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支撐中國市場發展的企業中，除了國有企業外，民營企業的表現也非常搶眼。在民營企業中，家族企業的表現也越來越引人注目。中國的家族企業越來越多地受到理論界和實務界的注意。然而，在中國，對于家族企業的業績表現存在較大的爭論，對于家族企業的價值也存在爭議。與全國民營企業的平均創新投入相比，中國家族企業的研發強度和投入水平明顯不足，而且已經成為一個較為普遍的問題。家族企業由個人和家族掌控，因此企業研發強度和投入水平較低的問題最后還是歸結于個人和家族對于企業創新戰略決策的選擇。家族企業與非家族企業最大的區別在于家族企業的控股權在個人及其家族成員手中，并且家族成員還會參與到企業的實際經營中。實際上，在家族企業中，家族內部的各種親緣關系基本上分享了家族對企業的控制權。因此，家族企業、企業價值、創新投入、家族控制權和親緣關系形成了一個緊密聯系的影響機制。

作為全球企業的一種主要的組織形式，家族企業在世界經濟中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國外對家族企業研究的歷史較為悠久，國內很多學者也對中國的家族企業展開了多樣化的研究。然而，國內外的學者普遍對家族企業的創新活動研究甚少，對家族企業對于創新活動抱有什么樣的態度、如何進行創新活動決策的研究還鮮少有人涉及。關于家族企業控制權的研究，往往與委托代理問題相結合，探討家族控制權從創業家族向職業經理人轉移的過程。然而，很多學者都忽略了家族控制權首先在家族成員內部分配的過程，家族企業內部的家族成員在一定程度上共享著企業的控制權，這些親緣關系究竟會如何影響家族企業價值，還需進行深入、系統性的探究。

基于上述研究目的，本書回顧了家族企業領域的已有研究成果，并對親緣關系對于家族企業價值的影響、委托代理理論視角下的家族企業管理、社會情感財富視角下的家族企業管理、親緣關系對于企業創新戰略的影響等領域的研究進行了梳理、總結與點評。本書發現，已有文獻存在以下幾方面的問題：第一，多是圍繞“家族企業有別于非家族企業”這一話題展開，缺乏對不同類型家族企業之間差別的研究；第二，關注不同親緣關系如何影響家族企業的研究大多是經驗性研究；第三，在分析家族企業價值時，委托代理理論和社會情感財富理論有著相矛盾的觀點；第四，對家族企業創新不足的解釋還停留在用社會情感財富理論解釋的階段。在文獻研究的基礎上，本書對核心變量進行概念界定，并說明測量方法。尤其是針對親緣關系這一變量，本書將其解構為六種具體的親緣關系。通過人工收集的方式，本書收集了深圳證券交易所中小板和創業板的所有家族企業的數據，并借助銳思數據庫的核對與補充，最終獲得包含435家家族企業、1941條觀察值的面板數據。

從實證檢驗的結果來看，本書得出了以下五個結論：第一，將配偶、兄弟姐妹、子女、女婿和兒媳引入家族企業的董事會、監事會、高管層和核心技術層將會增強家族對企業的控制權。配偶、兄弟姐妹、子女、女婿和兒媳可以視作廣義的核心家庭，將這四類親屬引入家族企業的核心層，本質上還是家族控制權在核心家庭中的轉移和重新配置。堂／表兄弟姐妹和姻親兄弟姐妹并不包含在核心家庭之內，都可以算作遠親。將堂／表兄弟姐妹和姻親兄弟姐妹引入家族企業的董事會、監事會、高管層和核心技術層未必會影響家族對企業的控制權。第二，將女婿和兒媳引入家族企業的董事會、監事會、高管層和核心技術層將會對企業實施創新戰略帶來負面影響。女婿和兒媳即使進入家族企業的核心層，對放手大干一場實施創新戰略還是有較大的顧忌，他們往往不會采取令家族不放心的行為。將配偶、兄弟姐妹、子女、堂／表兄弟姐妹和姻親兄弟姐妹引入家族企業的董事會、監事會、高管層和核心技術層未必會影響家族企業實施創新戰略，研究他們對創新戰略的影響還需要增加更多情境條件。第三，家族對企業的控制權越集中，越不利于家族企業提升價值。家族控制權通過左右創新戰略決策來影響企業價值，雖然家族擁有一定程度的控制權有助于遏制代理成本，然而較高的股權集中度還是會給家族企業帶來傷害。家族股權集中度過高從而損害企業利益的途徑之一就是降低研發投入水平，抑制家族企業的創新戰略活動。第四，高成長性通常出現在家族企業的成長期，低成長性通常出現在家族企業的初創期和成熟期。當家族企業處于高成長性階段時，家族控制權對企業價值的負面影響較強；當家族企業處于低成長性階段時，家族控制權對企業價值的負面影響較弱。第五，當家族企業處于高成長性階段時，創新戰略在家族控制權與企業價值之間發揮的中介效應較強；當家族企業處于低成長性階段時，創新戰略在家族控制權與企業價值之間發揮的中介效應較弱。當家族企業處于初創期和成熟期，家族成員因為各種條件所限，即使為了滿足自身的控制權私利，去影響企業創新戰略的可能性也比較小；當家族企業處于快速成長期，家族成員很有可能受到獲取控制權私利的引誘去實施掏空行為，令企業價值因為創新戰略的開展不利而蒙受很大損失。

