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快要死了。

眼前明暗不定，所有的樹影都在搖曳狂舞，不斷擾亂他脹痛的腦袋，真配得上這片森林的名字啊:永舞密林。

他麻木的指尖似乎有液體流淌，浸染了骯臟的繃帶，尼德低頭，努力地睜開眼睛，理清自己的視線。在混亂的戰(zhàn)斗中，不知是誰被砍了個開膛破肚，四肢亂動的軀體重重壓在尼德背上。

他痛喊一聲，與那具尸體一同翻倒在地。

臉龐落在散發(fā)著腥甜的地面上，他終于知道是什么一直在自己指尖流淌了。再次向自己旁邊看去，卻見伊雅蒼白的下巴與薄唇，濃密的墨發(fā)雜亂的蓋住了她的面容。

尼德看見她還有呼吸，半精靈的身體還在起伏。

但她流了太多血了，她恐怕和自己一樣——也快死了。

喊殺聲仍然震天。

#

時間回到十個小時前。

天色漸漸明亮，兩人離開山洞，在太陽露臉前進(jìn)入了真正的永舞密林范圍內(nèi)。

趟過最近的一道水流，面前的樹林像是瞬間膨化了一大截，這里的樹木不再是樟樹、梧桐、橡樹的組合群，而是一種永舞密林特有的巨木:凝雪樹。這些凝雪樹每棵至少超過四十米，需要幾十人環(huán)抱，樹膚呈淺綠色，在整個樹木界中可謂是膚白貌美，在冬日降雪時，凝雪樹的葉子、枝干都會變雪白色，因此而得名。

“……因此，永舞密林又被稱之為天堂雪林，在四年戰(zhàn)爭之前，很多藝術(shù)家都會來這里采景。”尼德陶醉地欣賞著周圍的柔美巨木，他的臉色雖然較之前的還要蒼白幾分，但仍掛著笑容，“我也倒看過那個時期的名作，個人還是最喜歡落楓城畫家卡洛夫的作品?！?

背著他的伊雅只是茫然地點(diǎn)頭，她沒念過書，學(xué)校這種東西只在別人口中聽過?？匆娺@成片的凝雪樹，是覺得挺好看，不過要說什么天堂雪林啊名家之作啊她是完全沒概念的。

上面的男人繼續(xù)高談闊論，她杵著當(dāng)作手杖的長樹叉，一步步朝凝雪樹林深處走去。

永舞密林中的地形真如尼德所言，十分復(fù)雜，這才走進(jìn)林子不到十分鐘，他們已經(jīng)跨越了多個高低差的地勢，到處都是半人高的草木，這些地生植物也比森林外的更加柔韌，伊雅注意到，自己踩過的野草會緩慢地自行復(fù)原。

這對被追蹤的他們來講是個好現(xiàn)象。

如果她估計得不錯，有隱蔽的山洞、崎嶇的林間道路與復(fù)雜的密林三大優(yōu)勢，雨水究竟能不能影響索爾的判斷，不好說。至少，這些東西能為他們爭取幾個小時的時間。

又走過一段密林的道路，伊雅將一截尼德身上無用的綁帶扯下來，捏成一團(tuán)丟到他們錯誤的方向去，接下來她又這么做了四次，直到尼德身上的繃帶再沒有多余。

這期間，她一直忍住沒有搭茬兒的沖動，因?yàn)檫@個賽洛嘉男人！這個南方話癆！實(shí)在太、能、說、了！

只不過短短一個小時，尼德從凝雪樹林開始講起，談及藝術(shù)形式、歷史發(fā)展，落楓城最有名的兩個畫家以及貴族，接著轉(zhuǎn)戰(zhàn)賽洛嘉西海岸，近現(xiàn)代航海業(yè)的興盛，海軍與海盜如何如何，自己提起那個深入漁民人心的海妖傳說，最后他卻表示一切只是愚民們的迷信罷了。

一個小時，尼德的話語沒有間斷。

伊雅一來聽不懂、二來被說得頭暈?zāi)X脹，這時后面的男人突然閉口不言，她總算松了口氣。

“傻女人，你有沒有過最難忘的地方？最難忘的風(fēng)景？”

沉默片刻，尼德的聲音有些低沉。

跨過一截腐朽的圓木，她落地時驚起了花叢中的幾只蝴蝶，陽光下的花苞搖晃，露珠滾落草地，那幾只蝴蝶扇著彩色的翅膀，從伊雅眼前掠過。

“你說什么？”

“我是說……唉，算了，你腦子里有限的詞匯量估計也描述不出來什么東西?！?

