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讀者的一封信
親愛的讀者:
你好!
當你讀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意味著你已經讀過前面二十余萬字的胡話,同時也意味著這本書寫到了最后的篇章。對于你能耐著性子或粗略或仔細地讀完我寫的拙劣文字,我深表感激。除了感激,我想不出別的詞語來表示我的心情。
親愛的讀者,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哪怕我們從未見過面,但是文字已經將你我緊密地聯結在一起了,透過文字,你早已認識我,認識我或立體或片面的內心世界。我雖然不能感受到你的情緒,但是我相信花費時間讀到這里的你和一字一句寫到這里的我一樣對這本書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感,而你的心和我的心都一樣的興奮雀躍,作為朋友,這就足夠難得了。
你,你們,或許是我認識的同學,或許是一直默默鼓勵我的朋友,或許是我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我真誠地感謝你們衷心的支持。很多時候,我會因為沒有靈感而心煩意亂,會因為筆力不佳而心生氣餒,會因為終點遙遙無期而退縮卻步。可每次想要永久地放下筆,再也不寫一個字時,朋友的一句“加油,我等著你的書,我要做你的第一個讀者”,陌生讀者的“寫得不錯,期待后續”等等都會成為支撐我繼續動腦構思提筆寫作的動力。沒有你們,這本書或許早已夭折在數不清次數的頓挫中,那便不會有這本書里的文字。它們可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不會被更多人知道。所以,感謝是最誠心的表達,我應當表示,你們當得起。
最初的時候我并沒有寫書的打算,我只是把寫作當成抒發內心情緒的手段,尤其是宣發內心積蓄已久的陰霾。那時我的文章里隨處可見充斥著負面消極的文字和語句,本書中的前幾篇就是在那樣的心境下寫成的。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當時的我就像一個沒有能力外在闖出一片天地卻只會窩在家里辱罵毆打妻子泄憤的男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頹喪者。你不會想看那時候的我寫的文字的,因為潦草狂亂的字跡沒有任何書法的痕跡,只有鬼畫桃符般的隨意和輕浮。文字的內容盡是一些仿學古代壯志未酬的真知學士的凌厲抱怨,全文不會見到任何的反思,一丁點兒的向上情緒都沒有,像極扯開嗓子罵街的潑婦,毒辣陰鷙得讓人害怕。
其實我高中畢業之后是打算寫一本小說的,一本脫胎于我整個學習生涯的青春校園小說。高中畢業后的漫長假期里我也的確嘗試過寫作小說的開篇,可是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寫的小說形似糟糠味如嚼蠟。在我看來,比起那些拾人牙慧文辭幼稚的套路文章還要不如,因為我在漫天鋪陳里找不到文字的焦點,我落筆前的躊躇滿志總被落筆時總的滯澀行文打擊得七零八落。等到終于辛苦憋出一篇勉強的文章,我便對自己的失望更大了,因為將近二十歲的我筆下的文章沒有任何深度美感可言,僵硬的對仗就像堆砌出來的沙樓干澀平淡,語言絲毫不見水平功力,甚至有不少地方語言的通順都不合格,可以說是狗屁不通。本以為我淺薄的閱讀量會成為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資本,可到頭來連我自己都被矯情做作的文章尷尬得無地自容,反過頭來,所謂的初生牛犢就變成了井底之蛙,就變成了沒有自知之明,就變成了被無情扯下的遮羞布。
我依稀記得那篇五千字的文章我小心翼翼地寫了一天半,而最后把它丟進垃圾桶只需要幾秒鐘。是啊,那樣拙劣得稱不上文章的東西也只配待在垃圾桶,而我就是親手創造垃圾的那個人。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是否有寫作的天賦,而思索都答案最后都不約而同指向平庸,指向沒有天賦,指向一無是處,最后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才是應該待在垃圾桶里的人。于是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對寫作閉口不談,也沒有人知道我曾經寫過一些垃圾一樣的東西。
