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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宣化女孩

所有剩下的男生還有女生全被安排在唐鋼實習,就在阿路與大頭去海邊后不久。那是十月長假后的某一天,新的實訓老師是一名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大不了我們幾歲,一副稚嫩的眼鏡下,涉世未深的樣子。我開始每天乘坐210路公交車,很早就趕到唐鋼南門處,在一條幾乎不間斷生產的軋鋼車間穿行,那里的噪音會隨著生產線上不停行進的鋼帶變大,或者特別大。幾乎十層樓高處的天車每一次行走都會發出越過鋼帶震動的警報聲。從鋼帶處理車間里飄來的幾乎窒息的硫酸味道,能讓眼睛和鼻腔里一陣酸楚。點個名報個道,就可以一溜煙不見蹤跡,每天唯一對你的囑咐就是不要亂跑。我一個人待在時刻充滿轟鳴的房間里,腳下是懸空搭起來的地板,地板下是數不清的控制電纜。工程機的風扇時刻把熱量吹到屋子里,在十月的天氣里,角落的中央空調竟然開著冷氣。偌大的唐鋼把我們幾個男生,還有十多名女生打散分開,很是不負責的竟把我安排到了軋鋼廠的PLC 控制室,我是一名學高壓電的,竟然安排我在弱電室。和我一起的是兩名數控專業的小女生,總是充滿好奇的瞪大的眼睛,完全不懂世故的樣子。班里的其他人則規規矩矩的分配到了變電站,我想著都這個時候了,有人還在眷戀著我。我開始變得沉默起來,不再遇見一個人就自來熟,用高楊的話說,上次見你時還是孩子,如今已滿是抬頭紋。

B 哥的位置在唐鋼的最北邊,與我所在位置,步行幾乎要走一個小時,這企業很大。他說,那是唐鋼的供電站,整個唐鋼的用電全從那里轉換出來,每天報道后就是做衛生,他總是說,他媽的地面都那么干凈了,為什么還要拖地。班里的女生幾乎全安排在了配電室,不是一級站室就是二級站室,幾乎所有人都在抱怨,除了做衛生就是做衛生。

高楊告訴我,上次面試的結果是刻意安排的,他們內部已經商量好,不接受唐山本地人,這就是我與B 哥同時被刷下來的原因。其他專業的一名花錢托關系已經去海邊的男性追求者告訴她,這是這個企業最后一次公開的面試了。所有的事情,在我的腦海里已經不會捎帶起一點波瀾。我開始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開始一個人過起這百般無聊的實訓生活。

唐鋼的南門口是一個畸形的大字路口,在那個勉強構成三角型的地段,堆滿了賣早點的小攤位。我不用像正式工人一樣按點報道,我可以在正式工人離開后從容的找一家,填飽在210路上承受顛簸與饑餓的肚子,觀賞著那些下夜班后從南門出來的工人們。你可以從暗黃色的臉和白花花的臉上覺察出夜里睡覺與沒睡覺的人樣子。每一輛載重平板車滿載還散發著熱量的鋼卷,每一次駛過,像極了老楊口中滿是灰色的城市樣子。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我真的膩味了。起初,我在唐鋼正門的食堂吃午飯,這是離辦公樓最近的食堂,你可以從那些人的走姿看出誰的官大,誰更重要。潛意識里,那種人四周總圍繞著一股強大的磁場,讓你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覺察到他,而被震懾到。他們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乍一看總是心事重重,也許盤算著該算計一下誰,或者,不要被誰算計到。輕柔緩慢的移動,若有所思的半低著頭,察覺到有人在旁時還能機警的用余光瞄一下,當他發現不是比自己官大的人后,不加理會繼續前行。他們總是微笑著對待每一個向他打招呼的人,誰也不愿得罪,從容不迫的把很簡單的詞語說的充滿力量。他們就是領導。

當我不能再承受膩味的時候,我像軍訓時那樣,一溜煙的消失蹤跡。上午還早,此刻回家還能趕上午飯,我早已煩透。當我沿著廠房向東往南門走的時候,我竟然看見了康曉文還有班里另外兩名女生,她們正從廠房的東面往南門走。那個腦海里勾畫了好久的已變得模糊的身影,竟然再一次出現了。她們很自然的扭頭看到我,在南門口等我。我在想,那過去的兩年我與她們三個人從來沒說過話的,還真有些尷尬。

她們看著我,我說:“你們仨也逃拉,我就說嘛,這那是實習嗎,整個一糊弄人的大騙子想出來的損招。”

她們中的陳佳說到:“反正也沒人管。”

葉雅青說:“你干嘛去?”

