媽媽就在那一頭電話旁等待結果的影像突然在我腦海中出現。
他回到臥室,他脫掉外衣,他站在屋子中央,他一動不動。
阿路媽媽進來時,他像是早知進來的是誰一般不加理會,自顧自的站在原地不動。
阿路媽媽:“蕭蕭找你來著啊!沒說啥事,看看人家去吧。”
阿路不耐煩的說:“哎呀,我知道了。
換做是我,我會在站在她面前的第38秒徹底崩潰,或早些,或遲些,終歸崩潰,就像康小雯在我面前哭成一灘水的時候,大腦會被聚集起來的血液充滿,一丁點獨立思考的空間也沒有。若是趙莉這般突然出現,我會做何感想,崩潰是一定的,也許用不了10秒鐘。我一直有一種想法,那種久別重逢后的場面,特別的會讓我軟化,也許我從來也不是一個強硬的人。我以為時間會讓一切都過去,顯然,有的人能過去,有的人不行。
我:“怎么說?”
阿路:“這個時候她出現了,你說我忘的差不多了,她又出現,傷我傷的還不夠。”
我:“她說什么了?”他仍站在原地。
他:“啥也沒說,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看了我就來氣。”
我:“要是我,可能就塌方了。”
他看我一眼:“塌方這個詞用的好,想想,挺適合你的。”他慢慢從氣憤中恢復出來。
我思忖著,這大概就是因愛而生出的恨,或許愛仍然存在著,卻被恨覆蓋掉,當所有一切都將放下的時候,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我們同時沉默了一會后,我:“我答應康小雯去她家了。”
那一年Google 地圖還是唯一能用的地圖搜索引擎,免費模式下的宣化會很模糊,那圖片大概三四年的遺作,我還是能通過輪廓和主要街道的位置,能迅速找到她的家,雖然那變化相當巨大。我將腦海里存儲的片段安到電腦的圖片上,如電影中的場景重新上演。她家著實普通,甚至有些寒酸,每次打開地圖的軟件時不用緩沖的除了唐山就是宣化。想念化成心結無法自愈時,我會習慣性的打開地圖,在地圖上尋找她家的位置,以及那些我們曾一起去過的地方。
那是后話了。
我安靜的沒有多說一句話,就在我走進她家的時候,因為我不想在我喜歡的人的父母面前出丑。他爸爸一定在我的表情上察覺出失望的神情,他用話語掩飾自家的寒酸,說到明年這里就會平改。他把我當成了即將聯姻的女婿,盡力把想討好我心理壓制住,卻將他不會撒謊的姿態表現的淋淋盡致,我覺察出一些窘迫,生怕我會因為此處的寒酸而影響與他女兒的情感。我想象出他在自家飯店照顧人時,逐漸磨出的了不起的察言觀色的能力。我看穿了這一切,然而他小瞧我了,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依我之見,做出讓我來她家小住決定的一定是媽媽,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副恰到好處的情緒表現,從來沒有因為什么而讓自己去刻意什么,也不會去刻意掩飾什么,她清楚,將自己女兒調教成大家閨秀的成果,就是她自信的來源。
我睡在她的床上,我腦海里卻想象著她妹妹來時與她一起擠在這里的情景。爸爸睡在沙發上,而她與媽媽就睡在近一步之遙的雙人床上。室內并沒有明顯分割,只有這一間屋子,一臺電腦放在了正對門口的位置,電腦后面一堵帶窗戶的墻后面就是那張雙人床,有意思的是這張雙人床是被一扇幕簾巧妙的藏在垛子里的,當你從電腦的位置轉彎走進屋子,是看不到那張雙人床的,只有一排老式的家具,陳舊的沙發,而從走進屋子的門口處就是她的單人床,也就是我此刻正睡得那張。門只作為與室外的分割,在室內,沒有門,進而沒有隱私。門外,有一小段露天走廊,地上有磚,還有在雨天能排放雨水的下水道,這也是包括我在內的男人們小解的地方。這走廊一頭是一間自己蓋起來的客廳兼廢棄的廚房。說它是客廳是因為他有一臺電視機,說他是廢棄的廚房是因為有灶臺,炊具,還有明顯的從來不用的樣子。一個煙道從客廳兼廚房延伸進正房,那是夜晚休息時唯一的熱量來源。
