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突兀，分離無常。

如果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那么當兩個人相遇時，又會如何演變？

你以為你是主角，但你只是你的這個故事里的主角。

而世界的公平之處就在于，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故事。

林染其實能理解。

臨下，只不過是回去他的故事了而已。

回憶不受控制的在腦海如走馬觀花放映。

最早的欣喜，后來的懷疑和猜忌，再后來的平淡相處。

直到如今，一場應該是早有預謀的別離。

說散就散了。

其實還好，其實不算太糟。

轉眼，好多年了。

林染坐在之前臨下坐著的位置上，忍不住，也有些恍惚的回想著所有和臨下在一起的時候。

其實，臨下與他，互動并不多。

臨下要走，要做的事情，林染多少有個大概的猜測。

覆滅他一手締造的王座秩序，唯一的辦法，大概就是毀滅那些王座了。

王座秩序的核心就是那十二個王座。

畢竟，鐵打的王座，流水的系統。

至于怎么毀滅王座，林染能想到的辦法是，大吞噬系統。

系統如其名，大吞噬系統應該有吞噬萬物的能力。

之前林夏不是說過嗎？大吞噬系統是因為吞噬了王座之內封存的感情才有的感情。

或許還要算上一個前提，大吞噬系統的數據受損近半。

十一王座，無雙。其實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林染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霍淳的精魅無雙系統。

無雙系統無疑是一種功能更為強大的系統，不然也不可能身為十一王座！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應該將是他們三者共同發力。

不過林染隱隱有種感覺，也許這樣還是簡單了些。

臨下，一身紅衣，紅得耀眼。

無雙，一襲紫袍，紫得貴氣。如果不是紫袍過于寬大了些，想必氣質會更好。

貪食，黑袍覆蓋，也是唯一一個看上去不是人樣的。

三者走出了冥界，走過了人界，走到了天界，然后，去了魔界。

“故地重游。”貪食有些感慨。

“走吧。”臨下道。

來到某處，正好看到某個系統自通道而出。

臨下一伸手，那系統就飄了過來，落在了臨下的手上。

臨下系統，統御一切系統！

居高臨下！

“有些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無雙說了句。

臨下扭頭看了無雙一眼，松開了手，讓這個系統離開了。

三者自通道而入，沿途一路光華流轉，映照得他們身上也是五光十色匆匆掠過。

當三者走出通道。

“各位，久等了。”臨下的目光掃視過眼前的所有人。

這里，是系統位面。

嚴格來說，是系統位面的某個缺口之前。

按照系統位面的規則，一部分系統會通過存在在系統位面各處的缺口，去往其他世界。這就是保持系統的系統數量的秘密。

當系統位面里的系統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以后，這種缺口就開始大量的出現，每個缺口都會使一部分系統被某種力量牽引，然后通過這個缺口，去往其他的世界。

王座秩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為了使這種情況變得更加合理，更加有序。

但是，王座秩序本身也存在著不合理之處。

這一點，所有王座系統都清楚。

而在臨下三者的眼前，便是所有王座系統。

不僅僅是目前身在王座之上的系統，也包括所有從王座之上被趕下來的系統。只有極少數王座系統在從王座之上退下來以后數據損壞嚴重，至今都沒有恢復過來，這才沒到。另外還有一些沒到的，則是數據基本恢復了以后，卻陰差陽錯的通過缺口去往了其他世界。事實上，這種情況的，不在少數。不僅僅是不在少數，而是很多。

否則，這里該有更多前王座系統。

眼前，諸多系統，現在的王座系統個個擬作人形，衣著各異。至于以往的王座系統們，因為在系統位面的緣故，所以倒也可以擬作人形，只不過看上去略帶一些通透，這就是沒有王座的劣勢。

從這里延伸出去，有無王座的優劣被分化得差距極大。

王座，有點類似于人界諸多王朝的帝王。不過與人界諸多王朝的格局大相徑庭，系統位面是一個整體，也就是一整個王朝。一個王朝里，十二位帝王，此為王座秩序的隱患之一。

王座本身對于系統的實力是有加成的，換句話來說，只要能坐上王座，只要自身擁有一定的實力，在坐上王座之后就足以成為十二最強系統之一。也就是說，王座秩序本身并不完全建立在絕對的實力之上。此舉有其優勢，自然也就有其弊端。