之后重新拾起寫作多少有點兒巧合的意味,因為最先我只是把寫作當做情緒宣泄的出口,與蒙著被子大哭一場,與鄉下孩子提著木劍對路邊蒿草胡亂揮砍一通無異。而我的一個舍友偶然間讀到了那篇不成完整文章的東西,文學知識比我豐富得多的他一眼就看出字里行間的戾氣,但他并沒有指謫數落它的不足,而是或有幾分商業互吹的欣賞或有幾分平心而論的贊美地評價道:“這篇文章里我讀出了一股魯迅的感覺,而且好幾處的描寫很令人驚艷”。我假裝對他的評價不屑一顧,虛與蛇委了幾句,而心里早已樂開了花。心想:終于遇到有人能欣賞我的作品了,看來它也不是那么一無是處嘛。那時的我并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的心里又何嘗沒有一種倔強的不甘,若是真的完全放下,又怎么會聽到幾句鼓勵意味的話就飄飄然然?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但有一件事情悄悄發生了改變,就是我又重新開始提筆寫字了。
但很快我又遇到了相同的問題——腦海中沒有靈感,遣詞造句成段成文十分不通暢,而整個寫作過程十分痛苦。對于靈感我并沒有太多強求,任它順其自然,畢竟多少名士大家都認為靈感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寫作過程不通暢,我認為這是表達能力和熟練程度的問題。于是我又重新拾起了快要被我遺忘的中學語文知識,開始重新學習詞語的搭配、標點的使用、段落的設置、文章的展開……就像我從前進入學堂時那樣,不同的是學起來快一些。至于練習,我開始抓住每一次大大小小的征文比賽的機會強制要求自己進行各種類型的寫作,有強調知識性的,有強調文學性的,有強調趣味性的,一個寫完又換另一個,差不多一個月會有兩篇的練習,記得曾經寫考試作文我都沒有這么勤快。完成一篇文章對于現在的我而言并不是難事,有時候甚至不需要靈感,我都能寫一些常見的報告或科普,一個詞眼就能胡天海說談很多。但是寫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對那時的我來說還是很痛苦的,每每一個小時我才能寫一個兩百字左右的段落,而且還會來回修改很多遍,以至于寫到最后的時候,紙上被墨跡涂鴉修正過的部分遠多于留下的文字,而垃圾桶里被丟棄的紙團更是滿得溢出來。那段起始的階段我寫成了一篇科普文章,寫成了幾篇零散的類似日記的文章,這便是我大學一年級的第一個學期的成果。當時的我依然沒有寫一本書的打算,我都快忘記了自己當初高遠的志向。
快要放假的時候,我在一個沒課的下午溜達到了學校的公共自習室,在那里坐到深夜,也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把寫作當成一件可以用一生去努力的理想,一個能夠使我的生命擁有靈魂的信仰。那時一個沒有任何特點的冬夜,天黑得很早,窗外是昏黃的路燈映照出的橘橙色。自習室里很多座位空落落的,人沒有很多,安心學習的人沒有幾個,好些是來這里談情說愛的,還有幾個在角落打游戲,而我則無所事事地坐在最后一排看著窗外發呆。思緒很瑣碎,有對過去的事和人的懷念,有近來的奇聞趣事,也有一些不知所云的水花,我就像一朵隨風飄揚的蒲公英,不加干預地任思緒隨處漂流,卻不為任何東西停留片刻,似乎沒有能讓我停下腳步駐足欣賞的風景。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很多在我生命中走過的人,他們或許與我只見過三兩面,或許他們從不認識我。我腦海里浮現出集市上守著一個小攤子的商販,一個我曾在公車上見過的女孩兒,一個私家車司機,還有一些只存在于只言片語中的人。他們的故事令我神往,他們的形象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盡管他們之前不知道我的名字,之后也不會知道我的名字。在一種美妙的狀態里,他們的形象在我腦海里越來越揮之不去,終于我決定為這些活在我腦海里的人寫一部書,一部講述他們不被人知道的故事。于是我在紙上寫下了一連串書的名字,一連串我可能一輩子都寫不完的書的名字。