我:“我就準備回家了,不伺候他們了。”

康曉文說:“別回了,今天我生日,我們買菜去,一會班里的其他女生也過來。一起吃吧!”原來她是天蝎座。

我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合適嗎,咱們也不怎么熟。”

陳佳說:“別墨跡了,跟我們扛袋大米去,我們拿不了。”

我:“這沒問題。”

她們在南門外不遠的地方租了兩間房,全當為實習準備的。陳舊的房舍,一看便知是那種長期供流動人口租用的,四周的樓房跟我家很像,大約同時在大地震后建起來。已經破爛不堪的外表,像是等待房地產商的一見鐘情,四周聚集的低矮平房在訴說,輪也該輪到我了。

她們買了很多菜,在廚房里洗菜的空,班里的其他女生也來了。高楊看著我,驚呼我的消息竟然如此靈通。其實這是上天對我的眷戀。然后我一個男生,十多個女生。

我突然發現在男生面前,醬油瓶子也是女生的噩夢。這天開始掌勺的是陳佳,大部分菜品都是她的杰作。而人太多,一個廚房顯然不能滿足需求,在唐山人的組織下,在臥室里用電磁爐打開第二廚房,此時的主廚變成了高楊,然后,一個換一個,大部分人都想在炒菜這件事上露一手。一屋子學電的,一屋子炒菜的。不好意思白吃的我,在葉雅青的帶領下,把房間里她們女生做不了,而又必須做的事情一一完畢。我居高臨下換燈泡的時候,在一旁瞧著的康小雯與高楊感嘆,老公一定要找個學電的。然后康曉文很高,高楊很挫。

在班里大部分男生去海邊后,班里的女生不尋常的團結起來。在這之前,一直是本地人跟本地人混,外地人跟外地人玩,而此時她們不僅建了一個所有女生的QQ 群,還硬把我拉了進去。她們很少談論去海邊的人,只把事情顧于眼前。分散在整個唐鋼的配電室里,每天在正式工的監督下不停地打掃衛生。我所在軋鋼車間的配電室,就在廠房的北面,離我很近,而女生中唯一被安排過來的只有康曉文。我才知道。而此刻有這么多時間可以細細觀察下這個深情的女子,我越發的對這個女子產生好奇。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把這個女子推到我的身邊。

餐桌上,一群人不好意思先動筷子,在康曉文拿著盛滿果汁等紙杯謝謝大家后,我品嘗著陳氏家宴,眼睛不停地關注著康小雯。然后我發現,QHD的菜品,跟唐山大同小異,還是離得近。康曉文卻說,“鴨黃豆角”這道菜卻是張家口沒有的。她告訴我們,她父母在宣化鋼鐵公司的門口開餐館,幾乎所有閑暇的時光都在給家里幫忙,母親最拿手的菜是“西紅柿炒雞蛋”,還會有人從市區跑來專為這道菜。我發揮想象力的優勢,她家的餐館會是什么樣子。她本想一試身手的,可是陳佳說,唯獨今天特殊。我想她也一定是一名炒菜能手。媽媽告訴過我,在她懷胎十月的時候,父親幾乎天天給她炒西紅柿炒雞蛋,而我也在長大后,特別愛吃這道菜。康曉文媽媽炒得菜會怎樣呢!