優勢在于使有機會沖刺王座的系統的數量大大增加，如果說原本有機會參與進那王座之爭的系統的數量僅僅只有幾十個，那么在王座本身會使系統的實力得到加成的情況下，能夠參與進來的數量就會達到數百甚至是上千。首先，自然是坐穩了王座之后，就不必擔心會被莫名其妙的拉下來。但是，這也意味著系統位面的諸多強者，本身難免會有一個極大的內耗。這種內耗，就是弊端的直觀表現之一。

其他還有諸如拉幫結派、陰謀詭計等各種其實并不該是系統所會做的事情出現。

系統為什么要拉幫結派？系統又為什么需要陰謀詭計？這些東西，只會讓系統走向一種完全不可預知的方向。

前路如何，無人可知。

本該是無人可知。

但是系統本身是有著非常強大的計算能力的，王座系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于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演算，一次又一次的推算，一次又一次的計算，直到上次王座之爭開幕之前，臨下終于只能確定，王座秩序的錯誤。

雖然花費了漫長的時間，但一來，是系統的思維模式本就跟人不同，再者，系統的行為模式也與人存在根本上的不同。

舉個例子，于人而言，說到陰謀詭計這種事情，人完全可以做到千方百計，極盡人心鬼蜮，但對于系統來說，就很不樂觀了。

這就導致即便系統擁有強大的運算能力，也還是會有非常大的漏洞。之后縫縫補補的，卻又會接連造成各種連鎖反應。

這才是系統們將這件事一直拖到了現在的根本原因。

相顧無言。

臨下等三者沒有與眼前的眾多系統說哪怕一句話。

仿佛單憑眼神就足以讓大家交流。

不多久后，眾系統浩浩蕩蕩而去。

冥界，林染帶著洛一一和霍淳按照原計劃往目的地奔去。

原本不至于這么急切的，計劃從誕生的一開始，就已經確定只能是一個徐徐圖之的路數。沒辦法，魔界勢大，一旦急于求成，很可能弄巧成拙。

但是臨下的忽然離開讓林染的心里有了一種急切感。

再者說了，其實早些到位，對于整體的計劃來說，只會有好處。

畢竟，到位只是到位，而不是計劃正式展開。兩者是不同的。而反過來，一旦到了計劃正式展開的時間，卻還有人沒能及時到位，這才麻煩。

大約一個月后，林染他們三人比預定時間早一個月提前到位。

冥界是一個特殊的地方，無論是對于天界和人界的人來說，還是對于冥界本土的人來說，都是如此。

天界和人界最大的不同在于兩點，一個是兩界之間的巨大時間差，另一個則是兩界之間的靈氣濃郁程度。

其中，前者的不同現在仍然存在，而后者的不同卻已經不在了——起碼也是有了極大地改善。

說起來，托愛魔的“福”，人界靈氣的濃郁程度大幅提升，早在愛魔打破兩界界壁的第三年，兩界之間的靈氣濃郁程度，就已經非常接近了。

差距其實還是存在的。

這一點，是沒辦法的事情。

靈氣并不是憑空誕生的。

濃郁的靈氣使世界得到了極大的滋養，反過來，得到了滋養的世界，也就將靈氣反饋了出來。

作用是相互的。

但是天界的條件勝過人界太多，這之間的差距，怕是就算上千年也無法趕得上。

但是因為界壁被打破的緣故，所以人界雖然無法反饋出足夠好足夠上乘的靈氣，但是足夠好足夠上乘的靈氣卻會從天界涌向人界。

另外，因為天界地域廣闊，而人界的地域不過只是天界的幾百分之一而已，所以對于天界來說，幾乎不存在影響。

這是因為，本身靈氣滋養大地，大地的反饋是會多于這個滋養的消耗的。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一個差距，所以世界才會越來越好。

但是，任何事物，即便發展得再好，也是有一個極限的。

天界就已經到了這種極限，所以消耗與反饋其實已經達到了一種平衡狀態。

而愛魔做的好事，使得天界的濃郁靈氣有了一個去處，大地反饋的靈氣也就稍微得以增多了那么一點點。

別看只是區區幾百分之一的增多，但是人界其實也不小的。區區一丈，幾百分之一的增多自然極其有限，但如果是千萬里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愛魔是真的做了一件“大好事”！

只是可惜，他的名字，他的“貢獻”，很難被人永世傳頌。

總的來說，天界和人界的區別其實并不那么大。

唯有冥界，冥界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冥界的情況與人界天界都有極大的不同。

首先就表現在，冥界是一個適合陰物生存乃至繁衍的世界。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其中，二這個部分公認為陰陽二氣。故而陰陽二氣也有萬物之始的說法。