但在開始長篇小說的寫作之前,我自認為能力并不足夠寫一部漂亮的長篇小說,沒有立刻動筆,而是把練習寫作作為重點。《新年》、《旅程》、《星辰》、《送別》等本書的前五萬字都是一年級第一個學期完成的文章,盡管后來有所修改,但無論是語言還是內容都稍顯幼稚生硬。而后的新冠疫情期間,沒有回到學校上課的我在居家期間多數時間是在虛度光陰,生活茫然,而這一情況在我二十歲生日后有了改觀。二十歲生日時,我寫了一篇幾千字的文章,對過去的人生進行了總結,也對自己的未來進行了較為清晰的規劃。于是我打算寫一本書作為給自己二十歲生日的禮物,所以便有了文章開篇的序言。在那篇文章寫成時,這本書只有五萬字,而我寫了整整半年。之后我一邊上課,一邊抽空閱讀了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和夏目漱石的《我是貓》,以及各種零碎的文章,在此期間寫成了《孤獨患者》、《生靈》,又修改了幾篇高中時候簡短的文章,五萬字左右。九月之后回到學校再到今年三月,我陸續完成了將近十萬字的文章,這里面有我偶然靈感所得,有一些思慮已久得以付諸筆端的往事,多數素材來源于我的真實生活,并沒有太多添油加醋的情節,稍微用文字進行加工,就故事的精彩程度而言并不出色,但就內容而言是我個人最喜歡的。至于最后《家鄉四季》和《實中游》則是從一開始就預留到最后的文章,為的就是讓自己最深的羈絆壓軸,提示自己不忘初心。由于寫作并不成體系,很容易受到閱讀的影響,所以我時常會模仿一些作家的寫作風格,比如毛姆、太宰治、茨威格等,所以文章中多多少少會有一些粗糙模仿的影子。就這樣邊摸索邊嘗試,邊學習邊積累,這本書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到今天,而我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屁孩磨成了找到些許門路的船員,雖離成為引航的船長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可至少已經能在茫茫大海中找準方向了。
關于寫作的初心,最開始自然是沒有的,如果硬是要說一個,可能是被試卷上老套陳舊的命題作文和立意云里霧里的材料作文摧殘得身心俱疲,便想隨意寫點兒東西發發牢騷,吐吐苦水,罵幾句不能講出口的臟話,僅此而已。事實上,我好些日記都如此,也不知是老師真的沒看到還是找不到理由發作,竟沒有被批評,還批了好幾個優。往后一點是為了用文字記住我活過的青春,將我生命中最重要、最美好的經歷留存下來,以至于不會被遺忘,年老的時候也能夠回味自己度過的年華而不至于悔恨自己什么都沒有留下。多少受到了很早以前讀過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影響,當然也有可能和我拍照技術實在拿不出手有關。而中途朋友善意的奉承多少激起了自己成為一名知名作家的雄心,為此我曾在一次為自己寫墓志銘的作業中寫到“一名偉大的作家”這樣的豪言壯語。甚至有一段時間心血來潮向各種文學刊物投稿,想要憑自己的能力賺取稿費,早早名利雙收,結果投出去的郵件紛紛石沉大海。而后的反思中,我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功利,事實上這是最正常不過的沖動,只不過我太過于急功近利,忽略了好好安心錘煉自己的寫作技能。好在沖動開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我就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定位,沉淀了許多浮躁冒進,開始一心一意地寫文章。與此同時,我開始利用各種資源學習文學理論,拓寬自己的知識邊界,并進行了大量的閱讀,開始進一步學習名家的寫作特點,豐富自己的語言感知,提高自己對于生活的體悟。一段時間的積累下,我的寫作水平有了顯而易見的進步,整體行文變得自然流暢,靈感更是源源不斷地涌入我的腦海,寫作素材多得我挑不過來。
真正讓我的寫作初衷進一步擴大升華的是《白鹿原》的作者陳忠實的一句話:“如果沒有一部可以做枕頭的作品,五十歲以后的日子沒法活”。而《白鹿原》一書中有一段與這句話十分契合的情節:白嘉軒的姐夫,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枕著他自己帶頭編撰的縣志合棺歸歿。這段情節讓我淚目,那即是陳忠實先生的野心和愿望,也是每一個自稱為文人一輩子的追求。既登山峰,哪能不登山頂而歸,既為文人,哪能平凡庸碌而逝。此后,我的初心從懷念變成了不辜負生命。而想得更遠,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當代中國文學大家中,路遙憑借《人生》、《平凡的世界》成為鼓舞千萬平凡之人向前奮進的精神導師,陳忠實先生憑借《白鹿原》奠定文學大家的地位,賈平凹的《廢都》獲獎無數。