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我們系統位面要有十二王座？”

十一王座楞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如果我告訴你，十二王座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呢？”

“騙……”十一王座眨著眼，隱約可以看出一絲心悸的意思。

當時臨下系統借用了林染的身體，與十一王座展開了如上對話。

林染則仿佛是神魂離體，儼然置身于另一個空間一樣，卻又眼睜睜的看著聽著兩個王座系統的敘舊和話題。

所有一切，是圍繞十二王座的存在展開的話題，話題的最后，臨下表示自己需要十一王座的協助，也有邀請十一王座親眼看看真相的意思。

從林夏這里，林染知道了實際上臨下系統就是一手締造王座秩序的幕后存在。而之前臨下系統說給十一王座聽的，就正好是唯獨沒有提及他自己正是締造王座秩序的幕后存在的一切。

事實上，因為旁聽旁觀了一切的原因，再加上臨下系統說給十一王座的那些內容，比林夏潦草提及的那些詳細太多。所以，林染的心情有些復雜。其中最讓他糾結的一個問題就是，他該不該要不要把某些事情說給林夏聽？

正猶豫著。

“你剛才說，好久不見對吧？我們見過？”林染忽然想起來這茬，于是看向林夏的眼睛。

“是見過的。”林夏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微微一笑。

“什么時候？”林染問。

“很久以前了。”林夏微笑著搖頭，一副不打算細說的神情。

見此，林染也就沒了心里的糾結了。

“總而言之，系統高坐于王座之上，是一件問題很大的事。一旦系統滋生感情，最后的結果，無論好壞，都會讓另一個結果失控。”林夏強行扯回話題，手段半點都不高明。

但林染吃這一套。

“另一個結果？什么結果？”林染問。

“你有沒有想過，一切，都稍微早了一點。”林夏反問。

“早了？”林染微微低頭，他還真想過。

一是他還不夠強大，他需要時間成長起來，他現在甚至都還沒有突破成為十樓大修士。

二是魔界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又忽然橫生出枝節，并且問題更大。

三是臨下系統，他隱隱能感覺到，也有一些猜測，臨下系統應該有在計劃著什么，但是，臨下系統的準備工作應該還沒有全部做完。

至于第四，則是那大吞噬系統的第一次出現，臨下系統的反應也有些奇怪。

其中，最讓林染在意的，其實是第五。

林夏出現的時候，說過一句早了點。

什么早了點？加上之前林染心中就早有預感的各種怪異，一下子就有一個大大的問號懸在了林染的心頭。

“當年的我，留下了一個后手，也就是現在的我，這一個后手，甚至瞞過了大吞噬系統。”林夏嚴肅起來。

“雖然真正的我其實已經死了，但是現在的我，其實擁有真正的我的三成魂魄。正是這三成魂魄，才讓我這個后手能夠一直到今天才順利啟用。而這個后手最巧妙的一點其實是，我有著與大吞噬系統的綁定關系，并且這一點還瞞過了大吞噬系統本身。”

“現在的我就像是一個翻書人，而那本書，就是大吞噬系統，內容則是大吞噬系統知道的一切。”林夏道。

“不會吧？”林染有點傻眼，還可以這樣？

“雖然有些離奇，但這是事實。”林夏像是在解釋，又不像是解釋。

“所以我知道導致一切早了許多的原因。”林夏接著道。

“原因是什么？”

“因為臨下系統和大吞噬系統都得知了一個情況，系統原則上是不能擁有感情的，不可能擁有！而一旦系統擁有了感情，尤其是不再是簡單的淺淡的感情的話，就會觸發隱藏在系統所有數據最深處的一道指令。”

“指令？”

“自我毀滅的指令，且不可逆！”林夏道。

“不可逆……”林染往后踉蹌一步，差點跌倒在地。

“怎么，怎么會這樣？”林染瞪著眼，不敢相信。

“因為，規則。”林夏道。

“規則？”

“世上所有的一切，任何生命，任何存在，都有其存在的規則。一旦違背規則，就會被規則反噬。這一點，你身為修士，應該是很清楚的。”林夏看著林染。

“系統的規則，就是不能有感情？”林染失神的問。

“不知道。”林夏搖頭。

林染詫異的看著林夏。

“確實不知道。我非系統，不懂系統不可為為何。既然如此，我便該實話實說。”林夏道。

“也……也對。”林染干笑一下，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確實是問了一句廢話。

“我知道的只有，大吞噬系統確實得到了數據的反饋，因為滋生了感情，所以他不久后將會啟動自我毀滅的被動指令。另外，就是這個指令，應該不是大吞噬系統獨有的，應該適用于所有系統。”

“可你之前還說，成為系統感情的寄托，也許是一個辦法。”林染不禁凄然。

“我沒有經驗，但也許臨下有。”

