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卿頓了一下，仿佛在找一個合適的詞組，
“這兩次見你，你都不太平安啊。上次不小心，這次是真的開刀了。”
“是吧……”
他的話讓我一下想起再相遇的場面，有一絲尷尬氣氛。
“雖然是小病，復發的可能比較大，注意作息。就算拆線了，都應該注意點兒。”
“嗯……好。”
…………
在他不停的說話時，沒有抬眼。趁機我又偷瞄他的眉眼，鼻子，到嘴巴，最后不小心掉進他輕柔的話語里去。
竟覺得時間慢了不少，慢的恍惚能數清楚他的睫毛有多少。
……
“你看我干什么？”他看我一眼問。
“沒，沒。只是覺得，你話多了，跟寧苑蠻像的。”
果真，我只能永遠做一個‘小人’，只能在窺視中大膽，難以曝露真性情。
一卿沉默了有好一會兒，一股沉悶從他的表情里散發出來。我恐慌說錯了話，沒有別的意思，不小心一遮掩時隨口一說而已。
在沉默的這些時候，我早已想再聊點什么，但是話題不是說來就來，尋思很久也沒有合適的。
一卿把手里的蘋果分塊，終于把水果刀放在了桌子上。向我移了過來，掰一塊遞給我。
我慢慢的伸手過去，一下子又像回到了高中時候的他，等不了我的手，一下把蘋果塊扔到了我嘴里。
我能怎么辦，咀嚼之后咽下去。
……
一卿喂食完了后，明顯的長呼了一口氣，猶如應付了一個孩子。
又是半刻的沉默，好奇怪啊，我和他單獨在一塊的時候會如此安靜。
旁邊的小孩醒了又睡，大人忙上忙下，就連中年夫婦都能默默的相視而笑。
我也沒想到，一卿竟然能夠盯著一個地方發呆那么久，沒有重要的事，不好打擾。
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情侶，只是朋友都相處的這么拘束，有點不甘。
“說點什么……”我心想著，恨那個話題為什么蹦不出來，旁邊人的微妙的表情為什么時不時的投過來，要是被一卿看到了，是不是會誤會。
這時，一卿忽然回過神來，小聲的說：
“你談戀愛了嗎？”
“嗯？哦，沒有。”我聽見了，不過問得太突然，腦袋沒及時接收到，回答的慢了些。
“為什么不談一個？這不是大學該做的嗎？”
一卿沒有看著我，這個問題想來很隨意。
我為什么呢？有好幾種借口，不想，沒空，不喜歡。可不得不說，我好像在等人。
…………
“不喜歡就算了吧，沒必要浪費時間。”
我說完，看著一卿沒有表情的點頭，默認了這個理由。
“寧苑呢？”
“他什么？”
“他有沒有女朋友？”一卿說。
“他，應該也沒談吧。”
我不確定，至少沒聽他說過。
“那你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嗎？”
“……所有男生不都喜歡漂亮的嗎？他也一樣吧。”我說。
一卿忽然笑了一下，很輕。是因為我猜錯了？
他也沒告訴我是對還是錯，這樣沒來由的笑意倒是讓我心揪了一下，與寧苑這么久的朋友，這方面的事我從來不知道。
快十點了，也有點困了，有點內急。
“我想上廁所。”
一卿扶我從床上起來，他的手幾乎能握完我藏在大衣里面的胳膊，力道慢慢的由重到輕。
霎時，我覺得他都不敢碰我了，使我有種嫌麻煩要離開的錯覺。我承認，那一刻，我的心成了針尖，容不得一絲不悅。
“怕擰斷我胳膊，還是揉碎我的肩？”我說。
“怕你疼。”
……
頓時，特懊悔，為什么偏要自說自話。
……
隔壁床的阿姨應是看著急了，過來幫忙，
“我來吧。看小姑娘的樣子怕是蹲下去都很難，你又不能進去，就交給我吧。”
她很細心的給我開門，仔細看，真像那時我在一卿家見過的那位保姆阿姨。
到廁所，阿姨慢慢讓我蹲下去。她說的沒錯，不管是蹲下還是起立，都很煎熬。
“外面那個是你男朋友嗎？”阿姨問的小聲。
“那個是朋友，不是男朋友。”這是我第二次這樣解釋，還是那么慌張，仿佛說一卿是我男朋友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之前的那個男生呢？”
“那也是朋友。”
“哦。”阿姨略有失望，又問，“家里人呢？媽媽呢？”
……
“家里人有事。”
我雖已沒想過他們，但一提還是猛跳了一下。可能我表現出的難過被阿姨察覺，她只簡單的應答一聲，就沒再說話，背對著等我。
我慢索索的拉褲子，慢的自己都很嫌棄，可又不得不一點點來，不敢用力。阿姨轉過身來，應該是覺得等太久了。
“呀喲，怎么不叫我？”說著，她搭了把手，好不容易穿上。
這一刻，發覺生活不能自理真的好可怕，生病獨自住院的那些人真的很強大。如果以后不可避免，老了，病了，又四下無人，怎么想都是一片悲景。
從里面出來，抬眼只見一卿，倏然覺得如果以后是他見到我無能的樣子，我肯定不會開心。
……
“你需要做什么可以給我講，我有照顧人的經驗。“阿姨說，“看著你啊，我都像是見到自己的閨女一樣，真的，她好久沒有回來了。在外省的公司工作，看見心里也很高興，所以不要怕麻煩我，我不怕麻煩的。”
我眼眶霎時潤了，垂下眼，輕聲道謝。
為什么給我這些溫暖的都不是和我有血親關系的人？因為沒有那層關系，我才不能享受的理所當然，也正因為缺乏，所以在我眼里，陌生人的關懷才會這么強烈地牽動我的感情。
……
“差不多，可以睡了。”
一卿說看時間很晚了，讓我早點睡。
晚上，外面飄了雨，又打雷。我已經被疼痛弄醒，雖然閉著眼，但是在忍著然后強制睡著。
我知道阿姨起床關了窗戶，小孩咳嗽了一聲，一卿給我蓋了床被……
“希望你別再被這些痛找上。”一卿的聲音，一只手在我的臉上拭去包含痛覺的淚水。
這晚，終于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