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梁千羽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在廚房掃蕩了一遍后便出來在大堂的一條板凳上坐著，背靠著桌子翹著二郎腿剔牙。

一旁的小劉看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又來了又來了！

有一個客人吃完飯正要起身往外走，被眼尖的梁千羽瞄到了，她頭也沒抬，兩只眼睛朝上盯著那人的背影：“結賬了嗎？”

那人朝身后大手一揮：“哎呀，先記著！”

“站住！”梁千羽大吼一聲，走到那人身邊問：“你誰呀我給你先記著？”

那人被梁千羽這么一喊嚇了一跳，回頭奇怪地看著梁千羽，以前店里有客人賒賬梁芊語從來都不會說什么，今天梁千羽卻一反常態，讓這個客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小劉上前說：“這是東街的趙小原，以前都是給他先記賬的。你忘了嗎？”

她怎么會忘，她早就看不慣梁芊語那唯唯諾諾的樣子了，來這吃飯的客人欺負她軟弱想賒賬便賒賬。以前她再生氣也發作不了，現在她出來了，一定要替梁芊語出這口惡氣！

她從柜臺拿出賬本，前前后后翻看，總共二十六個客人賒賬，共欠還來飯館十二兩白銀七貫銅錢。又翻到記著趙小原的那一頁，從去年三月份開始到現在共欠店里二兩白銀三貫銅錢！

把賬本砸到小劉胸前，圈起袖子來揪住那趙小原的衣領：“好啊你！在這白吃白喝欠了梁芊語這么多錢！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錢吐出來，一文錢都不能少！”

趙小原歪著嘴問：“你瘋了吧？”

梁千羽撇了那人一眼，進了后廚。不一會兒出來了，手里舉著一把菜刀對大廳里吃飯的客人說：“以后在還來飯館吃飯，誰敢賒賬，我砍了他的手！”

邊說邊用另一只手指著齊齊看向這邊的客人：“還有，以前欠錢的，我限你們三天之內全給我還清，不然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此時原本在吃飯的客人有的嚇得筷子掉在了地上，有的一下子被飯噎著了，有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全都不可思議地看著梁千羽。

這還是以前那個膽小懦弱溫柔靦腆的還來飯館老板娘嗎？

“是不是鬼上身了？”一個客人跟旁邊的人小聲說道。

梁千羽拿著菜刀一臉兇巴巴地對由于腿軟扶著門的趙小原虛晃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要飯錢。

那趙小原見狀嚇得立馬跑沒影兒了。

小劉忙奪過梁千羽手上的菜刀小聲說道：“這里還有這么多人吃飯呢，別把客人嚇跑了！”

梁芊語手插著腰咬了咬下嘴唇，無視掉對面無心瓷器鋪看過來的兩雙眼。環視了還來飯館正在吃飯的客人，這還來飯館看著每天生意這么好，其實很多賬都是賒著，本來賺錢的生意讓梁芊語快干成賠錢的買賣了。

想到這，梁芊語拿出小劉剛放回去的賬本出門了。

小劉追到門口喊：“老板娘你去哪？不是，梁千羽你去哪？不對，我到底該叫她老板娘還是該叫她梁千羽？啊啊啊！我要瘋了！”小劉在門口抓著頭發直跺腳。

天黑時，梁千羽回來了，小劉見她頭發凌亂，衣服有幾處地方破了，左手抓著一本被揉得皺皺巴巴的賬本，右手手腕上纏著幾袋東西，腰上還別著三串糖葫蘆！進來后她把賬本和那幾袋東西扔到了柜臺上。

“數數。”梁千羽對小劉說，說完便把腰間的糖葫蘆拿下吃了起來。

小劉看梁千羽這副跟被狗追了二十條街似的狼狽樣跑過去問：“老板娘，你去干嘛了？怎么變成了這副樣子？”

梁千羽揪起小劉的耳朵在他耳邊大喊：“我是梁千羽！梁千羽！”

小劉嚷嚷著饒命梁千羽才松手。

小劉一只手揉著被揪得發紅的耳朵，一只手去打開袋子，問：“這是什么啊？”

袋子打開一看，里面白銀、零散的銅錢和串起來的銅錢全都混在一起。他吃驚地看著梁千羽問：“你不會把客人欠店里的錢給要回來了吧？”

“錯，”梁千羽食指在小劉眼前左右擺了擺，糾正道，“是所有客人。”

小劉竟激動地哭了出來：“咱們還來飯館這下有錢了，想不到老板娘生病竟因禍得福了！”

梁千羽轉過身倚著柜臺，兩只胳膊肘撐在柜臺上吃了一顆糖葫蘆說：“老娘不出馬，真當老娘是孫子啊！”

小劉來來回回整整數了一個時辰，末了手里捧著一把銅錢聲音顫抖著說：“對了，對了，真的把錢都要回來了！”

“沒什么事兒我就出去玩兒了！”梁千羽吃了一顆糖葫蘆說。

“等一下！”小劉喊住她，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穿的蹭上灰還破了洞的衣服說，“你就這么出去？”

梁千羽一想也是，便上樓梳洗了一番換了身衣裳。

晚上小劉和方大廚正在吃飯。方大廚說：“也不知道老板娘現在吃飯了沒有？”

小劉夾了根白菜說：“肯定又去芙蓉樓了。”

方大廚說：“咱老板娘這一病，竟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

小劉嘆了口氣：“雖然老板娘生病的時候整個人變得開朗了不少，膽子也大了，還把客人欠店里的錢給全都要了回來，但我還是希望老板娘能快點好起來。”

方大廚說：“老板娘昨天不是說了嗎？城外紫竹林的云逸大夫可以治好她的病，本來今天就可以去找云逸大夫的，沒想到今天又犯病了。”

小劉看著方大廚問：“我怎么感覺咱們老板娘這病是隔一天犯一回？”

方大廚停下手上正要夾菜的手想了想說：“好像還真是，你看她已經犯了三回病了，每次都是前一天病后一天就好起來了！”

還來飯館已經關門閉燈了，微弱的燭光點亮了整個后院，這兩人邊吃飯邊聊著天。平時這個時候梁芊語都是跟他們一起吃飯的，現在梁千羽每天中午起半夜睡，起來填飽肚子就出去玩，晚飯也都是在芙蓉樓吃，兩人極少見到她。

此時孫之岫正在屋內看書，他抬頭看了看窗外，今天小劉沒有來找他，但他料想到梁千羽此時定在芙蓉樓。她今晚一定又會喝得酩酊大醉吧？這么一想他這書也沒心思看了。

便走到院內散步，走了一會兒停在院內一棵銀杏樹下，抬頭看著天上明晃晃的一輪圓月默不作聲。待要回房時，猶豫了，想了一下還是去芙蓉樓去找梁千羽了。

照例去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梁千羽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