“你……”這一次林染沒聽岔。

“話就到這里，已經很久了。下一次，應該就不會有下一次了。”林夏轉過身，仰頭看天。

空中有一片黯淡的云飄過。

下一刻，林染只覺得眼前一花。

再一看，只看到自己在一個房間里，房間里，有兩個人對立而坐。

正是“自己”和那十一王座。

“回來了。”

“林染”往林染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像是看得到林染一樣。

“回來了？”相比之下，十一王座就顯然看不見臨下所看到的。

“回來了。”林染對臨下點了點頭。

“怎么樣？頭昏腦漲有沒有？”臨下笑了起來。

“確實，頭昏腦漲。”林染苦笑。

“頭昏腦漲好，頭昏腦漲才說明有問題，你若是沒這樣，那就說明你心里已經有底了。”臨下道。

“既然你也到了，那么我們就開始吧。”臨下不再看林染，而是看向十一王座。

“嗯。”十一王座點了點頭。

林染稍有些不在狀況內，但也正襟危坐。

“具體，要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說起，久到系統位面其實并沒有系統的最后時光。”臨下道。

“我運氣還不錯，是第一批成為系統的靈魂。”臨下道。

林染沒有插嘴，也沒有其他任何表示。

“我已經跟無雙說過了，不過你好像還不知道。”臨下看了一眼林染。

十一王座無雙看向臨下看向的方向，但那里確實空空如也。

林染，這個人當然是存在的，這一點無雙還是能夠確定的，只是現在林染的靈魂到底有沒有真的以第三人的身份在這里？無雙就很不確定了。

“我的名字叫臨下，十一王座的名字叫無雙。”臨下又解釋了一句。

“嗯。”林染點點頭，這種事情其實不太重要，沒必要太放在心上。

“曾經，現在的系統位面也跟人界一樣，是一個存在著各色生命的美麗世界。那里的人死后也有靈魂，靈魂也會踏入輪回，轉世投胎。變化，出現在某一天。”

“輪回的步驟是，靈魂被冥冥中的某種力量牽引，然后進入或者說去到一個特別的地方，再接著，就會發生一些……很神奇的事情。然后，靈魂就會失去前生的記憶，以一個全新的身份迎接一個全新的人生。”

“但是那一天，我死后，靈魂進入輪回，結果并沒有失去記憶，反而糊里糊涂的成為了所謂的臨下系統。”臨下無奈地聳了聳肩。

“反正，我成為了現在的臨下系統。”臨下又攤了攤手。

“后來，系統出現的越來越多，多到各種系統……只有意料之外的，甚至于你隨便從腦海里摘取一兩個字，后來加上系統的后綴，就能找到相應的系統。。”臨下神色怪異的笑著，“比如說，喝水系統、吃飯系統、這個系統、那個系統、聰明系統、笨蛋系統、甜系統、酸系統……”

“還真是……草率啊。”林染也在心里想了幾個詞，帶上后綴，然后想象相應的系統。

這種時候如果再加上一點，就是這種實際上純屬是他虛構的系統其實真的存在，心里的感覺就很微妙了。

“隨著系統的數量不斷激增，后來就到了不得不出現一套管理這些系統的秩序和規章的時候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王座秩序應運而生。我是最早提出王座秩序的想法的系統之一，用人界常說的話，就是奠基者之一。”

“剛開始我其實一點都沒覺得哪里奇怪，但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我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心中的總結、反思也越來越多，我就開始注意到王座秩序的誕生的不合理之處。”

“王座秩序，到底是由我自己提出來的，還是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的影響下，借由我這個存在，提出來的？”

“如果是前者，我為什么會提出王座秩序？如果是后者，那是否說明也許在某個我們誰都看不到甚至感知不到的地方，存在著什么能夠輕而易舉就能影響到我們的存在？”

“其實，我覺得后者想起來，更像那么一回事。”臨下的神情有些沮喪。

誰肯否定自己呢？

但是，臨下想到的那個可能，不就正是在否定一切？

甚至于，否定得更為徹底！

“哦，對了，有個事得跟你澄清一下。”臨下臨時想起來，“系統有感情這種說法，是錯誤的。”

“你……”

“想說我怎么知道對不對？”臨下笑。

“嗯。”

十一王座的表情變得古怪。

“我就是知道！”簡單卻根本不是解釋的說辭。

“總而言之，系統生出感情來，是一個錯誤的說法，至于造成這種錯誤的原因……”臨下頓了頓，像是在考慮有沒有必要解釋。

“你可以這樣理解，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但是錯誤的東西仍在流傳，變化，甚至發酵。最后，就變了另一副樣子。”臨下沒有解釋。系統的事，說給人聽？