外地女生中,提前租房子的不只康曉文一批,而幾乎同時她們都在考慮著要開始打工掙錢了。這表面上的實習太過坑人,一點實際意義也沒有,她們都打算不再浪費時間。高楊她們本地人做起了向導,利用各自的資源,還是可以找一些超市里簡單工作,雖然她們看上去并不缺錢。我提醒她們,萬一實習結束后,能留在唐鋼呢,她們卻集體陷入沉思。大部分女生從所在地走過來,幾乎會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所以她們平日里不會回住地就餐,只有康曉文會回來。她很自然的邀請我來這邊一起吃午飯,我很痛快的答應。我心里的小鹿開始亂撞。突然腦海中一個聲音提醒我,趙莉呢,你還在想趙莉嗎。她,也許在另外一個男人的世界里了。我想起丹布朗在每本書前寫出的叫“楔子”的章節,我的“楔子”,前部分是趙莉離開,后部分是康曉文出現。然后高楊很突然的問起去海邊的大頭的情況,康曉文卻沉默不語。而我,也陷入了沉思。

多年后,我想起老楊說過的話,讀書已經把我變成一個理想化的人,尤其在感情的世界里承受不了一丁點的瑕疵。

我開始期待與康小雯的見面。

本打算徹底放棄這糊弄人的實習,卻因為康曉文的邀請而使自己嚴肅起來。第二天,我滿懷期待,一改死氣沉沉的過往,活蹦亂跳的走進唐鋼南門,迫切的愿時間趕快走到10點。康曉文的身材確實很好,但,是那種勻稱的好,中國古典里那種苗條淑女的感覺。當她向我走過來時,我越發覺得她與趙莉有很多想象之處,尤其都會讓我產生那種心臟亂跳的感覺,總是讓您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走吧,想吃啥?”她用很標準的普通話,我想起老楊總是說她的聲音不好聽,一點也不淑女,而此刻,我能感覺到她正刻意的掩飾自己說話的腔調。

我:“我是想啊,總吃你們也不合適,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掏錢買菜,其它的你們負責,我面兒奶兒,不好意思。”

她:“這也沒幾個錢,你能吃多少?”

我:“關鍵是我,不會做,幫不上你什么忙。”

她:“哎呀,沒關系,也費不多大事。”

我們并排往市場走,我時常把頭扭過去,盯著這個跟我差不多身高的女人,當我意識到,她發覺我在盯著她時,我找出話題,“昨天,陳佳這手藝不錯哈,尤其那茄子炒肉,嘿,那叫一個地道。”

她:“得了吧,佳佳還一個勁的說呢,就茄子炒肉失敗了,晚上我們直接給倒掉了,你還奚落人家。”

我:“你想啊,要是這道菜都說好,那佳佳的手藝是沒挑了。”

她:“那還是不行啊。”

我:“你跟佳佳比,孰優孰劣啊?”

她:“我可沒佳佳炒的好,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啊。”

我:“不可能,你媽媽都飯店主廚,你還能差嗎!這叫龍生龍,鳳生鳳。”

她很認真的看著我:“那你可要失望了。”

當我站在廚房門口,安靜而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炒菜時也沒有覺得她會讓我失望,尤其在窄小的廚房里第一次感覺到了家的溫暖,這算得上頭一次家人以外的人為我做飯。我漸漸的享受起在她身邊時能感覺到的家的溫暖。然而,她終究讓我失望了,但卻不是在炒菜這件事情上。

她:“要不我把昨天佳佳炒的剩下的,熱一下。”她很難為情的說到。

我:“不用啦,我不挑剔的,這也不難吃啊,有人給我免費做,我已經求之不得了,哪里那么多講究。你想多了。”

她:“在家比這強多拉。”

我:“在家,你媽媽會在旁邊給你指導吧?”

她:“對啊,但是也不能差這么多啊。就感覺不是我了。”

我:“那,在家的時候,你肯定能炒的特別好,這都不是你了!”

她:“唉,再也不炒菜了。丟死人了。”

我:“我守口如瓶,打死我也不說。”我停頓一下,“再說這也不難吃啊。”

屋子的陳設老舊不堪,被拖布托出紋理的地面一塵不染,這讓我想起了兒時生活過的地方。這兩間屋子的布局卻跟我現在生活的地方很像。

她一副恬靜從容的樣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我狼吞虎咽吃著東西,其實說不上難吃,也許是她過高的要求自己吧。她吃的很少,一鍋菜被我消耗大半,而她還不停牢騷著沒拿出真本事。昨天我們一群人吃飯的那間屋子,門一直關著,她說,還有一個合租者,今天就會回來。那是一個被人保養在這里的二奶,包養人時常開著一輛紅色的奧迪在晚上趕來,她們總會在夜間聽見讓人難堪的聲音,而后在午夜,男子會匆忙開車離開,每一次移動車子會把窗戶外的狹小空間照的通亮。急躁的油門加速聲會激起四周野狗的憤怒。其實是那女人整租的這兩間房,而且只會在與男人偷情時才會至此,覺得不合適就把另外一間再轉租出去。康曉文抱怨著,為了離唐鋼近才找了這間房,結果被心機二奶狠狠的敲了一筆。她們三個女人獨自完成行李的搬運,有男人跟沒有男人都一個樣。

