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后,某些人家的墻角留下了被洪水沖刷過的記印,村前的禾苗東倒西歪,尖尖的禾葉還掛著渾濁的黃色水珠。劉家村村民們都挽起了褲腳下田,一顆一個腳印扶正自家的秧苗。孩子們像籠子里的小鳥突然自由了,歡呼雀躍,一窩蜂沖出了家門,紛紛在禾坪的低洼處打水仗,甚至有好幾個膽大的孩童扎進了半月池塘里,上躥下跳,快活地游來游去,活像一條條魚兒享受于水中。大人們的煩惱,他們不懂,他們也不必懂。
洪水過后第二天,天氣出奇的晴朗,仿佛“天崩”已是很久的事情,大自然就是這么的神奇,這么的奇妙。劉國勇和蘇玲花又重新回到了工地。程珍珠也從市內回到了四門朝廳。
被雨水二次浸濕的稻谷又被重新晾曬在了四門朝廳前的禾坪里。蘇玲花早上出門前就吩咐了劉成功要時常去翻翻,要不然這批稻谷真的就不能吃了,只能喂豬了。孩子始終還是孩子,還沒完全定性,劉國勇不放心,特意去跟程珍珠說了這事。
下午,火辣辣的太陽變成了微辣。劉海濤無可事事,他約上幾個玩伴準備去水庫釣魚。劉成功也是其中之一,劉成明當然也跟著去了。奀妹自從上次溺水后,就家外面的“水”有了陰影,當劉成功提出一起去的時候,她拒絕了。她乖乖留在了家里。
近幾日的雨水,水庫的水位已經超出了警戒線。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水庫邊,個個都脫了個精光跳進了水里,這哪是說好的釣魚呀!水庫邊有一條小船,劉海濤坐了上去,劉成功、劉成明也跟著坐了上去。他們叔侄三劃著船槳搖搖晃晃地劃到了水庫中心。
四周環繞著高聳的青山,哇,多美,多詩意呀!
此時,劉國勇回到了家拿工具。他只看了奀妹在家中守候,順便問了句:“哥哥,弟弟呢?出去玩了?”
“他們去水庫釣魚了,跟海濤叔去的。”奀妹沒有守住秘密。劉成功走的時候,特意威脅奀妹不要把他們去水庫的事告訴爸爸媽媽。奀妹也答應了,奀妹回了個頭,就忘了。
“去水庫釣魚?”劉國勇怵了一下。“不會是去游水吧?”
“我不知道。”
劉國勇順著去往水庫的路找了過去。在水庫邊上有幾個裸著身體的孩子,劉國勇上前一問:“曉宇,我家成功在這嗎?”
“在,在,他跟海濤到水庫里去,就在那船里。”曉宇指著水庫中心的小小的一葉木船。
木船里的叔侄三人正玩的歡,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存在,萬一哪個掉下去還能找回來嗎?
劉國勇莫名的火氣沖上了頭頂,看著那搖搖晃晃的小船,他的心也跟著搖晃了起來。他壓抑著心中快要被點燃的火苗,勉強擠出笑臉,向船那邊招手,“成功呀,過來,過來,回家吃冰棍了,我剛買回來的。”
劉成功、劉成明一看劉國勇來了,心虛地站了起來,船又搖晃了幾下。劉國勇馬上制止,“坐下,慢慢劃回來,慢慢劃。”
劉成功見爸爸語氣平和,沒生氣,照著爸爸說的慢慢劃到了岸邊。孩子們安全上岸,劉國勇搖晃的心終于平定了下來。他責備了劉海濤幾句,抓起劉成功兩兄弟留在岸邊的衣服,另一只手不知何時已經抓著一條小細竹子。按耐已久的火氣終于有了泄氣口,他伸手狠狠地打了幾下兩兄弟的小腿,那四條光溜溜的小腿馬上被挑染成了紅色,“看你們還敢不敢來水庫玩水,看你們還敢不敢到水庫中心去,看你們還敢不敢……”
兩個小調皮左蹦右跳嚎哭著逃回了家里,身上一絲不掛。劉國勇不急不慢地跟在身后,手上還拿著他們的衣服。半路上,遇上村里的大媽,大媽還調侃劉成功說:“光著身子被爸爸打了……”劉成功、劉成明雙手遮掩重要部位加快了逃離的速度,很快就回到了家。
劉成功站在大廳的一角,瞪視著奀妹。奀妹尷尬地躲在了桌子后面。
“成功,不用這么看著妹妹,妹妹告訴我是為你好。我要不叫你們回來,你們沉入水庫底都沒人知道。”劉國勇坐在木炕床邊,訓斥著兩個男孩,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他的火氣已在剛才回來的路上泄掉了。