我知道這里離宣化站不遠,我從阿路家離開,在宣化站與她會合時,我們是走著來她家的,而她家不遠處一堵齊長而嚴密的紅磚墻后,總能傳來火車駛過的聲音。這里儼然是那種城市邊角地區,因鐵軌和紅墻嚴格限制了門前的活動范圍,成為一座座居民樓與荒郊野地的過渡地帶。這里的廁所是半開放和多家共用的,像極了外國人熱衷于批判的中國式的汗廁所。從大路轉進來的小路是崎嶇的,沒有大車駛過的痕跡,卻能聯想起雨后的泥濘,和開春帶來的塵土飛揚。
她帶我見識了她的高中學校,還有會在校門口待上一整天的煎餅爺爺。你能想象那煎餅好吃絕不是因為有人把秘方相告,定是那爺爺不知多少年的思考與改進。顯然,他不會以阿路愛吃的那種巨無霸煎餅來吸引人,而是以會讓她在500公里外也一定要推廣的誘人口味來引起好奇。我陶醉著。
當她獨自一人帶我在宣化區游蕩時,完全改變了阿路在時的套路,我們不再去古城墻,不再把我當成一個待宰的游客。我們開始漫無目的的在繁華地帶游走,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像是我們唐山時刻的延續,而我竟開始把自己當成本地人。那種輕松自在的感覺始終伴隨著我們,就在離開阿路家的幾小時后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凈。我享受這種時刻,因為她的存在使這異常寒冷的城市也溫暖起來。她在不斷溫暖我的心,把每一滴流進我心臟的血液逐一加熱,她時刻改變著我。
若是“不同”兩個字也能算作這城市的特點的話,想來這是腦海中存在的唯一特點。我不像老楊那樣,能輕易的對一座城市進行評價,我只會因為對城市的逐漸了解而看破那些華麗背后的浮華。
我坐在她與電視之間的空間里,此刻我們剛剛吃完爸爸帶來的晚飯,他竟會放心留我們兩個人在家一整天。電視正播放著那個年代芒果臺的獨家綜藝,我側身坐在她身前,面前就是那個會把熱氣通過露天走廊里的煙道送進正屋的爐子,此刻這廢棄的廚房被這爐子烤成溫室。她會時不時的檢查爐子,以使他能恰當供熱,熟練的手法讓我相形見絀,讓我總種被妥善照顧的感覺。我示意她把腳放到我的膝蓋上,我們間的距離正好使她把腳放到我的膝蓋上又不至于讓自己的身體過度后仰。她痛快照做,竟毫無尷尬之意。
我承認我幾乎忽視了一切,就在踏進這家房門的時候,忽視的是這家房門之外的一切。像是她哭成一灘水那天的簡化或者低級版本,我能明顯的感覺到我的大腦再一次被血液充滿,我仍然一點胡亂思考的余地也沒有。
白天,我會在她父母悄悄離開后起身去她的床邊,我發覺她開始變得沉靜起來,多少個我們互相凝視的時刻,沒有羞澀也不會有尷尬。我們竟可以窩在家里完全不被打擾到情況下待上一整天,我在享受的同時幾乎忽視時間的流逝。
她給我看了她兒時的很多相片,其中有一張像極了家里一位表姐,也許是化妝的緣故,也許是時間在過去某一天突然改變了她成長的方向,讓她沿著一條與親人完全不同的角度變化,讓我覺得她很像我的家人。
我在QQ上的心情,顯示著我正被感情所困,而這些心情下的留言正讓我覺得成為大眾娛樂的對象。我越發的變得敏感脆弱起來,就在她變得沉靜的時候,她像是看穿了班里流傳的碎語,在我刻意把窘迫埋藏之后,讓我不要理睬那些人的話。我住在她家的消息不脛而走,我很難不去關注這些,像是從前我對其他人的情事調侃的一種回報。她的一位表姐在公開競選公職中“十大”什么,需要在官網上投票競爭,我滿世界發消息,把網址發給所有認識的人。在我們共同的圈子里,我發的消息越多,我與她的事,傳播的越快,不友善人的干脆報以調侃的態度,越是親近的人越會把事情表露的過于直白。
她告訴我,有多少同學留在了唐山,她說著唐山比張家口要好多少,我腦海里閃現磊哥說過的唐山的城市街道修的如BJ一般。我以為她在說笑,一個沒有她的唐山能有多好。
客廳的爐子能把臥室燒的暖暖的,我一點沒有冷意,除了她爸爸短暫的送飯時刻,我們能在屋子里不被打擾的待上一整天,
