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第一場雪還沒有融化，又迎來了第二場雨夾雪。

于霽比平時早起30分鐘梳洗打扮，這樣的天氣，D市的交通系統怕是又要癱瘓。

陳安躺在床上，他剛睡醒睡眼朦朧的看著忙著化妝的于霽，“阿霽，等下要我開車送你去公司嗎？”

“不用了吧。”于霽對著鏡子描眉，“這個天，我家小區前面的坡有多難開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坐公車可以的。”

陳安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梳妝臺前，俯身親了一下于霽的頭發，“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知道啦。”于霽描眉的手頓了頓，又說，“你們公司那邊讓你請這么多天假期嗎?”

“沒關系啊，”陳安的手捏了捏于霽的肩膀，“我后天回去就好了。”

“嗯。”于霽把綁上的頭發放下，用梳子梳了幾下，又綁了一個低馬尾。

陳安從她的身旁離開，去了廚房。

于霽換完衣服，陳安把泡好的麥片遞給她，“吃一點在去上班吧。”

“謝謝。”于霽接過麥片被子，把酸奶和麥片攪拌均勻，坐在沙發上，一勺一勺的吃了起來，陳安也靠著她坐，剛洗完臉的他清醒了不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著一旁的于霽，問到，“對了，我之前讓你買的草莓買了嗎？給我媽和我姐的那個。”

于霽拿著勺子的手明顯頓了一下，她慢吞吞的嚼完嘴里的麥片，“哦，沒有，我給忘了。”

“你這腦袋能記住什么事兒？”陳安手指彈了一下她的腦袋。

于霽的身子往外靠了靠，仰著頭看他，面無表情道，“你自己去買啊，正好你今天可以送。”

“不是啊....”陳安有點埋怨的語氣，“我媽之前跟我說過想吃來著，你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送過去......”

于霽深深嘆了一口氣，把杯子放在了茶幾上，對陳安說，“陳安，那是你媽，不是我媽。”

“那她以后也是你媽媽啊，”陳安看著于霽，“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

“我為什么這么說話你心里沒數嗎？”于霽給陳安翻了個白眼，站起身穿上外套，“我不想一大早就因為這點破事兒搞的我心情一團糟。”

陳安還是不依不饒，他的聲音大了起來，“于霽你什么意思？”

于霽已經走到玄關，彎腰穿鞋，穿好之后，拿起包包，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陳安，她聲音不大，卻不耐煩，“行了行了，就你最孝順了，你自己買完送去不就得了，多大點事。”說著把門拉開，走了出去，砰的一聲，隔開了兩個世界。

自從上次在B市吃過一次飯之后，沈嘉年再也沒碰到過于霽。他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向公交站張望，卻一直沒有那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好像再也沒點過外賣。

外面的雨漸漸的轉成了雪，一片一片雪花落在地上，一瞬間就消失了。

于霽彎著腰向站點走去，早上跟陳安吵架忘了拿圍巾，現在她低著頭，把大衣領立了立。又向后望了望，公車還沒有來。

“年哥，”正在擦桌子的唐杰指著窗外低著頭的女人，“她是.....”

沈嘉年走到窗邊，順著唐杰的手看去，窗外的女人穿著米白色的呢子大衣，脖子藏到了衣領里面卻還是因為冷而一直跺著腳。

“真是.....”沈嘉年皺著眉，拿著他的圍巾走了出去，

“這么冷不知道帶個圍巾嗎？”沈嘉年直徑走到于霽面前，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邊說著邊給她圍上自己的灰色圍巾，“你是不是傻？”

圍上圍巾一瞬間的溫暖讓于霽心里一動，她直愣愣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只是穿著咖啡店的制服，這么冷的天，出來連個外套都沒穿。

“早上出門忘了。”于霽的手插在大衣兜里，把臉藏在圍巾后面，沖著沈嘉年點頭，“謝謝。”

“去我店里等車吧。”沈嘉年抬頭看著前面的馬路，“車應該沒有那么快來的。”

于霽把圍巾向下拉了拉，露出嘴，對他笑笑，“謝謝了，車應該一會就來了，我就在這等著吧。”

沈嘉年點點頭，也沒再說什么，轉身回到了店里。

不一會，一輛黑色的SUV開了過來，停在了路邊、

“上車！”沈嘉年把車停到公交站前前，把車窗按下來，沖著于霽說道。

于霽看了一下時間，確實快要遲到，也不再推脫，她拍了拍身上落的雪花，打開車門，上了車。

“謝謝。”于霽吸了吸鼻子，把圍巾松了下，車里有一股檸檬的清香。

“嗯。不客氣。”雪天的車并不好開，沈嘉年看著前面的路，車緩慢的行駛。

于霽撥了撥額前的劉海，看了一眼開車的沈嘉年，又把頭轉過去，沒有再說話。

“這幾天怎么沒見你坐車？”沈嘉年雙手扶著方向盤，問道。

“嗯.......”于霽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事實上陳安回來這幾天每天都開車送她上班，只是她不想開口說。

看著于霽猶豫的樣子，沈嘉年卻了然于心，“你男朋友送你？”

于霽見他這樣，也點了點頭，“是。”

“那他今天怎么沒送你？”沈嘉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側頭看了于霽一眼，抿了一下嘴，似乎想要壓抑著什么，“這個天氣他怎么不送你？”

于霽搖搖頭，沒說什么，手下意識的摸著圍巾邊緣凸起的地方。

一路上，兩人沉默著，沈嘉年故意沒有打開車載音樂來緩解氣氛。

車字開到于霽的寫字樓樓下，于霽解開安全帶，她想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還給沈嘉年。

“對不起，我剛剛語氣不是很好，那....”沈嘉年側臉看著于霽，緩緩道，“晚上，我來接你下班吧。”

于霽的手一頓，她沒有繼續解圍巾，只是開口道，“晚上我.....”