“……”

“……”

一如既往的，伊雅沉默以對，用這種沉默，能夠有效地阻斷尼德的話頭。雖然她沒上過學(xué)，但不代表她沒辦法治讀書人。

“春天。”尼德長出一口氣，好像卸掉了長久以來壓在心中的巨石，他漆黑的眸中倒映著翻飛的彩蝶，“轉(zhuǎn)眼間，又是一個春天來了，知道嗎，伊雅，我很喜歡這個季節(jié)?！?

伊雅繼續(xù)超朝前頭走，一腳踏出，面前又是一陣蜂鳴蝶舞，前方是一片叢生的野花，都是含苞待放的狀態(tài)，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東方的天空霞光艷艷，破曉將至。

“很久以前，我見過一個春天，落楓城的春天。”尼德的語氣漸漸癡了，伊雅的腳步慢了下來，“城中家家戶戶門前的花朵盛放，初生的陽光將一切景物都鍍成奇妙的顏色，房屋變成了金色、石橋變成了銀色、連風(fēng)都變成了俏皮的粉色，人們走在花團(tuán)錦簇的街道上，嗅著風(fēng)中傳來的花香……”

“中央廣場那顆千年的楓樹開滿了金黃的葉子，投下的樹蔭足以容納整個廣場，枝葉見投下的光斑播撒一地。白歐鳥從樹叉間穿過，銜來一枝麥穗，再往上看是雁陣，是白云、藍(lán)天。”

“那是所有人都能唱歌起舞的春天。”尼德莫名地笑了笑。

“矮人與翎族，也能擁吻，人類和精靈，也能一同共舞。”

伊雅一震，她耳邊的呼吸愈發(fā)急促。

“尼德？尼德？”

她解開布條，伸手將尼德抱在懷中，見黑發(fā)男人面色潮紅、雙目緊閉，大量的虛汗正從皮膚下涌出來，身上各處的綁帶開始變紅。

他發(fā)燒了。過了一會兒，伊雅臉色更加難看了。傷口發(fā)炎的表現(xiàn)。

想想也不奇怪，尼德從離開船上后，已經(jīng)接近一天沒有換藥了，加上休息不足、日夜奔波，身體撐不住也是早晚的事。

如果沒有適當(dāng)?shù)奶幚?，炎癥會在一天之內(nèi)要了他的命，還會讓他遭受巨大的痛苦。

“啊啊啊啊……”

將擠好的布急忙放在尼德的腦門上，伊雅又把換下來的布片放進(jìn)小溪里，希望冰涼的水澤能減緩尼德的狀況。

幾十分鐘前，她把染血的繃帶換下來想清洗一陣晾好了再綁上去，可尼德繃帶下的傷比她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得多。皮膚呈現(xiàn)紫黑色與黑紅色，裂開的地方流著黃膿與污血，幾處繃帶換下來，全是這樣糟糕的情況。

這說明，尼德受了嚴(yán)重的魔法創(chuàng)傷，魔力侵入他的身體，不知怎么的沉淀下來化成了毒素，充斥并破壞了他全身上下每一處血肉。如此嚴(yán)重的魔力創(chuàng)傷，其形成原因只有兩個:一，尼德是個法術(shù)高強(qiáng)的魔法師，眾所周知只有魔法師和科學(xué)家才會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樣。二，尼德是個普通人，在身受多種魔法創(chuàng)傷后，沒有及時治療，但硬生生從必死的局面挺過來了，才讓魔力沉積侵蝕。

有那么一刻，伊雅寧愿相信他是個魔法師，也不想去考慮第二種情況，多重魔法創(chuàng)傷中挺過來，直到侵入的魔力融入血肉……那該需要多么驚人的毅力與忍耐呢？她心里沒譜。

“啊啊啊……唔……”尼德眉頭緊鎖，昏迷中咬牙切齒，伊雅揉碎草藥的手加快幾分，他顫抖著動著腦袋，喉嚨中發(fā)出可怕的吼叫，“嗷嗷啊?。　?