我被溫暖包圍著,同時選擇了沉默,大概過于享受這環境的緣故。一心想得到她的愛的同時,竟忽略了她話語中的隱藏含義。我的思緒是極其簡單的,始終認為她不會喜歡上我,更不會為我留在唐山,此刻所有改變也都是在她父母意愿下的強加而已。我同時失落著,在趙莉離開之后,希望能有一個人來填補心中的空地。
她媽媽在相機前表現的特別開心,我反而帶著一絲凝重與猶豫,那張我與她媽媽的照片在電腦里一直存儲著,連帶我在宣化經歷的一切。是我沒有讀懂她們的話語,她們幾乎時刻在向我表達著善意,我被迷惑了。多年以后當我和阿路還有B哥擠在B哥家的大炕上時,是阿路告訴我那一切的,而我被無知帶偏了方向,若是我再開化一些,也許就真的能永遠站在她左邊的位置上了。
從宣化到唐山的長途汽車幾乎花費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天剛蒙亮,冷清寒冷的汽車站讓這座城市顯得那樣孤單,似乎沒人愿意在這樣的時節外出,也沒有人為了某些事必須選擇外出。那客車破舊的像是上一個二十年中表現東北老百姓流動的電影中的場景。幾乎所有人都被嚴密的包裹在棉襖里,汽車行駛時帶來的有規律的嘈雜,以及每一個人從鼻子中噴出的飄散在頭頂的熱氣。那車疾馳著,像是與它融為一體,時刻體會著駕駛員對汽車的每一分掌控。
我帶著傷感從宣化離開,幾乎一路行駛在緩慢下行的下坡路上,那些在山地與公路間的空白地段上,立著很多還在旋轉的風力發電塔,大概在BJ與張家口的交界地帶,像是對張家口風力資源的致敬。我用手機發了很多信息給她,她缺始終不愿多回我一句。我把這一切當成某種意義上的訣別,即使在她家一住四天,我仍然沒有覺察出她對我的改變,我痛苦著,仍然在想盡辦法將她留在唐山,然而我終究錯了,能將她留在此地的不是什么理想的工作,一個多情的男人或許可以讓她留下來,而此刻她需要的只是一句能確定我們間男女關系的話而已。原來我始終處在迷霧之中。
我第一次在媽媽面前哭成一灘水,因為一個女人,她以為是趙莉。我將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告訴她,懇求她在幫我安排工作的時候,也能為她一起安排一個。
“你連自己還顧不上呢,還想著別人。”
“趙莉呢,那孩子多好啊,知根知底,我把她家的情況都打聽到差不多了,你說分就分開了,我告訴過你吧,始亂終棄的事不能干。”
“她爺爺跟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科室的,門當戶對。你環姐也說,那孩子特別好,你說分開就分開了,還讓我給別人找工作。”
“她家做了那么多年買賣,條件還好,離咱們就隔著幾個樓的距離,你們將來結婚了也方便啊,想什么呢你。”
“農村的,外地的,還那么遠,將來你們結婚,啥事都是我的,你就不為我想想。”
我習慣每天打開電腦后,打開張家口“十大”什么評選的網站,給她表姐投上一票。幾乎我與她的聯系就只存在于這臺電腦上。我離開后,她再一次回到自家餐館,忙碌于每天的跑堂工作。我們會在晚上一起玩游戲到凌晨3點,這樣第二天醒來時就直接去店里準備中午的飯點。那時,中午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打開手機看她的留言,業已成為一種常態,我不再看書,不再留意班里的事情,也無法讓死掉的心,重拾經學校給找工作的熱情。我們初識時她報名的會計考試也幾乎放棄,在宣化打算要一起參加的專接本考試也不再提起。
她說她充實了自家菜譜,加進了好幾道宣化沒有的唐山菜。她說,她一有時間就從媽媽那里學習炒菜,能把西紅柿炒雞蛋做成與媽媽九成像。她說,自打上次跟爸爸大吵一架,他已經不會再去隔壁的游戲廳打游戲了。她說,她不想做跑堂工作,因為鮮有能尊重她工作的人。她說,幾乎每天都有用色瞇瞇的眼睛盯著她看的人。她說,這些破舊的簡易房用不了多久就會拆掉,而家里已經攢足了錢蓋一間新餐館繼續經營下去。她說,她討厭那些在晚上喝多了酒,占著地方不回家還耍酒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