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被囚于銀月城地牢內的月朗，早已清醒過來。

他臉色蒼白，全身蜷縮在墻角，就枯坐著，頭深深的扎下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但偏偏意識是如此清醒，昨夜發生的一幕幕不斷在他腦海中重演，他清清楚楚記得，是他，殺了藥婆婆，是他，親手殺死了藥婆婆……

銀月城的地牢不常使用，這里常年不見天日，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兩邊幾盞油封閃著微弱的光，被風一吹，就滅了兩盞。

當風兮顏和桑榆走進地牢，便看到他蜷縮、痛苦的身影。

隨著鎖鏈落地，牢門開啟，他都始終不曾抬頭，因為痛苦、自責，也因為無臉面對。

“看著我，月朗！”

那輕柔的腳步聲踏在地面上清晰可聞。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你可明白？”

這次他終于抬頭了，他更換姿勢，跪在地上，“殺了我，神主！”

月朗一臉絕望的對站在面前的風兮顏說道。

“為什么？”風兮顏用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問住了月朗。

他沉默了一瞬，回道：“是我……是我……殺了藥婆婆！”

只聽風兮顏繼續說著：“人真的是你殺的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又為什么要這么做？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月朗木訥的仰頭看著，兩只手在膝前無意識的捏緊。

“月朗，我只想要真相，你可明白？”

為什么，明明是她親眼所見的事實，可她現在卻在給他機會，沒錯，她是相信他的！

“人是我親手所殺，這是事實，我無法為自己辯駁，但是，是有股力量控制了我，所以我才會……藥婆婆才會慘死！”

果然是這樣！

風兮顏眉頭深鎖，說道：“既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又何苦要一心求死呢？真正錯的應該是那個幕后之人，你也只是受害者！”

“您真的愿意相信我？”

“我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

“……”

“走吧，你可以出去了，月欞還在外面等你！”

“……”

在她即將離開之際，月朗脫口而出，問出了自己心里盤旋的疑問：“神主！您……可曾恨我？”

“我恨過，在那一秒……”

“……”

“……”

“啪、啪、啪……”

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牢房里。

月朗看清來人后，雙手開始顫抖了起來，他側身斜視著他，復雜的眼神里，痛苦、憤怒不斷的交織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只見他咬緊牙關，嘶叫一聲，“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月軒聽了他的話，嘴角輕蔑、嘲諷的揚起一絲弧度：“這個世上哪有這么多為什么？我想讓她死，而你恰好出現在那，只是這樣而已！”

“……”

“怎么樣？我說過，這份禮物一定讓你終生難忘！”

“我要殺了你！”

月朗如憤怒的獅子一般沖向他，恨不得立馬撕碎他！

“好像你還忘了一件事——月軒！”

他伸出的手突然收住。

“月軒的命可在你的手里，剛才你本可以供出我，可你并沒有這么做，不就是為了月軒。所以，放棄吧，殺我，你還不敢，你也不夠資格！”

“……”

“其實你應該感謝我才是，你以為風兮顏為什么可以這么輕而易舉的相信你，不問緣由？”

額？

“你……到底還做了什么？”

月軒習慣性地想摩擦著腰間的鮫珠墜飾，卻摸了個空，才憶起自己并未攜帶，恍惚了一下，說道：“沒什么？只是在你身上留下了點氣味而已，這樣你說出的話才更有可信度！”

氣味？他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朗厲聲質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負手而立，望著從那窗孔里透進來的一點天光，非常微弱。

雖有情緒，卻不達眼底。再往深看，只撇盡漠然一片，令人心寒。

“哼！”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記住，風兮顏很快就會離開銀月城，離開之后，你的弟弟月軒就會回來！在那之前，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后果你該知道！”

“……”

此時月朗的心很亂，就像旋在風浪里的一片樹葉，一會兒被拋到這兒，一會兒又被拋到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