伊雅來不及考慮他們會不會暴露的問題，將簡單處理的草藥敷在冒著膿血的傷患處，然后再次綁上繃帶。

“去！去！去……”尼德似乎恢復(fù)了一點(diǎn)兒神志，眼睛勉力睜開一道縫隙，“西南……向西南……鏡子……鏡子和淑女……”

西南？鏡子和淑女？伊雅納悶，文化人說話都這么隱喻嗎？

這時，從他們來時的方向，傳來某種大型異獸的怒吼，林間驚鳥四起，隱約還有雷鳴之聲遠(yuǎn)遠(yuǎn)地回蕩開來。

“往西南走，對不對？”伊雅快速將繃帶給尼德綁好，將之背負(fù)，這次尼德徹底軟綿綿的，不著一絲力，她只能彎著腰，吃力地移動，“見鬼！什么鏡子、什么淑女，我一點(diǎn)兒也不懂！是西南方向沒錯吧？喂！喂！……”

“鏡子……與淑女……鏡子……”他的話語越來越含混不清，滾燙的額頭貼著伊雅的脖子。

“見鬼！”

她顧不得其他，向西南密林全速奔跑。

#

不知名的異獸倒地，尸體噴著鮮血砸落在深深的灌木叢中，索爾不屑一顧地轉(zhuǎn)身，身上纏繞的電流緩緩消散。

雷霆團(tuán)的士兵見狀，也不多言，立馬重新開始對伊雅他們的搜尋。

貴為賽洛嘉的軍士，他們終究還是遵守了承諾，從昨天伊雅戰(zhàn)勝布蘭登后二十四小時算起，索爾才下令開始沿途搜尋。

雷霆團(tuán)沒有放過沿途的每一個地方，經(jīng)過嚴(yán)密的排查，在臨近中午前他們就找到了兩人昨晚休息的山洞。索爾的大量排查導(dǎo)致雷霆團(tuán)在永舞密林中十分顯眼，從山洞中走出，奔往凝雪樹林后，他們就連續(xù)遭到異獸的招待。

沒有格格威這個級別的森林恐怖者，都是些異化野獸之類的小角色。

索爾這邊單獨(dú)干掉了七八頭，其余雷霆團(tuán)的士兵合作共干掉了十頭左右，對本身實(shí)力強(qiáng)大的索爾來說毫無難度，但對雷霆團(tuán)普通士兵的消耗就大了很多，等到一點(diǎn)半左右，終于有個士兵因?yàn)轶w力不足，被一頭異化的松尾鼠偷襲致死。

格雷格立馬建議道，這永舞密林危險重重，說不定這兩個傷者早就被異獸吃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索爾下了死命令，一眾十幾個雷霆團(tuán)士兵也只有服從首領(lǐng)。

不多時，前頭開路的兩個士兵中的一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向索爾報告:“發(fā)現(xiàn)一條小溪邊有人滯留的痕跡，還有未干的血跡?！?

“全速前進(jìn)?！彼鳡柗次諔?zhàn)錘，大步朝前飛奔。

“奇怪。”矮人格雷格費(fèi)勁兒地用他兩條又粗又短的雙腿追逐前方的金色背影，“真是奇怪。”

“怎么了？”伊安看了他一眼。

“老大為什么要死追著那兩個家伙不放呢？”

“半精靈多稀有??？咱們?nèi)ミ^那么多家高等妓院，你信誓旦旦地說這家肯定有半精靈，結(jié)果連半精靈的毛都沒摸到?！?

“不對頭，俺覺得問題不在半精靈，是那個小子?！?

“嗯？”

“從那個小子一出現(xiàn)，老大就有些奇怪，邪門得很……而且，俺瞅著那小子……有點(diǎn)兒眼熟，總覺著他很像一個人，是誰呢……”

#

“他們追上來了?！?

背上的男人虛弱地說著，伊雅扭頭看去，對面的樹林里窸窸窣窣地作響，男性的粗野呼喝聲在凝雪樹間來回震蕩。

伊雅繼續(xù)朝前走去，汗水打濕了她的眼睫，也沒空擦拭，只是又問尼德一遍:“鏡子、淑女，是什么意思？”

默然片刻，尼德吐著濁氣，聲音只能勉強(qiáng)聽清:“是……是道……密語?！?

