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也會引發經濟危機

產業升級、新舊動能轉換是很熱門的話題，也是當下經濟轉型的方向；但是，當所有行業、所有產業都處于轉型階段時，如果政策和環境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化，導致供需不匹配，也是容易引發經濟危機的。

為何這樣講？下面通過兩張圖來說明一下（見圖1和圖2）：

在圖1中，我們把大家最常用的供求曲線和長期平均成本曲線畫到了一起，左縱軸是價格（P），右縱軸是成本（C），橫軸是產量（Q）。

我們假設圖1呈現的是小型家用轎車這種商品（汽油為動力，以下簡稱“油車”）的供需曲線和成本曲線，D₀是原始需求曲線，S₀是原始供給曲線，LAC₀是長期平均成本，D₀與S₀相交的點為供需均衡點，這是市場均衡價格，或又稱“市場出清價格”。當價格在A₀時，油車市場處于理想狀態，油車的長期平均成本B₀是小于成交價格A₀的，此時，全社會利潤是AA₀B₀B圍成的長方形部分面積。

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油車生產商預期人們對油車的需求會上升，需求曲線會平移到D₁，為了滿足這部分新增需求，生產者會擴建產能，使供給曲線右移至S₁，S₁的右移會相應地帶來長期平均成本曲線右移至LAC₁。假設一切按預期發生，則產品市場價格保持不變，但是產銷量擴大，全社會利潤變成AA₁B₁B圍成的面積。這時候，社會繁榮，供求兩旺，大家都處在比較舒服的狀態。

現實中，油車產能確實提高了，供給曲線和長期平均成本曲線確實如期右移了，但是意外發生了。請看圖2：

為什么會有意外？比如出于對環保問題的關切，一些大城市推行鼓勵電動汽車（以下簡稱“電車”）消費的政策，消費者的購車需求就那么大，一部分人買了電車，自然買油車的需求就小了。在這個案例中，電車就可以理解為油車的創新替代品。在圖2中，由于油車被一部分電車替代，使得油車的需求僅增長至曲線D。

可是，油車廠商的產能已經擴大到了S₁，企業長期平均成本曲線已經確定。而需求并沒有相應擴大，市場出清價格僅維持到B₂點。B₂的價格是明顯低于理想狀態下的均衡價格A₁的，而且從B₂點來看，市場均衡價格低于長期平均成本A₂。這樣的局面會導致什么問題呢？

1. 廠商個體不愿意做虧本的買賣，可能仍按照A₁價格賣油車，這個價格高于均衡價格，油車不好賣了，油車庫存大幅度上升。

2. 為了消化油車庫存，油車廠商只好調低價格賣車，油車價格大幅度下跌。

3. 社會總利潤大幅度減少，甚至油車全行業出現虧損，虧損額可以理解為AA₂B₂B圍成的面積。

4. 當這種狀況大幅度蔓延時，行業就會產生大量不良金融資產。因為廠商之前擴建產能是需要貸款的，一旦虧損，貸款就還不上了。

5. 大量不良金融資產會導致銀行“慎貸”，產生信貸萎縮，信貸萎縮會進一步減少社會總需求，致使商品價格下降。當多行業同處于這一階段時，就會出現多行業商品價格持續下跌，供大于求的現象，這一現象在經濟學中被稱為“通貨緊縮”。通貨緊縮通常會導致較為嚴重的經濟危機。

為了防止上述情況的發生，也許理想主義者會提議：讓所有生產者都同步有限擴張老產能，并等比例投資創新品的產能，危機不就可以避免了嗎？其實現實中這很難做到，因為：

1. 產能構建基本上是不可逆的，生產者根據價格信號來構建產能，當供給不足時，大家紛紛擴建產能；當產能達產，價格下跌時，產能無法簡單零成本縮減。

2. 即便如期構建了一部分創新品的產能，由于不同創新品的上游產業鏈條不同，新產品產能的建設會引起新產品資源市場的供應緊張，價格上漲，使新產品利潤受損。以電車為例，在前兩年，電池級碳酸鋰的價格經歷過4倍以上的暴漲。

3. 在國家產業政策的鼓勵和支持下，很多創新產品的成本其實是高于市場售價的，市場出清是依賴國家補貼的結果，例如電車的價格補貼。從經濟利益角度看，全社會福利是受損的，雖然社會效益或者長期效益是有利的。

總的來說，我們國家目前某些行業正在出現這種現象，值得引起人們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