人界與天界，都屬于陽間，唯有冥界，是為陰間。

從生命的長度來說，其實天界和人界之人的壽命是差不多的，只不過因為兩界有著巨大的時間差，所以才會有一種天界之人壽命極其悠長的錯覺。

唯有冥界陰物，壽命之悠長，是不講道理的。

造成這種結果的主要原因在于，生命結構的不同。

人主要由陰陽二氣構成，但也因為陰陽二氣所造成的平衡結果，所以人的壽命其實不算長。而冥界的陰物，則因為基本由純粹的陰氣構成，所以壽命往往比較悠長。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正是因為冥界陰物有著壽命悠長的特點，所以冥界其實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地方。

其他不說，同一個團隊研究一個項目一千年，和數個甚至是數十個團隊先后研究一個項目千年之久，這之前的差距是很大的。

不過因為冥界和人界、天界有太大的不同，所以很多事情，并不能簡單的將一方的成果交給另一方使用。

但轉折點卻是在這里產生的。

林染與冥界的人一同制定了一個計劃，其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關鍵點，就在于冥界一方。

在冥界，因為冥界有很多人其實原本都是人界之人，準確來說其實是修士。他們在冥界生存，憑著作為鬼修的悠長壽命，所以很多在人界就已有了章法的規劃，最后都在冥界成真了。

當然，成果是不同于在人界時預期的那樣的。

畢竟這是兩個差別很大的世界。

反正說穿了，就是有幾位冥界鬼修帶來了一個消息，一個殺手锏。

以這個殺手锏為中心、為核心，一個不小的計劃應運而生。

冥界某處，存在著一個特殊的地方，如果能把魔界的大軍引向那里，至少能有八成把握將魔界大軍全殲！

即便無法全殲，也能讓魔界大軍折損嚴重。屆時，早已安排到位的冥界高手和人界援兵以及天界援兵，就會及時出現。

對于冥界來說，這個計劃其實是具有一定危險性的。

其他不說，一旦真到了關鍵時刻，想要達成預期目標，是需要讓整個冥界元氣大傷的。

是整個冥界！

準確來說，就是以足以左右冥界的命運的損失作為代價。

這個計劃，林染一開始是堅決不同意的。

代價太大，成功率不高，尤其是一旦出現萬一的情況，也許冥界轉眼就會淪為魔界大軍囊中之物。

如此重要的計劃，當然不是林染以及冥界一方的幾個稍微有點分量的人就能做主的。

最后通過這個計劃的，是一共三十位十二樓大修士的三界大佬！

時間推移，林染他們安分的守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

系統位面，一場大戰拉開，開戰的雙方顯得格外的離奇。一方是諸多系統，包括王座系統與前王座系統。其中后者占比在九成以上。

另一方，則是十二個王座。

系統位面嚴格算起來，應該是由兩部分構成。一方面，是與人界差不多的一個有著萬物生靈，美麗又迷人的世界；另一方面，則是那個美好世界的人死后所成為的系統所構成的一個世界。

大戰直接影響到了兩個世界，一整個位面。

這是一場大戰。期間諸多系統徹底損毀，再無恢復的可能。然而即便如此，系統一方也仍是有著悍不畏死的昂揚斗志！

冥界，時間過得還挺快。

因為一些意外，所以計劃正式啟動，比原計劃預定的要晚了一年整。

但是也讓大部分魔界之人進入了那個圈子。

過了幾天，忽然，整個冥界都震蕩了起來。

震蕩持續了大約三天，三天之后，則是時不時的余震接連不斷。

某種緊張的氣氛籠罩住了整個冥界。

然后又過了一個月左右。

冥界終于將一個消息放了出來。

勝了。

贏了。

舉世歡呼！

舉世狂歡！

只不過，真正過問過這一戰的折損的人，并不多。

好像多數人并不在意這個，他們更多的只是在乎勝負而已。

天界高手，只有六人回了天界。

人界援兵，近兩千人至，折損過半回。

霍淳雙臂沒了。

洛一一失去了一條腿。

單語花受了重傷，傷及根基，此生，或許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即便她有著所謂的天賦驚人系統。