我發現這三位在中國當代文壇舉足輕重的大家都來自同一個地方——陜西,而他們筆下的作品大多素材于當地,具有極為鮮明的地方色彩。至于中國其他地方,浙江江蘇等地自古就是人才輩出的寶地,文學家更是不少,古有王陽明、龔自珍,后有魯迅、徐志摩,今有余華等名聲響當當的知名作家。上海有張愛玲、嚴歌苓;山東有莫言、季羨林;BJ則有老舍、程硯秋……幾乎各個省份都有能在中國文壇扛鼎的人物。而反觀云南,拿得出手的人物只有明朝鄭和、龍云將軍,至于文學上喊得出名字的人則幾乎沒有,于是我心中生出一種偌大的使命感:要把自己的名字貼在中國文學的歷史上,成為云南的代表人物,把這片土地上的故事講給所有人聽。今日回想起來,我依然震驚于自己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無畏,羞慚于自己不曉天高地厚的無知。但大話夸出口就得兜著,豈能自己打自己臉,就算是要丟臉,也得多強撐些年月。從懷念過去的憑據到身負沉重的責任,我一步一步地在寫作道路上摸索前進,不管最后的目的是否能夠達成,嘗試過努力過,或許結果并不令人滿意,但是至少不后悔,如此死后我才能坦蕩無愧地離開世界,正如我赤裸地來到世界一樣。至于能否達成夙愿,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想要記住生命中消逝的片段,是我的私心;想要把生養我的土地和那些可愛的人告訴別人,是我的真心;想要給世界留下一些值得回味咀嚼的東西,是我的公心;二十歲的我想讓更多人認識我,是我的野心。所有的一切,是支撐我寫這本書和以后的書的初心,任它年歲怎樣增長,境遇如何改變,這一點絕不會改變。
整個寫作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糟心事,有時候也想過撂下筆干脆不寫了,省事兒也省心。可是任自己表面上再怎么不在乎,心里還是割舍不下,每次罵罵咧咧后又重新提筆寫作,不知不覺,已經寫了二十萬字。寫作的時候,腦海里一片澄澈恬然,給人以置身仙境之感,只覺得筆隨心動,文章天成。有時一個突然蹦出來的點子會讓我興奮得整晚都睡不著,一句偶然寫成的美句會讓人不由沾沾自喜。偶爾還會進入腦袋一片空白卻心隨筆走的玄妙狀態,每次寫完一篇文章都會覺得渾身舒坦心情怡然,所以“作家看待自己的作品如看待自己的孩子”是有一定道理的。本人在寫作過程中更是大受裨益,成長頗多。有時候我會問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寫作,我會干什么呢?可能是一個半吊子的廚師吧,每天為喜歡的人烹飪一日三餐;又或許是一個陶醉于自我嘈雜音樂的歌者,唱著沒有固定曲調、自娛自樂的歌;或者是一個四處奔波的社畜,一步一步地摸爬滾打;也可能是一個韻律都不懂的窮酸詩人,寫著蹩腳的詩;亦或許我會愛上我之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可能是種花養魚,可能是飲茶喝酒,誰說得準呢?寫作之后,我嘗試放棄過,可總覺得心里少了點兒什么,我試著跑步流汗轉移注意力,試著攤開書本閱讀背誦,試著在沒人的地方大吼大叫,可是沒有用。而當我重新拿起筆時,我再舍不得放下,握筆的手微微顫抖,淚如泉涌,于是一直沒臉沒皮地堅持到今天。
親愛的讀者,看完以上冗長的文字,想必你已經大致獲悉我創作的過程和變化,可能會對你加深某些文章或某些片段的理解。到這里,這本書也就真的快要走到盡頭。我再一次誠摯地感謝你忍著無聊看完這本書,希望這本充滿牢騷的書能夠帶給你一些有益的思考,并對你的生活有所幫助。如果你厭煩書中的說教,大可不必對一個初學者淺薄的思想耿耿于懷,一掠而過即可。當然,這本書肯定存在許多的不足,你大可直言不諱,不必擔心我接受不了批評,更不必費心覺得我會睚眥必報。我們是朋友,你的建議會讓我覺得我們之間是真誠的,我會很樂于見到善意的指謫。
在我渾渾噩噩的時候,我有一門功課差點兒不合格,老師最終給了我六十分。意思很明確:我覺得你需要重視自己的學業。而我當時極為敷衍地回應道:“老師,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這件事情完成了,我想安靜地專心學業一段時間,去探索更多地未知,可能會暫時擱置新書的寫作計劃。待我什么時候覺得自己有能力協調好寫作和學業時,我會重新開始下一本書的寫作。
親愛的讀者,這便是我想對你們說的所有的話。故事至此也就講完了。
最后,感謝諸君一路的諒解、寬容和支持。真的十分感謝!
2021年3月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