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道雄渾聲音陡然響起，驚起百官相望。

“臣認(rèn)為，這寧子世系草寒之家，無門無第，且據(jù)臣所知，他父母雙亡，何來孝廉?才學(xué)先不論，單是那猜菜一事，就如同兒戲，怎當(dāng)?shù)昧苏?”

“王愛卿。”皇上面色隱隱陰沉，“此言差矣，父母雙亡仍可盡孝，怎無孝廉?再說那猜萊一事，若無真才實學(xué)，又怎能猜得出?又怎能聞名瑯琊?“

“回稟皇上。”他開口，竟是未有行禮，“據(jù)臣所知，他離家十四載，只在不久前回了一趟南郡，祭拜了雙親，而且……“

“而且?”皇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

“罷了，皇上還是不要知曉為好。”王敦竟是自顧自走回，“待明年選官時自會見分曉。”

話完，他竟是堂皇邁步，走出殿門，徒余皇上一人，端坐龍椅，雙拳緊攥。

王敦之心，路人皆知。

……

永和七年，暮商初六，春箋坊。

一道明艷身影，巧坐鏡前，玉指翻著一眾妝品，似是有些愁惱。

“不知子世是否喜歡此種顏色。“她托起一簾脂粉，眉間稍皺，獨自喃喃，“似乎濃了些。”

一位侍女立于身后，托起徐婉幾縷青絲，微微笑著，“婉兒姐這般天仙樣的人兒，就算不用脂妝，天下也沒有哪個女子能比得上的。”

“云兒。”徐婉視著鏡中侍女笑得柔柔，“此事無關(guān)容貌，子世他是我的夫君，他來迎娶我，我應(yīng)將最好的自己奉送給他。”

婉兒姐真是癡情。“云兒苦著臉，“要是云兒也能遇到一個如此癡情的郎君就好了。”

徐婉笑著，纖纖柔荑撫上云兒玉手:“云兒不用憂心，以云兒的姿容，定不愁嫁!”

“婉兒姐說著倒容易。”云兒佯怒，“你卻是已經(jīng)尋到了郎君了!”

兩人都是咯咯笑著。

“他怕是已經(jīng)在路上了吧。”徐婉忽是感到一絲異樣。

“定是如此。“云兒梳著，為她綰著青絲，“明日你即會出嫁，一早他就

得來接你，今日定會抵達(dá)南郡。“

“是嗎……”婉兒拂著銅鏡，心中隱隱不安。

幾刻后。

“婉兒姐。”一位侍女走上樓，語意肅然。

徐婉聞言，轉(zhuǎn)過頭來:“何事?”

“寧……寧公子他……”侍女略有遲疑。

“子世?他是不是已然抵達(dá)了南郡?”她雙眸泛光，面色興然。

“他……”侍女目光游離他處。

“你倒是說啊！”云兒也是有些急惱。

徐婉見狀，心中漸漸籠上陰霾:“他怎樣了?”

“他……他并未到往南郡

……“侍女語氣漸弱，“他……他幾月前就已然趕往了建康。”

徐婉聞言，笑容陡然凝滯，手中脂粉脫落，傾灑一地。

……

翌日，暮商初七，建康。

皇殿內(nèi)。

“今日即是選官之日。”一男子端坐龍椅，眸中精光，不怒自威，“寧子世與劉應(yīng)靈及其薦官是否已然到殿?”

“回稟皇上，此四人正候在殿外。“公公聲音尖細(xì)。

“好，宣四人上殿。”

公公走出殿外：“宣寧子世，劉應(yīng)靈，王允之，劉知賦上殿!”

幾人聽旨，依命上殿，下跪面圣。

“草民寧子世，覲見皇上。”

“微臣王允之，覲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民劉應(yīng)靈，覲見皇上。“

“草民……劉知賦，見過皇上。”

幾人禮畢，圣上聞之，目光掃過，神色靜然:“免禮吧。”

“謝皇上。“幾人同道，緩緩站起。

“今日宣你幾人到此，是為選官大計，關(guān)乎國事，切莫虛亂。”

他目光在寧子邊身上停留幾分，忽而又掃過一眾，“評官從實，寧子世，劉應(yīng)靈，你二人且有過實績？”

寧子世余光瞟向劉應(yīng)靈，心中五味雜陳，再難平復(fù)。

那日車中相識，起初話不投機，后來卻是與自己同游，同遇無地下榻之困，倒算得患難之交。

卻未曾想，與自己同甘共苦的金蘭，竟是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讓他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但轉(zhuǎn)念一想，或許那劉知賦，才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

“回皇上。”寧子世轉(zhuǎn)頭低下，“草民曾于兩載前七夕之夜在瑯琊賜春居連對兩菜，滿城聞名。”

“此事朕已知曉，那賜春居的菜式新穎繁多，奇巧名菜，猜對一道菜名者尚且寥寥，何況連對兩道?”皇上點頭，似是欣慰，“很是不錯。”

眾官在場，都看得明白，這賜春居猜菜乃凡間俗事，深居宮內(nèi)的天子又怎會知曉?

這擺明了是有意讓寧子世奪宮，淘汰劉應(yīng)靈。

只因那劉應(yīng)靈，是王敦的幕僚。

皇上面向劉應(yīng)靈，語意冰冷:“你呢，有何功績?“

“回皇上。”劉應(yīng)靈笑得陰險，“我尚無功績。”

此語一出，滿朝皆驚，沒有功績也敢擾亂于朝堂，若是嚴(yán)肅些，完全可當(dāng)欺君之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