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幻羽教授沉默了一會兒。
“小唐啊，我和那個陳幻羽教授比較熟……要不咱們先聊聊他，然后再跑？”
“長者為尊，就聽您的！”
陳教授一邊往操場外一個草坪緩坡處走著，一邊心里暗罵：
這小兔崽子貌似忠厚老實，實則挺不是東西……
剛才還夾槍帶棒地罵師長們呢，轉眼就特么又長者為尊了。
要不是看在他昨天的那個耐心勁兒，真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跟我說說，陳教授的哪本書胡說了，都胡說八道了些啥？”
“我沒太看懂，不過書名還是記住了，好像是《宇宙裂縫》……大叔，您說您和那個陳幻羽教授很熟悉，這么說您也是物理學院的教授？”
“嗯。不但都是物理學院的，我也姓陳。”
唐昊聽著陳幻羽的語氣不太對，有種惡狠狠的味道，就偷瞄了一眼。
面沉如水。
果然嗆著大叔的肺管兒了。
“你說你一個學臨床的，剛開學不久，課程一大堆，你不好好學你的功課，去看什么宇宙裂縫？我怎么就覺得，你整天……你每天都好像在不務正業呢？”
唐昊裝傻，假裝沒聽懂陳教授的話中話。
“其實我在中學時，就對人類的起源和進化，以及裂縫的起源很好奇。從那以后，幾乎一直對這方面的資訊甚至學術研究，都有所關注”。
“那你為啥選了醫學，而沒選人類學或天體物理？”
“我雖然感興趣，但這些學科距離實際生活有點遙遠，我覺得還是懸壺濟世來得現實些。”
“鼠目寸光，無稽之談！”
“我是真的感興趣，昨晚在圖書館的四五個小時，都在看這方面的書籍。”
“四五個小時，只得到了陳幻羽教授是在故作驚人之語這一個結論？”
“其實我只是針對現實有感而發而已，并不是針對陳教授。恰恰相反，我對陳教授的研究成果非常感興趣，甚至已經成了他的擁躉……當然，對帝大那位南懷宇教授，也同樣是心向往之。”
“說說你的理由。”
“你還沒說陳幻羽教授呢，怎么卻一直讓我說？”
“你倒是一點都不吃虧！”
陳幻羽的臉上終于又恢復了彌勒佛一樣的微笑，還拍打了唐昊肩膀一下。
“陳幻羽教授的觀點，簡單概括來說只有三點。”
“一是在宇宙大爆炸后，裂縫就是由宇宙中的能量亂流沖擊而成的。拿距離我們最近的長江三角洲的成因來比喻最為恰當。宇宙亂流沖擊到裂縫之前，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天體的阻擋，也可能是因為這里原本就處于兩個宇宙的邊緣地帶，本身就屬于一個“宇宙旋渦”，所以宇宙亂流就在這里打了個旋，亂流的速度也就明顯有了一些減緩。亂流中攜帶的物質，也逐漸在這里沉積了下來。于是就逐漸形成了山川河流，乃至智慧生命的誕生。
這就是我關于裂縫起源的主要觀點之一。
顯然此時的陳幻羽教授，已經忘記了他扮演的只是熟悉“陳幻羽教授”的另一個陳教授。
“二是，隨著裂縫沉積下來的物質越來越多，裂縫自身處于旋渦狀態的高速旋轉，它的質量越來越大，引力也就越來越大。宇宙亂流被吸附、沉積在這里的物質也就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
“其實我還有一個觀點沒在書中說出來。就是我更愿意把我們生存繁衍的這個裂縫，稱之為“島宇宙”。因為現在的這個所謂裂縫，更像是一個獨立于兩個宇宙之外的，一個越來越大的島嶼。”
第三……
陳教授忽然停了下來，轉頭問了唐昊一個問題。
你想一下，如果此時裂縫行將毀滅，我們會做些什么，怎么做？
唐昊幾乎沒加考慮，張口就來，“首先自然是想盡一切辦法逃生，其次同樣是想盡一切辦法，盡量把我們的人類文明記錄保存下來。”
陳幻羽第二次拍了一下唐昊的肩膀，“不錯，難得你能想到，還要保存人類的文明成果。”
所以我就在想啊，宇宙大爆炸前，以及某個星球即將毀滅之際，那些生活在其中的某些智慧生物，一定會有些異能超凡者，不惜生命代價掙脫引力束縛，沖進浩渺的宇宙，成為浪跡太空的逃逸者……同時那些智慧生物們，也極有可能還會搞出一些記載他們文明歷史的一些東西……比如像我們“云盤”之類的東西。把他們的文明信息寫進去，期待著有朝一日，遇到能夠解鎖這個“云盤”的，類似我們互聯網一樣的宿主……