按照單語花私下里跟林染說的，天賦驚人系統，好像也出了問題，暫時處在關機狀態里，預計……四百年可以恢復過來。

蘇鄱及被打斷了脊梁，整個人，徹底廢了。就連敗者為王系統也判定，沒救了。

陳黑……死了。

厲萬君，也死了。

林染。

林染，據說是死了。

芷苮也死了，死不見尸的那種。

一場大戰落幕。

最后的結果是，全殲魔界進入冥界的大軍。

但是，沒有人開心得起來。

因為魔界的一個魔祖死前曾言，魔界的主力很快就會壓境。

系統位面，一場大戰的結果是，一片狼藉。但是，贏了。

十二王座被毀，從此系統位面再無王座秩序。

其實，對于系統位面來說，這是好事。

或許也不能單純的以好事來總結。

不過系統位面確實馬上就要構建一個全新的秩序了。

這個新秩序，是諸多王座系統和前王座系統的心血結晶。

就在新秩序席卷整個系統位面時，那一戰的主要功臣之一的臨下系統，悄然離開了系統位面。

他先是到了魔界，然后在魔界搞了點事情。

臨下的想法很簡單，他希望讓魔界后院起火，這樣一來，魔界的大軍對人界、天界、冥界的威脅，即便不會輕易打消掉，至少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但他沒有想到，他隨手的這么一鬧，使得魔界徹底的收縮了起來。

畢竟，比起征服其他世界，當然是一個未知的可怕強者更值得他們上心。

這之間的區別，好比是芝麻與西瓜。

臨下在解除與林染的綁定關系時，留了點后手。

借由這點后手，臨下來到了人界。

端麗王朝，械羊城。

一對男女憑著一個地址，來到了這里。

一座宅院前，男人敲了門。

“誰呀？”管家打開門。

“您二位是……”管家沒見過這兩人。

事實上，見過這兩人的人一定會印象深刻。

男人發鬢已經白了，整個人有種怪異的老態，眼神也有些渾濁。

女人則挽著男人的手臂，面容姣好。

不配。

這兩人不配。

簡直就像是詮釋了什么叫做鮮花插在牛糞上一樣。

有點令人心生惋惜。難以遏制。

“在下意欲拜訪田俊安老前輩，煩請通報一聲。”男人很客氣。

“找老太爺？老太爺不見客。”管家的態度頓時轉變，說著就要關上門。

“且……”男人剛想說一聲且慢，卻戛然而止。

他的身體竟然僵硬了起來。

不是真的僵硬了，而是不知所措。

“怎么了？”女人有些緊張的問。

“他回來了。”男人看向女人的臉龐道，自己卻淚流滿面。

“他？”女人卻聽不懂。

“臨下。”男人早已跟女人交心，許多事都已說給女人聽。

械羊城城外，夕陽西下，暮靄紅隘。

一個一身紅衣的男子緩緩走來，看著與印象里已基本全然不同的男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他嗓音溫醇，背對夕陽，整個人宛如沐浴在光線里一樣。尤其是此時的夕陽從男人這個角度看過去，就想是被紅衣男子挑在了肩頭一樣。

很美。

兩人出城，三人歸城。

但三人剛入城，就瞧上了一個小攤，要了兩壺酒。

女人看著男人，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

“他喝，我不喝。”男人搖著頭。

女人這才作罷。

“怎么這樣了？”紅衣男子問。

“那一場大戰的后果。”男人緩緩道。

“很糟啊。”

“誰說不是呢？”

“以后的打算呢？”

“先找找看自己的身世，雖然并不順利。”男人的臉上沒有沮喪，沒有失意。

“找到了怎么樣？找不到呢？”紅衣男子問。

“不怎么樣，只是想著到時候如果有人給我立碑，起碼能說得清楚我的來歷而已。”

“找不到呢？”

“就算了唄，玄心門自古以來就有很多說不清自己來歷的人，不差我一個。”男人笑得還算豁達，起碼毫無負擔是真的。

紅衣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這一世的來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前生是什么來歷。”

“我總不能拿前生的身份去找個歸宿認祖歸宗吧？”男人連連搖頭，這個他不接受，不可能接受。

“也對。”紅衣男子后知后覺地笑了。

“現在查到什么程度了？”紅衣男子又問。

“根據一些消息，田家的田俊安老前輩說不定知道點什么。可是問題在于，我其實連這個消息的真偽都無法確定。”一直都沒有沮喪的男人忽然沮喪的道。

因為真的很無力啊。

“來，喝一杯。”紅衣男子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順便勸了一句。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像是在請示。

“一口。”女人讓步了，但緊接著又補充：“一小口。”

“好。”男人笑著答應，小小地抿了一口，抿了一小口。

三人落座，起身時還是三人，結賬過后，三人一起往田府走去。

雖然沒什么把握，但有些事，怎么都得試試的。

……

三十年后，林染攜妻子芷苮，以一對十一樓大修士夫妻的身份，回歸稽方山玄心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