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蕭如卿眼中有著凝凝火光，如清猶豫著開口，“我不否認這一點，但是我同易公子也是真的情投意合。”

寂靜的夜色里，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蕭如卿眼中升起了更強烈的火光，她定定看著蕭如清，這個從小猶如她第二個母親的姐姐，“可是你還是這么著急著離開蕭家，離開爹娘。”

然后蕭如卿大力掀開被子下床，她連鞋都沒穿，就往屋外走去，蕭如清急急叫住她，“你干什么，大晚上的，你給我回來！”

蕭如卿站住不動，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她轉身抓起嫁衣的一角，“我剛才看著這嫁衣就在想，我什么時候能像姐姐一樣穿著這么漂亮的衣服，戴著那些金叉玉鳳從蕭府嫁出去呢？”

她扭頭看著坐在床上的蕭如清，一字一句都戳入蕭如清的心里，“姐姐可知，這嫁衣上的金絲都是娘一針一線繡的，這玉石翡翠也是爹爹專程托人從邊疆帶回來的。”

她又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上面擺著的禮單，“還有你那些豐厚的嫁妝，也都是祖父多年來苦心經營攢下的！”

她努力克制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哽咽，“你說蕭府是軟柿子你看不上蕭府，但是爹娘還有祖父如此戰戰兢兢難道不是為了我們嗎？”

蕭如清看著從來不曾如此激動的妹妹，一邊落淚一邊機械地開口，“別說了。”

但她妹妹卻沒有打算放過她，“你說你要出嫁，他們全力幫你準備，你要逃離蕭家，逃離東京，他們也幫你，而且他們還風風光光地幫你。你說你委屈憋悶，可是你又受了什么委屈呢，別人的白眼嗎？別人的不重視嗎？這就是你天大的委屈了嗎？”

蕭如卿捂住臉蹲在了地上，“蕭家現在的狀況肯定也不是父親所期望的，我們生在蕭府就應該擔一份責任。如果像姐姐這樣出嫁就是為了離開養我們的父母雙親，那我以后寧可不嫁，如果父母也像你這樣只想著自己，他們也大可以一走了之。”

說完以后她站起來沖出了屋門，只留下在床上默默流著淚的蕭如清。

被憤怒和悲傷充斥著的蕭如卿行走在無邊的夜色里，腳被小石子磨出了血她也不在乎。

走著走著就到了蕭府的池塘，池塘正中的亭子四周點著紅紅的燈籠，她看見長發披散的戚鶯飛坐在亭中喂魚，微風拂過，是寧靜悠遠的氣息。

此時蕭如卿并不想見別人，她正準備悄悄溜走，卻被戚鶯飛柔聲喊住了，“小卿，過來。”

無奈之下，她慢吞吞地挪了過去，戚鶯飛看了看她沒穿鞋的小腳，拍拍旁邊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你今天不是和姐姐一起睡了嗎？怎么這么晚出來了呢，還連鞋一都不穿。”

邊說邊抬起她的腿給她擦了擦腳，并把她冰涼的小腳放到懷里捂著。

蕭如卿低頭摳著自己的衣服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戚鶯飛笑了輕輕拍拍她的頭，“你看咱們家的魚長得多好啊，我剛才喂它們的時候它們還跳了起來呢。”

扭頭瞧了一眼確實是一個比一個歡騰肥碩。

蕭如卿又把視線轉了回來，看著戚鶯飛精致的側臉，她發現她笑起來時眼角已經有了淡淡的魚尾紋，如果年輕時候的戚鶯飛是美，那么現在戚鶯飛是柔。

蕭如卿把腳抽回來，趴到戚鶯飛腿上環抱住她。戚鶯飛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摸了摸家里老幺的小腦袋。

蕭如卿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戚鶯飛緩緩拍著她的背，任由她哭。

如卿聞著娘親身上淡淡的香氣，將母親抱的更緊，哽咽道，“娘親，我不會離開你和父親的。”

“不要怪你姐姐，”戚鶯飛輕聲說，同時她的目光飄向遠方，“她想要有自己的生活，這不能怪她，總有一天你哥哥們，還有你，都會離開蕭府的。”

“可我不想離開你們，我也不想讓他們離開。”蕭如卿哭的更大聲了。

戚鶯飛抬起蕭如卿的頭凝視她的眼睛，“你可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若非我愛你們父親，我或許也不能十幾年里如此堅定地陪著他。”

這話雖然司莫也說過，但是司莫畢竟不屬于自家人，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可是讓戚鶯飛說出來，那就變了味道，是苦澀和哀傷，卻也帶著一股灑脫。

瞧著蕭如卿微愣的模樣，戚鶯飛再次笑了起來，“我和你父親的任務，就是讓你們都能順順利利，笑容滿面地離開蕭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姐姐只是幫我們完成了任務，所以你不要去怪她。”

而后食指點了點蕭如卿的鼻尖，“你姐姐明日出嫁，本來開開心心的，你這么一鬧她還如何有好心情呢。”

這個女子從蕭如卿出生起就給了她全世界最濃厚最清甜的愛，如果說戚鶯飛在看著蕭如卿長大，那么蕭如卿也在看著戚鶯飛長大。

她看著戚鶯飛越來越充滿了溫柔，也越來越堅韌，為母則剛，她的每一分柔情里都凝聚了強大的力量。

蕭如卿點點頭，把腦袋再次埋在戚鶯飛懷里，悶悶道，“我一會就去找姐姐道歉。”

戚鶯飛再次開口，“他日你也要離開這里，不論你想或不想。”

成親這日算命先生算過，是個黃道吉日，適合嫁娶。一大清早趁著蕭如清在屋里梳洗，小卿妹妹又過來了。

雖然前日晚上她已經好好對姐姐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可終歸心里面覺得有些愧對姐姐。

幫姐姐穿嫁衣，替姐姐捋順了發飾，給姐姐整理裙角，一樁樁一件件，比做任何事情都要上心。

準備好了一切的蕭如清紅唇妖嬈，眉目清麗，發飾絲絲垂下是金色的柳枝。

趁著儀式開始前還有些時間，她們打發走了其他下人，蕭如卿短短胳膊抱住了姐姐的腰，“姐姐，昨天我不是有意的，是我不懂事，娘親已經教訓過了我，我那么說實在是太自大了，姐姐你要永遠幸福。”

蕭如清一下子就涌出了淚水，“我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