否則的話，你說我們這個裂縫里，怎么會有那么多未解之謎呢？
包括我們所有的科技發明，甚至人類語言以及一些匪夷所思的建筑符號，至于一些更加神奇而至今都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甚至懷疑，我們人類到底是不是真的由猴子變的……
陳幻羽把思維打開，就幾乎完全浸入了自我世界。
所以我要說的這個第三點就是，此前隨著宇宙亂流而進入裂縫的物質中，極有可能還會有一些智慧生物（逃逸者）被裹挾而來。但隨著裂縫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像一個富裕而美麗的獨立“島宇宙”之后……
陳幻羽教授忽然停了下來，轉而問唐昊道：“你想到了什么？”
“相鄰兩個宇宙的智慧生物，都很有可能對裂縫發起攻擊。即使是在宇宙中流浪的的那些星際浪人（逃逸者），也很有可能會把裂縫作為他們最理想的棲息地……”
陳幻羽教授第三次拍了一下唐昊的肩膀，“如果你愿意，隨時都可以報考我的研究生。”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幻羽，南津大學物理學院教授，博導，研究方向，宇宙學。”
……
不知什么時候，兩人已經從草坪上站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走，竟然直接走向了通往校工小區的那扇校園大門。
兩人從那兩個小胖姑娘身邊經過時，兩個胖姑娘還在想，這兩人今天怎么神經了呢，一步還沒開始跑呢，這就回去了？
唐昊發現其中的一個胖姑娘欲言又止，于是就沖他倆笑笑，還點點頭致意。
盡管他想讓陳教授和這兩個姑娘幫他刷錢的愿望仍然強烈，但現在，他卻覺得沒有時間和心情再在這里消磨了。
陳教授的這番話，不但信息量巨大，而且不知為什么，唐昊就是覺得，這些還只是停留在陳教授科學猜想層面的一些東西，和自己以及那個譚浩男，好像都有一些關系。
盡管還只是憑空想象，但想象一旦有了一點抓手，一切就有了不同。
也可能是，自己已經有了心結，凡事都想往那個方向靠攏吧。
兩個胖丫頭見唐昊主動和她們微笑點頭致意，立刻就臉放桃花，也微笑著沖他連連點頭。
進了小區，唐昊和陳教授告別分手，兩人竟然都沒有提及今天沒跑步這件事。
剛到樓下，就見好久沒消息的王哲，和另一個同樣也穿著一身便衣的年輕人正站在樓洞口，好像正在等他。
“抓緊準備早點，我們一大早還滴水未進呢。”
就像昨天才分開，今天又見面一樣，一點都不生分。
這等臉皮，唐昊只能望塵莫及。
早點唐昊從來都是在自家吃，有錢沒錢時都如此。
煮幾杯牛奶，白水煮雞蛋十幾個，切了一大盤醬牛肉，又拌了個黃瓜西紅柿紫甘藍等等的蔬菜沙拉，最后又端出來一大盤面包。
“我就是特意來告訴你，你老爸受傷了……”
“真沒想到，你老爸竟然還是個少校，比我軍銜還高……”
昂……
昂啥昂，你老爸現在手下還有好幾千人呢。
你再看看你，這些天都干了些啥，這都混成什么樣子了。
傷哪了，重不重？
要是重的話，我還能這么定定心心地坐在這吃東西嗎？
咋受的傷？
昨晚就送到了軍區醫院，你爸媽不想告訴你。
我倒是覺得，你雖然沒啥大用，倒也沒有那么窩囊。
你說的幾千人，又是怎么個意思？
都是轉業預備役軍人，就像你爸剛創業時，最發達時用的那些人一樣。
不過他們這回，倒是真刀實槍地干了一場，只是他們的傷亡有點大。
王哲沉默下來，只顧著往嘴里填東西。
唐昊恨不能立刻就照他頭上用力削幾下。
老爸還在醫院呢，我特么都急死了。
你還有心情慢條斯理地坐著吃東西。
真刀實槍，傷亡有點大……
這些當官的說話，怎么都喜歡吐半截留半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