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的一番真情流露，讓司馬玉沉默無語，甚至感到深深的絕望。

如果黃巢未受此等重傷，絕對不會展露出這么意志消沉的一面。

如果戰痕郡的兵力再多一些，哪怕只是多了兩萬精銳，他都會帶著女兒和孫子，義無反顧的與聯軍決死一戰，因為起碼會有一絲戰勝的希望，不會說出現在這種喪氣話。

如果……

種種原因，都讓這員老將心如死灰，沒有半點斗志。

如今從他口中說出這番話，證明他真的無能為力了。

司馬玉不會怪他消沉，更不會覺得他軟弱，因為這個男人已經為荒罹付出夠多了，是一位真正值得人尊敬的荒罹將軍。

他鎮守了戰痕三十多年，一生之中最威猛的時期，黃金時光，全部耗費在這里。

三十多年間他從未有過退讓的時候，哪怕兩個兒子雙雙戰死，這個男人始終屹立不倒，無怨無悔，牢牢鎮守在這個地方。

他是將軍，荒罹的鐵血將軍，但他同時也是一個人，人當然會有感情，哪怕他現在自私的想要保全住自己的女兒、孫子，也是有生以來的頭一次，沒有人會責怪他，大家對此毫無怨言。

因為他只剩下一個女兒和一個年幼的孫子了，誰還會要求他更多？

“主公都已經發話了，你們還在等什么。”

“荒罹還有未來，而你們就是荒罹的未來。”

“聯軍我們自會擋住，趁現在趕緊撤走。”

高宏、鵬興和負傷的羅云聚攏過來，一起勸說三人。

他們雖然各個都面帶笑容，但不難看出，這份笑容的背后，都隱藏著一份決然，與自己主公共赴死的決然。

哪怕黃舞蝶和黃泉兩人都極力表明自己不怕死，也始終勸不動心意已決的黃巢，在對方的呵斥下，只能站在一旁流淚。

司馬玉心中更加難受，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無力感，同時內心深處也升騰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怒火，這股怒火需要宣泄，不然他會憋瘋掉。

“你們還在等什么？”

黃巢怒道：“這是命令，你們敢違抗老夫的命令？趕緊……咳咳！”

因為太過激動，導致牽動傷口再次大面積滲血。

黃巢面色又蒼白幾分，纏繞腰部傷口的繃帶，已經完全染成了鮮紅色。

“爹！”

“爺爺！”

如此重傷之下，黃巢心知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根本不理兩人叫喊，一把推開他們，“黃舞蝶，你想現在就氣死我不成？趕緊給我滾！”

“……是！”

黃舞蝶見老爹決然，雙目溢淚，銀牙一咬，抱起旁邊哭喊的黃泉轉身就要走。

“慢著！”

司馬玉沉聲道：“將軍，借你戰馬、兵器一用。”

黃巢已經疼的是滿頭大汗，聲音略顯虛弱的道：“你要干什么？”

司馬玉盯著對方雙眼，嘴里一字一頓道：“取敵將首級?！?

聞聲，黃舞蝶立即頓住身形，布滿水霧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司馬玉，一顆心跟著顫動起來。

“你說什么，年紀輕輕就想找死不成？”

黃巢眼一瞪，聲色俱厲的道：“你的時候還未到，趕緊給我滾蛋！”

“我是認真的?！?

司馬玉攥緊拳頭，渾身散發出一股鋒芒逼人的氣勢，“再將騎兵借給我，我要取敵將首級來?！?

羅云、鵬興和高宏三人張了張嘴，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見黃巢發愣，司馬玉催促道：“我沒有開玩笑，時間緊迫，將軍，相信我！”

黃巢神情瞬息萬變，死死盯著眼前的年輕人。

半響，他嘆口氣，再次認真打量對方一眼，隨即開口喝道，“取本將大刀、坐騎予他，再將剩下的所有騎兵交給他統帥?！?

司馬玉從鵬興手里接過跟隨黃巢征戰了數十年的專屬兵器“劫塵風嘴刀”。

大刀在手里稍稍掂量了下，足有一百五十多斤，這個重量的話，以他的體魄施展起來也不會消耗太大。

這柄大刀不僅重量十足，通體更是由精鐵夾雜著隕鐵鑄造，刀鋒之處寒氣逼人，無堅不摧，是一柄堅固鋒利的稀世寶刀。

在司馬玉騎上了青驄馬的那一刻，整個人的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散發著威不可當的光芒，有種超世絕倫的霸烈感。

黃巢看著他，有些恍惚，隱隱之中有道偉岸的身影浮現腦海中，一個消失了很久很久的身影。

他定了定神，開口問道：“你知道對手是誰？”

“知道，是天元七宿之一，‘朱雀之翼’不破禍?！?

司馬玉知道對手是一個女人，一個不同尋常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能被蓋宏點名接管全軍指揮權，必定具備著相應的實力。

黃巢鄭重的道：“千萬不要因為是女人而小瞧對方，能成為天元的七宿之一，她個人所擁有的武力絕對達到了蓋宏的級別，甚至超過了他也不一定?！?

司馬玉點點頭，“我不會小瞧任何一個對手?！?

聞言，黃巢感到欣慰，最怕就是他頭腦發熱才做出這種決定。

黃巢嘆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突破大印軍不難，但要成功斬殺她，機會……并不大！”

不是他想在如此緊要關頭說這種喪氣話，而是想再勸勸司馬玉，最好后者現在就能離去。

黃巢是真的很看好司馬玉，根本不愿他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執行這種任務。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成長，司馬玉將來定能成為荒罹的支柱。

如果沒有聯軍來襲，如果再給黃巢多兩年時間，黃巢有信心把司馬玉調教成荒罹最強的一位，后者絕對擁有這樣的資質。

可惜，時不我待啊……

“將軍，無需多言。”

司馬玉心意已決，壓制在體內的怒火若是不宣泄出去，他肯定會被逼瘋掉，不戰而逃四個字，更會成為糾纏他一輩子的陰影。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無比瘋狂，甚至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戰，但他無怨無悔，因為總有這種時候，值得人拿命去拼搏。

司馬玉雙眼盯了一陣正在逐步靠近的大印軍，也不再多費口舌，省著力氣對付不破禍。

他大刀當空一揮，“騎兵隊，列陣！”

僅存的三千余騎整齊列陣，以司馬玉為首，擺出了錐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