我想象著,并用力感覺著,在她身邊時實實在在的有一種家的溫暖。

我:“你是天蝎座?”

她:“對啊,你研究星座啊。”

我:“瞎看。”我巨蟹座,巨蟹座天蝎座,絕配。但,她已經名花有主了。

她:“他已經一個禮拜沒有聯系我了。”當我們一通沉默后,我一下子僵硬起來,我知道她說的是大頭。而此刻,他與阿路應該還在海邊,愉快的過著正式上班前的日子。她放下抱在雙手間的水杯,換了一副口氣又說:“對了,為什么你跟趙莉要分開啊?”

我一驚,又把思緒轉換過來,“我這叫望夫不成龍吧,你也知道,我這會,連個工作業沒有,我自己都養活不起,怎么好養活人家呢。”

她:“也不是啊,不會永遠也找不到工作吧,她是這樣的女人嗎?”

我長嘆一口氣,“喜歡了她這么長時間,我才發現我根本不了解她。命吧,我想這都是命吧。”

她:“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我們一起沉默,也許同時在想著那個傷了我們心的人。她,她是那種溫柔,溫柔到讓你忍不住想把肩膀靠過去讓她靠在上面的女子。

然后,一陣沉悶的汽車剎車的聲音,康曉文說,對門的二奶回來了。她把門合上,我們一起聽著窗戶外,汽車門閉合的響亮聲,伴著樓道里傳來的走路聲,汽車離開,門很輕快的打開,一點也不忌諱這間屋子里的人,直到二奶走回自己的房間,仿佛人死了一般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離開,她送我出來,我們都沒有再回實訓場地,在樓前一條小路里,一條野狗出然出現,我被嚇一跳。她:“原來你怕狗。”我轉身時,她竟然還站在那里。

康曉文說過,看著我離開時,我的背影會顯得特別孤單,一副落魄凄涼的樣子。

我總是想,其實老天爺是公平的,他在給你一些東西之前,都要先拿走一些東西,尤其越發珍貴的東西。然后我真的將趙莉拋在腦后了,開始滿腦子里都是康曉文。

高楊告訴我,下學期的獎學金即將發放,一個學校級別的,還有一個國家級別的,因為班里大部分男生都已經上班,輔導員想把這些錢平均分給剩下的同學,我想了想,四五百吧。B 哥想著,叫上班里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吃個團圓飯,不管是外地的還是沒說過話的,算是統一戰線的確立吧,然而,我不想。高楊的想法同B 哥一樣,我突然發現我開始變得冷酷起來了,不想做哪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康曉文則顯得無所謂,吃與不吃本沒有什么影響。末了,高楊提醒,禁止外傳。

慢慢的,我每天抱著個安全帽乘坐公交車跑去唐鋼其實只是為了康曉文。慢慢的,康曉文甚至不再去唐鋼報道一早買好菜其實只是為了給我做飯。我們完美的配合著,誰也不愿打破這成規。

時間一到,當我到達她臨時住所時,門開著,最明顯的是從廚房傳出來的煤氣灶正在噴火的聲音。我悄悄地走進去,二奶的門關的嚴絲合縫,康曉文一個人在廚房大興火器,一個手還拿著電話,用老楊阿路聊天時的專用語言說著什么,我完全聽不懂。我悄無聲息的站在廚房門口,發覺老楊說她聲音粗糙一點不假,她專注于鍋里的菜與電話里的人,而我漸漸意識到那是她母親時,我感覺到的還是溫暖,真的能讓你整個身體熱起來。

我:“那是你媽媽?”

始終沒有回頭的她,明顯被我嚇到,“你嚇我一跳,進來也不說一聲。”

我:“看你那么認真,沒好意思打擾你。”

她:“進來多久啦?”

