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娘子瞧著扭著水桶腰走遠(yuǎn)的那個老板娘，默念道，自求多福吧。

今天看蕭如卿三言兩語戰(zhàn)勝了個老女人，心里高興。

加之相處了一段日子之后，張娘子覺得蕭如卿并不是個嬌滴滴小心眼的姑娘，說話也就大膽了一些，問道，“你這惡心人的本領(lǐng)從哪里學(xué)的？”

蕭如卿正在掃地，沒放心上，隨口回道，“被惡心多了當(dāng)然就學(xué)會惡心別人了。”

張娘子想想，覺得很有道理，換了個問題，“你以后還會回家嗎？”

這個問題也沒能讓蕭如卿停下手中的活，她微微直了直腰舒緩一下肌肉，“那當(dāng)然，我家里還有兩個老頭和母親呢。”

看蕭如卿掃完了地又開始擦桌子，張娘子覺得看的有些累，“你先坐下來，停一停。”

放下抹布，蕭如卿坐到張娘子身邊。

張娘子覺得發(fā)生在蕭如卿身上的很多事情放到常人身上都是講不通的。

看著蕭如卿額頭滲出了一些細(xì)密汗水，張娘子給她倒了一杯水，問道，“你既然早晚要回去，如今跑來緬桑干什么？”

她實在是想不通，富家小姐來這里待一段時間圖什么呢？總不能是為了體驗生活吧？

但轉(zhuǎn)念又想到了同蕭如卿一起的那個陰詭公子，一個想法浮到她的腦子里，“莫非是因為那小伙是搞什么黑暗營生的見不得光，所以你是和他私奔了？”

蕭如卿口中的水差點吐出來。

張娘子這話說的對了一大半，她不禁感慨張娘子真是個有想法的厲害女人。

若她能有張娘子一半的想象和推斷能力，她也不至于到了如今還有重要的一環(huán)未解開。

給蕭如卿遞了個帕子，張娘子微微皺眉，“瞧你這反應(yīng)好像也不那么對。”

略微思索了一下，張娘子瞧了瞧四周，壓低聲音，“你總不會是被他劫過來的吧？”

自從這個想法出現(xiàn)在張娘子腦子里，她越想越覺得靠譜，她從來對祭雨都是報著“這個人很猖狂，不好惹”的心態(tài)。

但張娘子仔細(xì)想想又覺得不太像，“那也不對啊，他雖瞧著兇神惡煞了些，但對你倒還算是溫柔聽話的，不像啊。”

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太放心，囑咐道，“你可知，現(xiàn)在很多年輕小伙子就專用‘我對誰都不好就對你好’那一套來騙小姑娘。你可別被他給賣了都不知道。”

蕭如卿看張娘子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覺得略微有些尷尬，笑了笑回道，“是是是，您放心，我這么機靈的人定然不會被他那么隨便就賣了的。”

其實蕭如卿覺得，有時候倒像是祭雨被她給賣了。

她的目的不單純，以她對祭雨的了解，他應(yīng)該知道她同他一起是另有所圖，只不過他不講出來而已。而他就很簡單，無非是想要有個人陪著罷了。

但蕭如卿也沒什么負(fù)罪感。各取所需，自然無所謂什么虧欠與不虧欠。

她看著店里的衣服，輕輕說，“這么好看的絲綢衣衫，東京城的姑娘們卻不敢這么穿。”

普通的話卻好像刺激到了張娘子，“東京城可真不是個好地方，雖然繁華富有，但卻都是爛人。”

那憤憤不平的樣子好似是曾經(jīng)在京城受過極大的委屈。

蕭如卿學(xué)著張娘子給她倒了一杯茶，“我離開京城是因為在京城中實在是過的壓抑不暢快，干什么都得拘著，不像在緬桑這么自由。”

語氣中加了一些疑惑，“您為何會對京城這么大的敵意？以前去過京城嗎？”

張娘子嘆了口氣，漂亮的眉眼染上憂愁，“我其實也沒有去過京城，只不過老板曾在東京待過很久。她在那里的經(jīng)歷并不好，最后還被剝了一層皮才從京城出來。”

“剝……了一層皮？”蕭如卿吸了一口冷氣。

張娘子連連擺手，“我意思是她在東京的經(jīng)歷很凄慘。”

在戈京待的這段時間，蕭如卿已經(jīng)知道戈京的老板并不是張娘子，真正的老板只偶爾幾年來一次。

“也不知道老板最近怎么樣了，”張娘子看著蕭如卿，記憶倒是被勾走了一些，“我們老板同你倒是有些像。”

蕭如卿點頭，對于出生在緬桑的張娘子來說，看中原人長得像也是正常的。

卻沒想到張娘子微微湊了上來，滿眼疑慮地盯著蕭如卿，“你怎么這么平靜，你都不好奇為什么我覺得你們像嗎？”

蕭如卿愣了一下，這倒是她疏漏了。

好在張娘子沒有深入追究下去，除非有人主動招惹，蕭如卿平時不太愛說話她也是知道的。

張娘子解釋道，“老板家鄉(xiāng)是東京的，中原人又都是富家子女，眉清目秀皮膚白嫩，且還都有股不服輸?shù)膭蓬^。”

似是想起來了什么，張娘子又問道，“你說你之前從哪里來的？”

蕭如卿刻意停頓了幾秒鐘，果不其然張娘子佯裝做怒，輕輕打了蕭如卿一下后說，“你小小年紀(jì)怎么戒心這么重吶，我又不會給旁人報信，都認(rèn)識幾個月了你還這么防著我。”

蕭如卿笑了起來，仿若是鮮花盛開，“張娘子說笑了，我是在想我這一路跑了很多個地方，有些說不清算是從哪個地方來的。”

“就是你來緬桑之前待的最久的那個地方，”張娘子在一旁提點道，“我之前好像聽你和祭雨公子提起過的。”

點點頭，蕭如卿答，“若這么說，那便是張掖了。”

“張掖啊……”張娘子若有所思，看向了旁處，卻沒看見蕭如卿的眼里閃著異樣的光芒。

這天張娘子同蕭如卿沒再說什么閑話。

傍晚時分，天空中陰云密布，緬桑常有的熱辣太陽和干燥沙礫被空氣中不屬于緬桑的潮濕氣息所替代。

天宮撒云，有雨將臨。

張娘子看天色不好，打算提早關(guān)店，讓蕭如卿盡早回家去。

但蕭如卿回家也沒什么事做，準(zhǔn)備等這場陣雨過去了再走。

張娘子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說，“你沒來過緬桑，你不知道緬桑的這個天氣啊屬于半年都不下一次雨，但是只要下了，不下個兩三天是不會停的。”

如此更好，蕭如卿心想。

看蕭如卿并不著急走，張娘子也不再勸說，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