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皇后笑了起來,“好啦好啦,大清早的你們便這般熱鬧。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后太子妃加入我們,我們更要好好待她們這些小輩才是。”
掃了一眼譚貴妃,“你們大多數都是初次見面,何必這般明槍暗箭呢?”
一群貌合神離的人裝作什么也沒發生一樣談天說笑了一會,最后柳皇后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用午膳了。”
而后大家伙便散了。
崔從安和蕭如卿兩個人一起走出柳皇后宮中時,譚貴妃正坐到來接她的轎子上,“太子妃啊,我覺得我同你很有緣分也聊得來,你之后可還有空到我宮中坐一坐?”
蕭如卿正想拒絕,崔從安就笑道,“實在是辜負娘娘一番好意了,臣妾剛才便同如卿妹妹說讓她去我府中敘敘舊,正好我還邀請了太子殿下一同前去。”
譚貴妃看著崔從安,眼中閃過不屑,但馬上就隱去,“那可真是不湊巧了,”而后看向蕭如卿,“既如此,那太子妃我們下次再約,回宮。”
轎椅輕微地上下顛簸著從兩人面前行過,譚貴妃那華美的珠釵在日頭下閃著亮光。
崔從安冷笑了一聲便往宮外走,蕭如卿沒說話,靜靜跟在后面。
宮外正是車水馬龍之時,崔從安坐到轎子里后撩起簾子同蕭如卿說道,“許久未見,妹妹不若真的同我回府里敘個舊吧。”
蕭如卿點頭,“那且容妹妹先回府換身衣服再去找姐姐。”
“好,我等你。”
在簾子放下的最后一刻,蕭如卿看到了崔從安臉上奇異的笑。
蕭如卿回到東宮時,魏昭凌并不在府上。
把那正派復雜的服裝脫去,換上常服后,蕭如卿終是舒出了一口氣。
當太子妃真累,但一想到即將要去找崔從安,她又難掩自己心中的喜悅。
平復一下心情,蕭如卿準備好東西,便往大皇子府中行去。
上次她去大皇子府時還是崔從安專門為了暗示她才會邀請她。如此也是幾年過去了。
她到的時候,崔從安還在沐浴更衣。坐在偏殿,蕭如卿數著茶水中浮起的茶葉打發時間。
這時候有人進來給她上了吃食,她并沒有抬眼去細看。
直到那名婢女站到她身前不再動,蕭如卿終是抬頭。
那是張略顯稚嫩的臉,看起來年歲尚小,但是從如今的長相也能知道待其長大必然是個美人。
這張臉同記憶里的臉重合。
蕭如卿微微笑了起來,“是你。”
“姑娘真是好記性,是我。”那女孩臉上浮現純真的笑容。
數年前崔從安曾在蕭如卿面前打過這個小婢女,蕭如卿記得當時魏昭元還護了她。
也是魏昭凌放在崔從安身邊的幫手。
“這么多年不見,你看起來竟還是這般年輕。”蕭如卿打量了一遍這個婢女,幾年前她便這樣嬌弱矮小,如今倒似是從沒有長大。
蕭如卿莫名想起了睡蓮。
“婢女名叫苗卯,一直不曾答謝當年姑娘的維護之恩,此番特意前來感謝姑娘。”苗卯臉蛋紅紅地站在蕭如卿面前。
蕭如卿托著腮看她,許多年過去,蕭如卿比起當年還是要長進了一些的,她輕聲開口,“你是妖吧。”
苗卯一愣,明顯沒想到會有人識破了她的偽裝。
蕭如卿把茶杯端起來,吹了吹上面的浮葉,“如今都這么多年了,就算是你的長相同當初無差,好歹性格上也需裝的比以前成熟一些。”
這皇子府是什么地方,更別提跟在崔從安身邊,怎可能還保持有當年的那種天真。
她那般無害的笑容其實蕭如卿很看不慣,因為總是會讓她聯想到睡蓮。
苗卯笑了起來,這次倒是把此前故意刻畫出的純良給隱去了,幼小的臉上是平靜和淡然,“不愧是蕭姑娘。”
蕭如卿很好奇,她來尋她所為何事,反正肯定不會是來表達感謝的。
正是奇怪的時候,苗卯跪了下來。
若非蕭如卿手還算穩,她手里的茶杯差點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蕭如卿皺眉,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要反水?可在旁人看來的話蕭如卿她自己也應該算是魏昭凌的人啊。
苗卯倒是沒有去刻意吊蕭如卿的胃口,“苗卯確實是妖,蕭姑娘應該也已猜出來這些年我一直在替太子做事。”
蕭如卿倒是對另一件事更好奇,“你這般就把太子殿下給賣了,你膽子也真的是大,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太子殿下?”
“苗卯沒什么好怕的,”苗卯倒是絲毫不慌亂,“蕭姑娘若是想要當好太子妃,那自然會護著苗卯。”
話音一轉,嘴角有著笑,“若蕭姑娘還有別的打算,那自然更會護著苗卯。”
一番話令蕭如卿樂了起來,少見的機靈姑娘,“你有什么話想要同我說?”