我:“就在你放糖的時候。”

她:“還好,不是太久。這道菜,忘的差不多了,問問我媽。結果還被她說了一通,還說我一點也不像她。”

我:“本來啊,女孩子一定是像爸爸的多。男孩子像媽媽的多。”

她:“我可不能長得像我爸,難看死了他。”

我:“那是什么把你制造的這么漂亮?”

她:“我媽媽好看啊。”

我:“那就是你爸爸個子高。”

她:“對,我爸爸高,我媽媽好看。但是我媽在炒菜上面的優秀基因,一點也沒有遺傳到我身上。”

我:“我覺得,也不是那么重要。畢竟時代不同啦。”

她:“那什么重要?比如”

我:“比如,善良,溫柔,像太陽一樣可以給人溫暖。”

她:“趙莉?”

我:“你提她干嘛!”

她無語。

在餐桌上,我:“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下次記得把門關好了,有壞人的。”

她:“我知道啊,特意為你留的,平時我都關的好好的。”我又一陣溫暖。

她:“今天這菜怎么樣?是不是跟前幾天的不一樣。”

我:“真的好吃多了,看來,飯店的主廚就是不一樣。”

她:“那當然,都做了好多年了,沒人說不好吃過。”

我:“這菜,不光可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

她想了一下說:“你是說心里面?”

我:“還有誰曾經讓你這么用心對待過,就是在炒菜這方面。”

她想了一下,“你是第一個。”

我:“大頭沒有過嗎?”

她:“你提他干嘛?”她停頓一下,而我在等她回話,“一直沒機會,瞎玩了,時間就過去了。”

我:“那我真幸福。”

我們很流暢的交談著,完全沒有理解不到位,或者錯位的感覺,而就在一周前,我們才互相對彼此說了第一句話,有一種認識你很久的感覺。

天蝎座的人,身上總是散發著一種溫暖,以一種任何設備都無法計算的波幅釋放著。

金剛休班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是見個面,就在舍長租的房子里,我猜測,黑妹已經搬過來了。我知道他家的經濟條件不是太好,還有一個弟弟,父輩們都在務農。在宿舍時,他就是最節儉的那一個,從來不會亂花錢,從來不上網,從來不買學習以外的書,簡樸到永遠是那幾件衣服。海邊的工作服是一種有些發亮的天藍色,當海邊的天氣特別好時,一群工人背后是湛藍的天空,可以把工作服的藍陪襯的特別養眼,一種清透干凈的感覺。其實我很喜歡藍色。唐鋼的工作服是一種灰色,很像老楊口中的城市污染嚴重時四散在空中的那種灰,不管做陪襯的背景如何,總有一種埋汰的感覺。當我再一次見到金剛時,他仍然穿著工作服的藍色上衣,配著一條黑色褲子,好吧,很有領導的派頭。

我:“天天穿這工作服,你都沒穿夠啊。”

他黑了,似乎每一個去海邊的人都黑了。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笑。

我:“看你那傻樣,咋這高興啊?”

他仍然不說話,而我從那笑容中體會到一絲狡詐。

我:“是不是黑妹也在?”

他不笑了,“你咋知道的?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我:“驚喜,黑妹能給我啥驚喜?是又黑了還是肚子大了?”

他:“你給我死去。”

也許是吃的好的原因,他胖了。

他:“你是不知道,阿路還大頭這兩人焊死在公寓里了,這兩家伙,大頭給老楊折騰的夠嗆,本來老楊在碼頭,夜班就不能睡覺,白天還跟大頭瞎玩,老楊整個人憔悴的。那家伙。”

他:“阿路是天天的折騰流氓,給流氓折騰煩了就去我那,媽的,逼崽子。”

我:“他們也沒地去啊,還要花錢。”

他:“這兩人,那家伙。”

他:“你也不來看看,還有B 哥,你說,一晃都小半年沒見了。”

我:“這不見面了嗎,這也不挺好的。”

他:“去海邊看看啊,那邊環境老好了,空氣那個新鮮,那家伙,夏天也不熱,就是他媽的風賊大。”

我:“我啊,去哪干嘛,人家大頭跟阿路是主人,人家怎么造都行。我是外人,不行,我面兒奶兒。再說,去了多酸啊。”