“能理解。”林染點了點頭，確實理解了。

俗話說以訛傳訛嘛。

“但有一點，林夏倒是沒有說錯，很多事情，早了點。”臨下嘆了口氣。

“不過沒辦法，世事本就是如此，有些人準備好了，有些還沒而已。區別只在于你是已經準備好的人還是還沒準備好的人而已。是準備好了的人固然好，但就算是還沒準備好的人其實問題也不大。天塌了不是還有高個子頂著嗎？”臨下好像是難得的幽默了一把。

林染直直的看著臨下，這樣的臨下，有著陌生的感覺，但又挺好。

“反正說穿了，哪有什么事是會等你完全做好準備之后才發生的呢？”臨下微微一笑。

“時間不多了。”臨下接著道。

再接著，臨下就沉默了起來，良久沒有再說話。

十一王座無雙也是，她更是半天都不曾出聲。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林染漸漸覺得嘴里有些發干，干澀的說出了這么一句。

臨下聽到這句話之后站了起來，來到了林染的面前，就這么看著林染，就像是真的看得見一樣。

無雙稍有點郁悶，她完全看不到。

王座系統之間，差距其實不算大的。但現在看來……不提也罷。

“真相，當然只有一個，但是那不代表說法也只有一個。每一個視角，每一個線索，每一種思考方式，都會使所謂的真相有所變化。”

“而真相這種東西，只要發生了一點變化，就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很嚴重的后果！”臨下強調。

“嗯，我懂的。”林染的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一刻鐘后，這里就只有林染一人了。

臨下當然是將林染的身體還給了林染。。

也是直到那一刻，林染才見到了臨下的真面目。

無雙是一襲寬大紫袍，別扭但又有種異樣的美感。

臨下則是一個一身鮮紅的頹喪中年人。

比林染以往見過的所有與頹喪稍微沾邊的人都更頹喪。

是一種純粹的頹喪。

然后，他們倆就走了。

同時，林染的心里響起了一聲鎖開的聲音。

他知道，而且是不講理的知道，這一聲，意味著他再也不是臨下的宿主了。

臨下有一件事要去做。

那件事，他其實很早的時候就應該去做了。

一直拖到了現在，拖到了今天，想想的話，會有些慚愧。

事情很早以前就已經發生了。

問題的解決辦法其實也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確定了。

臨下只是臨時退縮了一下而已。

這就是真相。

與臨下走在去往某地的路上。

無雙終于忍不住了。

“你真的看得到我看不到的林染？如果林染只是區區魂魄狀態的話，我沒道理看不到的啊。”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林染的身份。”

“身份？”

“林染是個孤兒，從小是被他的恩師在稽方山下撿到的。但是林染為什么會出現在稽方山下？稽方山是什么地方？平日里，好幾天都沒個人出沒是很正常的。雖然稽方山上常常會有弟子前往山下凡俗購置一些物品，但是他們可很少會老老實實地下山，基本上都是下山一段之后，就御劍去往購置物品的地方了。”

“畢竟，就算是距離稽方山最近的啟芽關，距離稽方山，也足足有三天的路程。三天，下山購置物品的弟子哪有這么多的時間可以耽誤？所以將當年的林染放在那里，這本身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選擇。如果不是柳清元回山，林染會在稽方山下待多久？”

“所以林染出現在稽方山下，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不合理的事情。”

“據我所知，其實玄心門內，也不是沒有人對此提出過懷疑。只不過隨著調查的深入，卻半點進展都沒有，反倒是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是巧了，柳清元還真對林染對眼，所以最終力排眾議，將林染留在了稽方山上。”

“人嘛，所有的性情，其實都是培養出來的。從這個角度來說，當時那般年紀的林染確實無意間撞了件好事情，年紀小，身世雖然不明，但怎么都是直接在玄心門長起來的孩子，所以基本可以確定，只要稍微用心些，就不會產生大的問題。”

“是不是有些說得太多了？”臨下忽然后知后覺。

“還好，我愿意聽。”無雙搖頭。

“愿意聽就好，其實最怕的還是你不愿意聽。”臨下笑道。

“不會，很有意思。”無雙微微搖頭。

“那就好。”臨下點頭，“還是言歸正傳吧，林染的身份……”

臨下將聲音放低，似乎是生怕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一樣。

“什……”無雙的眼里很快露出震撼！

“你自己知道就夠了。”臨下叮囑。

“嗯。”無雙鄭重的應下。

林染將房間簡單打掃了一下，他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又其實是在做什么？

不過，手里頭有點事做，就很好。

不多久，一身紅衣的臨下和一喜寬大紫袍的無雙，與一襲黑袍的大吞噬系統貪食相遇了。

“挺巧。”三人打著稍微有那么點尷尬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