“我就只是送你回去，”沈嘉年抿了抿嘴唇，生怕她拒絕，又說，“哪也不去，就讓我送你回家吧。”

于霽點點頭，沖他笑了笑，“好啊，謝謝。”說著打開車門，對沈嘉年說道，“那我先去上班了，拜拜。”

于霽走進大樓，聽到后面有人叫她，“于霽！”

她回頭，是陸言，笑著打招呼，“早啊”

“早。”陸言一眼就看出于霽的灰色圍巾之前沒戴過，一臉嫌棄，“你怎么買了這么老氣的顏色啊。”

“啊，是嗎。”于霽低頭看了看，這才拿起圍巾聞了一下，有一點點檸檬的香味，她輕聲道，“我覺得還挺好看的啊。”

翻譯社的工作每天都很忙碌，基本是筆譯居多，為了維持水平，他們每周都會有口譯和筆譯的培訓。

今天于霽有些心不在焉。

口譯練習的對話，她翻譯成最簡單的句子，就是小學六年級都會的那種。

筆譯的古詩詞翻譯，直譯的連她直屬領導安娜都沒看懂是什么東西。

“今天你怎么了？”陸言看出了她有些不對勁。

于霽沒打算把沈嘉年的事情告訴她，只是搖搖頭，“沒事，可能昨天晚上沒睡好。”

陸言突然想到什么，一臉壞笑，“這幾天陳安回來了，是不是......”

“不是啦。”于霽輕輕打了一下陸言的胳膊，“想什么呢。”

陸言沖于霽吐了吐舌頭，小跑到自己的工位上。

“晚上要一起吃飯嗎？”陸言問坐在旁邊的于霽。

于霽眼睛沒有離開電腦屏幕，“不了，我今天晚上有事情。”

陸言撇撇嘴，“也是，陳安好不容易回來幾天，你得多陪陪他。”

于霽打字的手一頓，沒有說話。

屏幕下方的微信消息一直閃動，于霽點開消息，是陳安的。

“晚上跟我媽和我姐一起吃飯吧，你下班我去你公司樓下接你。”

她深吸一口氣，在鍵盤上敲著，“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臨時加班，可能去不了了。”

“別任性，你還想要我怎么樣？”

“那你就當我不懂事吧。”打完這這幾個字，于霽把聊天記錄刪除，她自欺欺人的認為，刪掉了記錄，就可以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于霽知道陳安的媽媽不喜歡自己，她為了討陳安媽媽的歡心，做了很多，逢年過節的禮品就不用說了，平時只要自己看到什么好的，實用的東西，都會首先想到買給他的家人而不是自己的父母。而當她無意中知道陳安媽媽在陳安去S市的第一個月就讓他姐給介紹新的相親對象的時候，那一刻，于霽突然釋懷了。

隨便吧。

自己在對方眼里到底是有多糟，這樣被嫌棄，迫不及待的被替換。

她也知道陳安左右為難，夾在女友和媽媽之間并不好受。他跟于霽說，去相親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他只愛她一個人。

他很積極的想修復媽媽和自己的關系，她是知道的，可是似乎并沒有什么效果。

那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隨便。

于霽有些煩躁的撓撓頭，拿起桌上的水杯起身去接水，好像她必須做點什么事情，才能停止這樣郁悶的心情。

下班的時候，于霽在寫字樓大廳給沈嘉年發短信問他到哪了，還沒等到他的回復，就聽到有人叫她，“于霽！”

她聞聲回頭，是陳安。

“我就知道你今天不會加班...”陳安真的太了解她了，任何漫不經心的謊言都會被他輕易拆穿。

于霽扯了一下嘴角，“你來了...”

“走吧....”陳安攬著于霽的腰向門口走去，仿佛他們下午的吵架都像聊天記錄被一鍵刪除了一樣，“我媽在飯店等我們...咱們先過去吃飯吧...”沒有任何商量的語氣，陳安總是喜歡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無論什么。

于霽嘆了一口氣，沒說什么，跟著他走出了寫字樓。

陳安的車停在了樓外的露天停車場，上車之后，于霽看了一下手機，還是沒有短信，她心里莫名的煩躁。

陳安把車開出停車場，一輛SUV猛地從側邊開出來，沖到了他的前面，占了他的車道。

“我靠！會不會開車啊！”陳安咒罵著，不滿的按著喇叭，他被沖出來的車下了一跳，幸虧剎車踩得及時，不然肯定會刮上。

于霽因為突然剎車，身體猛地前傾，又被安全帶彈了回去，她抬頭看了一下前面的車牌，心微微顫動著。

早上她就是坐這輛車上班的。

她看著前面車的后視鏡，想要看清他的臉，卻發現怎么都看不清了。

嗡...

手機震動了一下，沈嘉年的短信。

“替我跟你男朋友說抱歉。”

于霽順手刪除了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