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慧如寒東雪，在兩人被包圍之際便抽身離開陸沉些許，一方面是免去陸沉后顧之憂，另一方面她心中也敲打著小算盤。

打起來更好，不打起來，她怎么抽身？

陸沉半瞇著眼，一絲凜冽的光彩從他的眼底直射出來，殺氣宛然。他扶著刀，雪盲寸閃，寒煞逼人。

“該說章大人劍走偏鋒呢，還是狗急跳墻呢？”

寒東雪看清，擰眉，“這是我的刀！”

陸沉卻像是沒聽到，絲毫不理會她是否在心中罵他千百回。

章程之森然一笑，目視環繞，“你我同為朝廷三品官員，且憑你我多年情誼，陸大人今夜何必出這個頭，非要致本官于死地呢！”

“大人說笑了，在下不是獵犬，當然不會知道尚書府還有這么個地方，只不過湊巧進來了，又湊巧聽見了不該聽見的?！?

熟悉他們陸府行事作風的人都清楚明白，陸沉這個人一旦知曉了什么，即便是打破砂鍋也要一查到底。固章程之也再不跟他多說半句。

“誰能取了陸大人項上人頭，本官不僅賞他百兩黃金，還要保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刀鋒碰擊的聲音驟然撞響，火光撲朔，刀光劍影。

寒東雪冷眼看著陸沉手持她的雪燕刀，反手一刀將背后企圖偷襲他的人捅了個透心涼，熱血濺了章程之半身。

“要真能拿我的人頭換得富貴榮華，倒也算功德圓滿。若取不了，那就監牢里見?！标懗刘咄肆硪蝗?，偏頭躲開旁側襲風，刀口斜掃，帶走左側血光一片，接著劈頭一刀砍向已經退無可退的章程之。

寒東雪也懶得看一群人在這擁擠的地方打斗，探手取出幾枚短鏢，手一揚同時發出，齊刷刷朝那群家奴飛去，眾人因未意料，紛紛中鏢倒地。

章程之也不是什么硬骨頭，見形勢不對，馬上渾身顫抖，怒喝道：“陸沉，殺害朝廷命官是要償命的！”

一旁看了許久熱鬧的寒東雪隱約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她看熱鬧不嫌事大，涼涼地添了把火，“你大言不慚說要取他項上人頭的時候可沒顧及他也是朝廷正三品的命官?！?

她與章程之反差鮮明，一個猙獰著油膩膩的臉吞咽著唾沫，一個嘴角微翹好不得意。

陸沉微微俯身，身軀猶如只惡獸，染血的刀刃偏在了他的頸側，寒聲道：“章大人其實是想私吞了那顆夜明珠的吧？本來安排了一場監守自盜的戲碼，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監守自盜？

寒東雪的眼珠子轉了轉，思來想去理順了來龍去脈，頓時向章程之投去了恍然大悟的目光。

“難怪你要把那些看守的侍衛上刑，你不止是想讓他們閉嘴，甚至是想要了他們的命吧。”

章程之在陸沉的目光里發憷，滿頭大汗地看著被打倒在地的家奴，佝僂著身軀含糊不清地道：“大人，我認罪，我認罪，我該死，但是我是有苦衷的……”

他越說越激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悔不當初，雙手掩面放聲大哭。

突來的變動讓寒東雪錯愕萬分，眼睜睜看著章程之抓著陸沉的衣擺往下滑，最終屈膝跪下，抱著他修長的腿痛哭流涕。

跟章程之一比，她真的覺得自己涉世未深……

陸沉卻擋開了他，雖然動作粗魯，卻已將雪燕刀收回鞘中，面無表情地睨他。

“我聽說章大人早年出身窮苦之家，年少沒了父母，靠著幾位年長許多的姐姐救濟，不禁含辛茹苦地將你撫養成人，還東湊西拼地送你入了學堂授課。好不容易盼著你入朝為官，卻不想犯下了這樣的大錯。你既已認錯，就好好跟我說道說道所謂的苦衷，屆時興許還能饒你死罪。但你若敷衍搪塞，性質可就不一樣了，等案子一結，可不就是大理寺的地牢安享晚年這么簡單了，宣武門下斬首示眾不打緊，還連累了你的幾位姐姐……”

“是我犯下大錯，沒臉再見家姐，但是還請陸大人念在我家姐將我養大不易，手下留情……再說了，如今中樞里也沒有一位清白的，即便我不監守自盜，那顆夜明珠也留不到大典的啊……”章程之再次哽咽起來，在這死寂中抱頭，“我不過是起了一個小小貪念……”

小小貪念。

陸沉心底一片冰涼，眼中兇戾，“你可知你的小小貪念，會有多少人因此喪命？”

他不可置信，一個三品尚書，竟然能如此厚顏無恥理直氣壯地說他只不過是起了小小貪念?？尚?，可笑之極。

他扶刀的手收緊，冷漠地看著章程之，不怒也不笑，“中樞誰清白用不著你多言，圣上自會明察秋毫。我陸沉就一句話，吃了什么不該吃的以后最好記得擦干凈嘴，否則有朝一日要是落在了大理寺手上，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接著拎起章程之的衣領，“大人跟我走一趟大理寺吧?！?

說罷他偏頭看向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寒東雪，“姑娘熱鬧看得可滿意？”

寒東雪臉色依然蒼白，但雙目已經神采奕奕。她略顯尷尬地偏頭，含糊道：“還行吧……”

說著她挑了挑眉，趁其不備出手欲奪自己的刀，卻不想陸沉像是早有準備，側身閃躲，絲毫不帶含糊。

“你用得倒是挺順手。”寒東雪不滿地再次出手搶奪，奈何身上有傷，并非陸沉對手。

倉促地過了幾招后，寒東雪瞥了一眼開啟的洞門，若不想被此人抓回大理寺，現在撤退的時機是最好的，如果出了這扇門，陸沉放了信號彈，屆時就什么都晚了。

可是……

寒東雪眷戀地看一眼還在陸沉手上的雪燕刀，心一橫，在出手之際聲東擊西，趁著陸沉提防她搶奪雪燕刀閃身之際偏身出了洞門，甚至還回頭欲將洞門踢上。

好在陸沉眼明手快，探腿擋住了就要被關閉的洞門，拖著章程之出來時已不見寒東雪身影，可見她的輕功了得。

外邊天色微涼，卻仍舊籠罩著密布的烏云，停歇不多時的暴雨似乎又要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