“成功,你當哥哥,哥哥就要帶好頭,你還帶著弟弟一起去。你知道不知道水庫每年都會死人?那是吞人,危險的地方,你們還要到水庫中心,熟水性的也不一定能游著回來,更何況你們還不識水性。”劉國勇第一次感到了蘇玲花在家帶孩子的不易。
“是海濤叔帶我們去的。”劉成明辯解。
“你海濤叔我管不了,但你們我必須管,那地方,如果要是被我知道有第二次,我就打斷你們的腿。聽到沒有?”劉國勇又被劉成明的話激怒了。
“哦,以后,我們不敢了。”劉成功,劉成明滴下了頭。
“那好,去穿好衣服。在家聽奶奶話。我要去上班了。”劉國勇去了工地。
過了幾天,劉國勇建的樓房蓋好了二層,樓面剛倒好,要干燥幾天才能繼續往上砌磚。劉國勇休息在家。
“不好了,不好了,成功沉到了塘里去了。”屋外面有幾個不大不小的小孩濕漉漉地跑進四門朝廳。
“什么?在哪?”劉國勇著急地問。
“在那邊的魚塘里!”劉家村旁邊有人征用了土地用來挖了幾口魚塘,剛挖了不久,就遇上了洪水,洪水填滿了魚塘。
劉國勇火速跟著小孩子跑了過去。這哪還有劉成功的身影。劉國勇衣服也沒顧上脫掉就跳了進去摸索打撈。
池塘邊的孩子開始哭了起來,“我們在這玩水,成功不小心滑了下去,沉了下去,我們救不了他……”
劉國勇鉆入水中,可池塘里的水太渾濁了,在水下根本看不清。此時,又有幾個經過的青壯年跳入了水中。“抓到了,快,叫人。”劉國勇把劉成功抱上了岸。
劉成功肚子了鼓鼓的,是在溺水前喝下了,他已經不省人事。劉國勇把手指放在劉成功的鼻孔前,“還有氣,快,要送醫院。”他在劉成功的胸口按壓了幾下。這時,已有人推著摩托車在旁等候。劉國勇把劉成功抱上了車。此時的劉成功是胸口緊貼在劉國勇的大腿上,口鼻向下,雙手雙腳無力地搭拉在摩托車后座。
等他們都坐好后,摩托車司機加大油門絕塵而去。十五分鐘不到就到了醫院。醫生前來檢查。
“不行,不行,你們還是到市里去,我這接收不了,太嚴重了。”接診的醫生說。
“醫生,我求求你,救救他。他還有氣,他鼻孔里還有氣。到市里最少要一個小時,到市里就救不活了。錢,我有,我這有。”劉國勇從口袋掏出了數張一百面額的紙幣。
“不行,不行!不要拖延時間,快去。”醫生連連招手拒絕。
劉國勇想起蘇玲花表姐就是這家醫院的護士長,曾聽蘇玲花說過,她的老公好像也在這家醫院上班,好像是副院長。他急忙撥通了蘇玲花表姐的電話,蘇玲花表姐從里面出來。
“快給孩子推進急診室。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
醫生向柜臺借了個電話打了出去。掛上電話,不一會兒從里面又出來幾個醫生。
劉成功終于被接收了,進了急診室,他終于有了生還的一線希望。
蘇玲花趕到了醫院。劉國勇候在了急診室門外。
“孩子,怎么樣了?”蘇玲花說。
“還在里面?”劉國勇有氣無力地答。
“雨紅姐,孩子怎么樣了?”蘇玲花轉向在一旁守候的表姐問,她六魂無主,急的快哭了出來。
“玲花,沒事的,振宇會救他的,別太擔心。”雨紅安慰著她說。振宇是雨紅的丈夫,他是這座醫院的副院長。
幾個小時后,醫生從急診室出來告訴蘇玲花和劉國勇,劉成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由于吸入太多水,暫時轉入重癥病房觀察幾天之后再轉到普通病房。蘇玲花連連謝過了雨紅,撲在了劉國勇的懷里哭了起來。
“先去看看孩子。”雨紅帶領著夫婦二人來到了重癥監護室。
透過玻璃窗,蘇玲花看到了劉成功的身上插滿了管子,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唯一還能確定他還活著的是病床旁邊的心電圖和他微微起伏胸口。
一個星期后,劉成功從重癥病房轉入了普通病房。半個月后,出院回了家。至始至終,程珍珠都沒有到過醫院探望過劉成功,說是帶著劉成靜不方便。劉記平倒是去探視過幾次,重癥室時一次,普通病房時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