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繼業一手架著陳雙，一手架著吳師德，躍下大樹。吳師德道：“公子，我們去哪里查找真相呢？”

黃繼業看著西北方，喃喃說道：“秦家寨。”

陳雙和吳師德都倍感驚訝。衛雙青等四人去的就是秦家寨，如果又去秦家寨，不是就會碰上他們了嗎？這才剛剛從賊人手中逃脫，理應避之為吉，黃繼業如何竟要反其道而行，去秦家寨自投羅網？

吳師德道：“公子，你……我……我沒聽錯吧？”

黃繼業向陳雙和吳師德看了看，兩人臉上都有幾分憂懼之色，顯然他們并不敢去，更不愿去。

黃繼業淡淡一笑。道：“孟子曰‘自反而縮，雖萬千人，吾往矣’。走吧，沒什么好值得害怕的。”

吳師德道：“公子啊，我們不是不敢去，實在是沒那必要去。”

黃繼業道：“人難免要冒險的。”

吳師德道：“這不是冒險，而是送命。你想想看，秦家寨分明是個賊窩，山寨上聚集的強盜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都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主。我們就只有三人，眾寡太過懸殊，倘若斗起來，我們絕對逃不了。”

黃繼業點了點頭。道：“師德，你說得對，但林姑娘要去秦家寨。我……我……。”黃繼業一時口吃，竟說不出話來。

吳師德嘿一笑。道：“林姑娘的父親被扣在秦家寨，林姑娘為搭救父親去秦家寨，理所當然。公子去秦家寨，理將安出？”

黃繼業沉默了一陣。道：“我們去秦家寨，是為了查明真相。”

陳雙和吳師德對看了一眼，吳師德道：“公子啊，你這話說得太懸乎了。秦家寨是強盜窩，去那里一定得不到我們想要的真相。”

黃繼業道：“未必的。”

吳師德大謬不然。又道：“公子有重任在身，壯志未酬，事業未就，隱忍多年，不就是為了尋覓良機，建功立業嗎？今公子不以事業為念，卻以千金之軀干冒奇險，輕重不明，是為無智。若此去遭逢不測，致使振興家族的事業功虧一簣，他日九泉之下，無顏面見列祖列宗，是為不孝。公子難道要當無智不孝之人？”

黃繼業聽得背脊發涼。吳師德是他的書童，知道他肩負著振興家族的使命，也知道他奔波多年，卻一籌未展。這番話，刺中了他的心坎。

黃繼業面臨著兩個選擇。要么做回黃巢的子孫，繼承家族使命，招兵買馬，起兵爭奪天下，從此戎馬一生。但使命十分艱巨，也充滿了危險，不成功則成仁。要么選擇去秦家寨，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黃繼業之所以想去秦家寨，查明真相并非主要原因，最大的動機卻在于林夢夢。正如吳師德所言，秦家寨是賊窩，盤踞彼地的強盜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林夢夢與她的兩位師兄前往秦家寨交易，的確兇多吉少，黃繼業放心不下。縱然他武功不高，去了之后，可能也幫上忙，將會遭遇難以逆料的兇險。但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吸引著他非去不可。

一邊是家族使命，幾代人的宏愿，一邊是他牽掛的姑娘。偏偏要在這兩者當中擇一而從。在這片刻之間，去就之別，黃繼業掙扎了無數次。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還是要去秦家寨。”

吳師德道：“公子，你當真要做不孝、不智之人嗎？”

黃繼業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去秦家寨，未必就會死，也未必就是無智亂竄。”

吳師德焦急不已。道：“你這是自投羅網啊！”

黃繼業坦然道：“人一生當中，會面臨許多個選擇，往往身不由己。師德，你和陳雙兄弟要是不愿去，就不去了。你們留在這里等我，明天晚上我回到這里與你們會和。”

黃繼業說完，轉出屋子，屋外還有一匹馬。黃繼業解開馬韁，翻身上馬。揮鞭向馬臀上一抽，那馬放開四蹄，向西北方馳去。

黃繼業沿城中的街道穿行。天色尚早，大街上人群稀疏，許多店鋪還沒有開張。

黃繼業穿過兩條大街，沒看到衛雙青等人的蹤跡，甚覺躊躇。暗道：“他們走的莫非不是這條路嗎？我會不會追錯方向了？秦家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為何自恃其能，這般信誓旦旦的要趕去秦家寨？”

又想：“也許師德說得對，林姑娘為救她父親，才去秦家寨，天經地義。而且她有兩個師兄幫手，我又去干什么呢？”

他因為擔心林夢夢，所以才會想著趕去秦家寨。那股沖勁涌上心頭，無論吳師德怎么勸，都阻止不了。然而，才走出不遠，因不熟路徑，熱勁冷卻了，又萌生退意。他不知哪條路是去秦家寨的，街上沒人可問，干脆就信馬由韁地走著。

正自茫然，突見街道盡頭，一座茶棚邊上，系著四匹黃馬。黃繼業定眼一看，見衛雙青等四人正在茶棚里飲茶。只聽衛雙青道：“他奶奶的，守門官兵也太懶了。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不開門。”

王志和道：“老衛，我們又不急，喝茶等等吧。”

正在這時，只見一隊官兵走向城門邊，緩緩打開了城門。有要出城的百姓早已等在城墻下，見城門一開，便都蜂蛹而出。

胡大牛道：“開門了，我們走。”四人算還茶錢，騎上馬便要出城。

黃繼業低著頭，跟蹤那四人出城。與他們相距不遠不近，能隨時看到四人，卻又致不會被發現。

衛雙青等四人出了西城門后，往西北方前行。山道崎嶇，路上盡是亂石，四人仍然催馬奔行。山道上幾無行人，越來越荒僻。

一行五人向西北方行了約五十里地后，又折向西行了二十來里。衛雙青等人才放緩行進。黃繼業心想：“只怕是要到秦家寨了。”抬頭看去，見前方大山阻路，山脈綿延，山巒青蒼挺拔，山巔之上云環霧繞。

衛雙青道：“姓林的丫頭辦事向來雷厲風行，多半已經到山寨上了，我們得趕快。”一聲吆喝，四人沿崎嶇的山道行去。

黃繼業心道：“從此山道上去，就是秦家寨了，林姑娘會不會已經到了呢。”想著林夢夢已經來了，她的兩位師兄時常不離左右，必然追隨而來。一想到霍山和劉一魁，腦海里便浮現出遭他們擠兌的場面，覺得自己真的很多余。當真是往前走心灰意懶，要后退卻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