他:“認識你兩年也沒發現你面兒奶兒過,這會面兒奶兒起來了。”

我,長嘆一口氣,“唉,今非昔比啊。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

他:“你啊,就是盯著輔導員,使勁給他買東西,其實很多事,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他:“你說你兩,我聽說,B 哥兩口子也分開啦?你說說你們兩。”

我:“我們這叫同甘共苦。得啦,快找黑妹去吧。”

第二次邁進舍長租的房子時,已經明顯的認不出來,上一次還是塵土世界,而如今,已變得整潔有序。我想象著黑妹過來多長時間了。

黑妹身前系著圍裙,一手還拿著一只產子,我們一進門她就從廚房竄出來,身后還帶著魚香肉絲的菜香。

黑妹:“呀,張帆來了,快進來,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快進來,你們先坐,別客氣啊張帆,我先炒菜,一會就好啊。”她還是老樣子。

我撇嘴看著金剛,“肚子沒大,太讓我失望了。”然后我滿世界的尋找塵土,太讓我失望了。

客廳的茶幾上已經擺著兩道菜,還有一涼菜,沙發上鋪著一張布,蓋的嚴嚴實實。金剛招呼我把脫下來的鞋,放進旁邊的鞋柜里,換上拖鞋。涼臺上晾著很多衣服,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涼臺的一個角落堆著幾個行李廂,窗戶根下擺著十幾盆花草。金剛說:“黑妹喜歡。”屋子飄散著黑妹炒菜的味道,不停地刺激我的味蕾。煥然一新的同時,儼然一副家的樣子。

黑妹把最后一道菜端來,“好了,都做好了,我把米飯也端來。”

金剛在臥室換了一身居家服,“行唄,這菜,我媳婦老牛了,在未來星張師傅那,可沒少偷手藝,那家伙。”

黑妹:“你看人家張帆,白白凈凈的,利利索索的,你再看看你,回家還穿著工作服,黑的,都快趕上我了。”我們同時大笑。

黑妹:“張帆,別客氣啊,都是唐山菜,剛學的時間不長。”

一副老夫老妻的樣子。

黑妹:“張帆,工作有著落了嗎?大頭跟阿路天天的在海邊公寓泡著,你說也沒有個不好意思。我還想去看看呢,都沒我地住。”

黑妹:“沒事,以后要你的地方有的是,不用擔心,我們女生是費勁了,啥地方也不愛要我們。”

黑妹:“你跟趙莉分開啦,趙莉多好啊,我都不明白你們這些帥哥靚妹的想法了,為什么啊?”

黑妹:“B 哥跟思文也分開了,唉,我就說,你們都咋想的啊。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黑妹:“你說,我在家好好的,金剛非要我過來,還說房子都租好了。我一來,你是不知道這里有多墨跡,都不是人待的地。”

黑妹:“你說,我一個人,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我們班里就幾個女生還都回家了。金剛上8天班然后回來休4天。這8天就我一個人。”

黑妹:“我一個人整收拾了3天才弄干凈。過兩天還要找工作去,他那點錢交了房租就沒多少錢了。”

黑妹:“他們那邊物價還高,他手里也沒幾個錢,我是能省就省,能不花錢就不花錢。”她一臉埋怨著,金剛傻笑著。

我:“你們好多長時間了?”

他們面面相覷,“去年十一月吧?。”“十月”“差不多”

黑妹:“差不多十一個月了。”

我:“老夫老妻了。”

他們竟然羞澀的一同低頭吃飯。我跟趙莉,也是十一個月。

黑妹去廚房的空,金剛說:“這老娘們,就憋得,一連8天也沒個說話的人,上次我回來,那家伙,那嘴,半天沒閑著,就聽著就行了,都沒我說話的空。”

這時候,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康曉文:你在干嘛?有時間嗎?下午能來我這嗎?

我:我在金剛家里,離你那里不遠,怎么了?

她:咱們見面聊好嗎?我想見你。

我突然熱血沸騰。

我:“哥們,臨時有點事啊,吃完了我就走。”

金剛:“我擦,臥室有扇窗戶掉了,我自己弄不了。”

我:“我說你突然找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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