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方維拿出一張滿是電話的名單，坐在窗臺下那張書桌前深吸一口氣開始打電話。

“喂，您好?！?

“哪位？”

“我這里是今朝裝飾，我看到您有一套新買的房子……”

嘟嘟嘟，對方掛斷了電話。

“喂，您好。”

“你好，你是？”

“我是今朝裝飾，給您打電話是想了解一下您的新房子裝修考慮得怎么樣了呢？”

“別再給我打電話了啊，天天都是你們這些裝修公司?！?

嘟嘟嘟……

“喂，您好?！?

“裝修公司是吧？我的電話你是在哪里搞到的？我要去投訴你們，這叫騷擾知道嗎？”

“呃……您別生氣，我們也是……”

嘟嘟嘟……

方維用筆在紙上劃著，對著唐莞爾一陣苦笑?！鞍Γぷ骶褪沁@樣的，這樣打電話確實挺騷擾人的，但是不打又不行，要是去小區門口等業主，更麻煩，只有每天晚上加班了?！?

他看著有些懵的唐莞爾，繼續說：“沒事，別管我，你明天還要上學，高中是要辛苦一點，上大學就好了。明天我繼續送你，我比你早畢業，混兩年有些門道了，你找工作就沒那么辛苦?！?

有些不對，唐莞爾腦中一片問號，怎么在方維的出租屋里，他又要送我上學？說話的內容也連貫不起來。

“我工作這么久，怎么還是這樣？我就是個傻X?！狈骄S突然憤怒起來。

唐莞爾被驚醒，自己正睡在寢室的床上，原來在做夢。

“怎么又夢見他？”唐莞爾喃喃地說。

“你做夢在罵誰??？”室友從上鋪伸出腦袋問。

“夢見一個老朋友?！碧戚笭柨粗雷由弦呀浛煲璧舻幕ㄕf。

“我說，銀飛這幾天一直在找你，給我們都打了電話，有什么事你給別人說啊?！笔矣颜f。

“唉，我不知道，讓我再靜靜吧。”

“這真是幸福的煩惱，我怎么沒有這么麻煩的事情??？”室友開玩笑式的抱怨。

方維那天晚上把我還給她以后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確實，再聯系有什么用呢？找意外驚喜嗎？多年來，她有什么事情都會想到方維，但是她給他的驚喜太多。

自從他發了酒瘋，一切都變了。

她打開很久沒有打開的電子郵箱，過去方維一直都是通過電子郵件跟她寫信。

因為他說QQ聊天都是即時的，說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而空間留言別人都看得見，字太少不能完整表達意思，所以他保持著這個奇怪的習慣。

前面的每一封她都看過并回復，越到后面，她回得越少，而方維還是依舊隔一段時間就寫一次。后來她和高斌在一起，方維就寫得少了一些，可能是怕打擾她。她也基本上沒有回復。

直到最近一年多，她就沒有打開過他們經常用的郵箱。

今天她再次打開，又有一封未讀郵件，都是半年以前寫的了。

“莞爾，你好嗎？不知道你現在還會不會看到這封信？可能現在的你正在忙其他的事，很難得再打開這個郵箱，郵箱和里面的事情一樣，這都是過去式。不管了，我先寫了再說。這個郵箱是過去式，可是對我來說，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唐莞爾笑了笑，這個方維一直都是這樣文縐縐的感覺。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我要辭職了，不是說爸給我找的單位不好，而是我從小在那里長大，如果以后再在那里工作一輩子，我會覺得人生沒有意義。”

“你懂我的意思嗎？什么叫有意義？做我想做的事，愛我愛的人。我想開一家公司，然后讓我喜歡的女人做老板娘，哈哈，是不是很幼稚？”

“不過這個愿望好難實現，光辭職我就被罵了好久，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做的最瘋狂的事情。而愛情就更難了，看樣子這輩子我好像都沒有希望了。要不，股份不給老板娘也行，給你。”

“你不知道，我過去一年在老家上班的時候，憋得有多厲害。掰起指頭算，我和你認識也有五，六年了，其實真正跟你經常在一塊的時間也就一年。以前在上學是沒有辦法，現在我可以自己選擇，至少可以選擇跟你近一些，不用天天對著電腦，手機短信?！?

…………

絮絮叨叨，沒有重點，跟過去和她聊天的語氣一模一樣。

以前她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有的時候會突然憂郁起來，就像一下子打翻了墨水，涂成藍色。

如果把他對她的喜歡聯系起來，一切都不難想通。不是打翻了墨水，是打翻了醋瓶子而裝作毫不在意。

她對他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太貪玩了，刻意回避著很多現實問題，而單純的只想享受著對方的好。

看來，現在是不行了，沒有誰愿意這樣一直下去。

最近她老是做夢，一是因為要畢業了，大家都在忙著找工作，二是因為過去和方維的點點滴滴總是在腦海中浮現。

自行車后座，郵件，和每次放假從外地帶回來的禮物，甚至還有錢，有他，她覺得是安全的。

她一直以為他不會走，現在好像不是這樣，她也沒道理這么去要求。

好吧，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唐莞爾拿起手機，給銀飛發了短信：“對不起?！?

然后她準備好一切，就要去找方維。

我，在這重要的關頭，又被洗了一次澡……

下班以后，唐莞爾坐著公共汽車，來到小區，步行到了出租屋門外。

這個時候，方維一定在挨個給名單上的客戶打電話吧？她想。

她沒有提前聯系方維，如果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說不定會暈過去。

想想都有點好笑。

敲了幾下防盜門，開門的是胡大爺，他還是從眼鏡上面看著唐莞爾幾秒，慢吞吞地說：“你是找小方？”

“是的，胡爺爺。”

胡大爺轉過身，手背在身后，搖頭說：“搞不懂啊，搞不懂?！?

唐莞爾悄悄進屋，走到方維屋里。

“嗨?！?

方維正坐在凳子上拿著一本平面設計書在看，見到她，一下站起來，說：“莞爾，你怎么來了？怎么不給我提前說一聲？”

“我來給你驚喜。”唐莞爾小聲說，有點不好意思。

“哇，燙，燙，燙！”從廚房里跑出來一個人，手里端著一大缽子菜，沖進屋里。

那人正是上次來過的汐月。

三人臉色都變了，杵在原地。

“方維，她，她是誰??？”汐月一邊問一邊拉住方維的手。

“她……她是莞爾?！?

“莞爾是誰？”這不是汐月想要的答案。

“對不起，打擾了，我不該突然來的?！?

唐莞爾說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