苗卯塞了張紙條到蕭如卿手里,“我雖說替太子做事,但太子殿下對我多有制約,我一直沒有機會去單獨見蕭姑娘,”看向屋外,“明日我需給殿下匯報近況,到時我再去見姑娘。”
苗卯站起來退到遠處,沒多久崔從安就進來了,她看見苗卯明顯地不悅,“你在這干什么?”
苗卯又恢復了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奴婢,奴婢奉令來給太子妃上一些糕點。”
蕭如卿心里暗暗嘆氣,這個苗卯總是喜歡刻意去惹崔從安。
果不其然,崔從安一巴掌扇到了苗卯的臉上,冷笑,“你奉誰的令?我可從未給你下過這種令,奉殿下的?”
苗卯連忙跪下,紅掌印在那張雪白的小臉上甚是突兀,淚眼婆婆,“不不不,是……是奴婢自己……自己怕太子妃餓……”
“啪。”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崔從安眼中都是怒火,把苗卯踹倒,“你倒很會分人下菜啊,殿下也不知道是著了你的什么魔!”
蕭如卿看著崔從安,心里閃過一絲疑問,莫非她說的這個殿下是魏昭凌?
看崔從安還要接著打,蕭如卿趕忙上前攔住,“姐姐姐姐,別同這丫頭一般見識,好端端的你再氣壞了身子。”
其實從她今早見到崔從安,她便發覺崔從安如今的氣息不是很好,想來這些年定是抑郁煩悶的緊。
崔從安很奇怪地看了蕭如卿一眼,“妹妹倒真是寬宏大度,太子殿下說不定正是看上了妹妹這一點呢。”
蕭如卿扶著崔從安的手拿開,“那妹妹就謝過姐姐的夸獎了。”
崔從安沒再說話,看了眼地上跪著的苗卯,“滾!”
苗卯渾身顫抖著從地上站起,瑟縮地離開了。
蕭如卿心想演技真好,是個人才,不愧是魏昭凌選中的人。
崔從安領著蕭如卿去了當年她招待她的涼亭,只不過這次沒有再著人從旁伺候著。
崔從安給兩個人把酒滿上,“妹妹可還記得當年你來這里的時候,我同你說的話?”
“妹妹記得,”蕭如卿也不去裝傻,“姐姐讓我要認清自己,莫要因為一些虛幻的東西誤了自己終身。”
“那妹妹可還記得當初你是怎么同我說的?”崔從安把酒一飲而盡,抬頭間是一股自得與瀟灑。
蕭如卿也把酒飲下,“我說我們蕭府是小門小戶,我同家姐一樣,從未想過嫁入皇室,更不用說是嫁給太子殿下了。”
過了許久,崔從安開口道,“不曾想妹妹竟然都還記得,我以為你全忘了呢。”
“姐姐的教導妹妹始終謹記在心。”蕭如卿沒什么情感地答道。
“既然如此,妹妹又怎么這般迫不及待地嫁了呢?”
崔從安看向蕭如卿,“我以為你會留在關外,妹妹的性格一向是不能被拘著的,邊境大漠長沙,天高地闊,還有人護著你疼著你,妹妹為什么要回來呢?”
蕭家的孩子一個個嫁了出去,跨出這道城門,無非是想要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
她以為蕭如卿當時從祁連離開也是如此,但她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還嫁給了魏昭凌。
在蕭如卿看來這個問題問的甚是幼稚,蕭如卿不是很想回答,但這倒是提醒了她,看來她和祭雨之間的事情東京城內的一些人是知曉的。
難怪柳皇后多次提到她為了國事在外,也無非是想捏一下她的脈搏罷了。
蕭如卿哼笑一聲,“那姐姐覺得我為什么要回來呢?為了同你搶太子殿下?”
崔從安被這樣的一個反問給問住了,過了半晌說道,“難道不是嗎?”
蕭如卿輕笑,“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崔姐姐,什么也不用想,只要過著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時時刻刻想著的只有自己的愛情,自己的心上人,旁的事皆同她無關。
這樣的人,可以說她戀愛腦,但也可以說她生活過得很輕松,正是輕松無憂給了她戀愛腦的機會。
蕭如卿是羨慕的。
其實崔從安也曾聽過一些傳言,只不過她一直覺得為了那些事情這般做有些不實際,“莫非你回來是為了蕭將軍?可太子又怎可能真的會去為難蕭將軍。”
崔從安本有些松動心再次提了起來,這個理由她不信。
蕭如卿哈哈笑了起來,仿佛崔從安講了一個好笑的笑話。
她臉上是遮不住的妖艷。
看著蕭如卿笑彎了腰,崔從安再次怔愣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蕭如卿這般神情,皺眉,“你笑什么?”
過了許久,蕭如卿終于平定了下來,可她臉上依然是未盡的笑意,眼角的諷刺和譏笑令崔從安心中一寒。
而后崔從安看到蕭如卿粉唇微張,她聽到了地獄的回音,“姐姐不如來同我做個交易吧。”
崔從安從蕭如卿眼里看到了毀滅,但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什么交易。”
蕭如卿嘴角的笑意更濃,更肆意。
“殺了魏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