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團體心理治療中的9個難題:從羞恥到勇氣
- (美)杰羅姆·S.甘斯
- 1456字
- 2020-05-09 15:40:29
輕蔑與鄙視
對一切嗤之以鼻的患者最能影響治療師的狀態,因為他們能夠通過表現出不屑和質疑的態度來使治療師懷疑自己的專業水平。這種影響力一部分來源于輕蔑者制造的一種錯覺。他們總是顯得大局在握、為人強硬、立場堅定,尤其是在他們(而這幾乎是無一例外的)認為自己占領了道德制高點的時候。那些被他們長篇大論攻擊的對象,往往不會想到,此類人常是外強中干、充滿著對自己的羞恥感的。通過投射性認同這種潛意識里的防御機制,所有和羞恥感相關的被動和無助感都丟給了治療師,從而使得這些倨傲的組員看起來既有理又霸道。
在受到這種攻擊的時候,治療師需要牢記,這些輕蔑和鄙視其實源于攻擊者對于自身那些痛苦的負面感情的防御。這樣的組員往往感覺自己痛苦又失落。那傲慢的外表下藏著自己隨時可能破碎崩潰的恐懼。咨詢師需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對現象背后隱藏的原因保持覺察,因為這些遭受輕蔑和嘲笑的組員是團體中最容易脫落的。
案例分析
瑪莎和愛麗絲同屬于一個結構穩固、凝聚力強的長期心理動力治療團體,她們兩人都很討厭一個叫作山姆的新組員。山姆是一個40多歲的大塊頭,兩個孩子的父親,山姆患有成人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由于無法處理工作中的人際關系,他已經8年沒有上過班了。山姆有自戀的問題,習慣于把問題歸咎于他人,總是誤解別人,與人相處時稍有不滿就勃然大怒。他的家人將他視為一個不孝子,且很少與他來往。
對于瑪莎來說,山姆讓她想起曾經那些可怕的戀愛經歷,跟蹤狂、約會時被強奸以及那個曾經對她施以家暴的前夫。愛麗絲則痛恨山姆沖動獨斷、專橫又傲慢,常常對別人指指點點。她們倆似乎很享受在一起吐槽山姆的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山姆又一次體驗到了兒時的創傷經歷。小時候每次搬家到一個新的地方,作為一個外來者,山姆也是這樣被社區里的孩子們指責嫌棄的。
在山姆第三次來參加團體治療的時候,愛麗絲詳細講述了一次發生在工作中的、由于她的諷刺天性而引起的沖突,講著講著她突然哭了起來,說自己覺得非常孤獨。毫無預兆地,山姆突然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愛麗絲面前跪了下來并遞給她一盒紙巾。他說她是個好人,看起來他似乎想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然而愛麗絲反感地縮回了手,聲稱自己的私人空間受到了侵犯并要求山姆趕緊回到他的座位上去。在隨后的小組活動中,她不停重復這件事并用它來佐證自己的看法,山姆就是個“壞蛋加流氓”。她對他持續報以刻薄的嘲笑和諷刺的評價,甚至建議他離開小組。相對于愛麗絲的尖刻指責,其他組員對于山姆持有各種不同的看法,有一部分人的看法甚至是積極并且同情的。這些不同見解原本可以是愛麗絲的一個機會,好好反思為什么唯獨自己會對山姆如此粗暴,然而她固執己見。
我向愛麗絲指出,她對于山姆的輕蔑和鄙視其實是對她自己或是自身背景的羞恥感的防御。于是她向我坦陳了她母親在家鄉所受到的關于社會地位的偏見。原來在愛麗絲15歲時父母就分居了,事后她的父親選擇在小鎮上唯一一家加油站打工。愛麗絲認為他這是在故意以此羞辱母親。愛麗絲也承認,自己繼承了父親這項令人厭惡的惡習,總是想要羞辱和貶低他人。
對以上這個例子的解釋說明并不能公正地闡明團體動力強大的相互作用。整個小組都在一遍遍討論著山姆,組員們對他充滿了好奇。不過與此同時,他們無法也不愿承認,山姆所得到的關注和時間其實是他們自己也十分渴望得到的。這份毫無意義的關注也逐漸使他們意識到了這種強迫性努力背后的防御本質。然而,當愛麗絲對山姆的鄙夷受到了面質和挑戰,當她開始意識到并分享自己輕蔑表象下隱藏的羞恥感時,小組終于可以放棄他們對于山姆持續性的無果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