本書的創新之處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第一，細化近親、遠親、血親、姻親等親緣大類，深入構建六種主要親緣關系對家族企業影響的綜合模型。本書構建了包含配偶關系、親子關系、兄弟姐妹關系、堂／表兄弟姐妹關系、姻親親子關系和姻親兄弟姐妹關系這六種主要的親緣關系對家族企業影響的綜合模型，并就這六種主要的親緣關系與家族控制權和創新戰略的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將家族企業研究從“家族企業與非家族企業”的層面推進到“家族企業之間”的層面，揭開了家族企業內部不同親緣關系作用的神秘面紗。第二，揭開家族企業價值影響機制的“黑箱”，探究親緣關系對家族企業價值的影響路徑。親緣關系與家族企業價值之間存在著間接的影響關系。將配偶關系、子女關系、兄弟姐妹關系、姻親子女關系引入家族企業的董事會、監事會、高管層或核心技術層有助于增強家族對企業的控制權，而依靠姻親子女關系增強的家族控制權會進一步削弱家族企業的創新傾向和研發投入，導致家族企業的價值受到損害。第三，發掘親緣關系對家族企業價值的影響機制，及其在家族企業不同發展階段具有的不同路徑特征。在成長性較低的初創期和成熟期，雖然親緣關系會通過家族控制權影響創新戰略，再影響企業價值，但是該作用路徑其實是受到低成長性限制的。然而，在成長性較高的成長期，家族企業在快速擴張和市場拓展時，需要依靠創新戰略來打開局面，會預留大量的資金投入到創新活動，這增加了家族成員掏空的機會。第四，關于社會情感財富理論與委托代理理論的悖論與連接點，本書也有比較有意義的發現。社會情感財富理論認為家族企業更愿意追求非經濟利益，而委托代理理論認為家族企業會為了控制權私利而不顧家族企業的聲譽和形象，二者之間存在理論悖論。但是無論追求非經濟利益或控制權私利，家族企業的犧牲品都是創新戰略和研發投入活動。當家族企業的股權集中度太高時，創新戰略受到抑制，企業價值就會受到負面影響。

本書也存在著以下三點局限性，需要未來研究進行完善：第一，數據樣本的局限性。由于數據收集的時間和條件所限，本書只收集了受到政府和國資影響較少的創業板和中小板上市家族企業的數據。第二，變量測量的局限性。本書并未對家族控制權的類型進行詳細的劃分，而是統一用前五大股東持股比例表示。第三，研究方法的局限性。由于面板回歸方法所限，本書無法更進一步研究哪些親緣關系組合能夠引致較高的企業價值。后續研究可以利用全部A股上市家族企業的數據進一步檢驗本書的結論，并考慮更為復雜和相互作用的理論模型，將政府和國家資產的作用考慮在內；可以豐富本書的測量指標，將親緣關系在家族企業內部發揮的作用更加具象化；可以探索親緣關系、家族控制權、創新戰略等和企業價值之間的非線性關系；可以進一步甄別女性親屬與男性親屬在家族企業中發揮的不同作用。

本書在大綱設計、終稿完成至出版面世的過程中，感謝導師中國人民大學商學院劉剛教授提供了寶貴的指導和建議，感謝中國經濟出版社的編輯老師對本書的付出。

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力求精益求精，然而由于自身水平有限，本書可能存在值得商榷或錯誤疏漏之處，懇請廣大讀者斧正（聯系方式：xirongcheng@btbu.edu.cn，xiaodongyu@cufe.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