“是什么的密語？”

一支鋒銳的弩箭從伊雅的身后射來，直指尼德的后背，伊雅已經(jīng)從風(fēng)中的聲音判斷出了這支弩箭的來勢。她側(cè)身閃過這支示威般的弩箭，小腿卻遭到了毫無征兆的電擊。

雙腿酸麻之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栽倒，伊雅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尼德也從自己背上滾落，發(fā)出了一聲慘叫。

那股魔力電流的始作俑者，只能是雷霆團(tuán)團(tuán)長索爾，那個天生神力、擁有雷電霸體的賽洛嘉第一猛士。這是她剛剛從尼德嘴中知道的資料，伊雅栽倒時向身后看去，林間果然有一道金色的身影。

大風(fēng)吹過，他們倒在了腳下這片深色的亞麻地里，頭頂高大的凝雪樹投下濃重的樹影，恰恰他們躺倒的地方陽光照耀，自打進(jìn)入賽洛嘉境內(nèi)，伊雅就沒有看見過這么耀眼的陽光。

電流的余威纏繞在自己身上，伊雅扒拉著亞麻，顫抖著抬起頭，浮腫的雙眼尋覓四周尼德的影子，但眼前只是模糊不清的光暈。

剛才的雷電攻擊，至少比卡莉所施展的法術(shù)強(qiáng)上一倍。

“傻女人……你……怎么樣了？”

伊雅剛想答話，身軀被震得一斜，與她避開的那支相同的弩箭釘入了她的左肩，雷電麻痹中，她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左肩瘋狂流逝的鮮血進(jìn)一步弱化了她的感知。

半精靈五官朝上，周圍雜亂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

她知道此刻她的雙眸定然直視著頭頂?shù)年柟?，所以才讓她不能視物。她聽見尼德生冷的謾罵、索爾高高在上的譏諷、伊安收起盾牌時發(fā)出的碰撞聲、那個叫格雷格的矮人正摸著自己的大腿。

鏡子與淑女。鏡子、淑女。永舞密林中的精靈密道……

“e'hleesin，e'miripool.”

循著兒時的記憶，伊雅將這句精靈語輕輕念了出來，她念得很輕，第三次的時候，格雷格才放開她的大腿，湊過來細(xì)聽。

“這家伙在念什么呢?！备窭赘衤犃税胩欤膊幻靼走@句話的意思，只是學(xué)著發(fā)音，“e'hleesin，e'miripool.這是精靈語嗎？”

滿頭虛汗的尼德猛然看了過來，表情突然變得很奇特:“對，黑矮鬼——e'hleesin，e'miripool.這是句古精靈語，我終于記起來了?！?

“你要是再喊俺矮鬼，俺就活劈了你?！?

“e'hleesin，e'miripool.”這次尼德說得很大聲，樹林里回蕩著這句古精靈語的回聲，“將鏡中淑女兩個詞拆開念，古精靈語中，每個單獨(dú)的詞匯前都要加一個起音，謝謝你的傳話，黑矮鬼。”

格雷格拍著手斧，朝尼德走去:“俺警告過你的?！?

尼德掃視了索爾一眼，冷笑:“我也警告過你們的。”眉梢一挑，“沒有嗎？”

“e'hou ris！——”

又是一句陌生的精靈語，只有對精靈語稍有基礎(chǔ)的尼德聽懂了意思。

“叫那個半精靈閉嘴！”

“不是她。”

“難道這里還有第二個精靈嗎？”

密林之中數(shù)十支羽箭掃來，數(shù)箭齊發(fā)之聲震顫地上亞麻，離樹叢最近的兩個雷霆團(tuán)士兵還未轉(zhuǎn)身就被射中倒地，純正的精靈語、精靈腔四起，深幽的凝雪密林之中閃現(xiàn)出數(shù)不清的敏捷身影。

“是永舞精靈族！”索爾目眥欲裂，強(qiáng)猛的身軀爆發(fā)出陣陣?yán)做?，他舉起戰(zhàn)錘，“全體戒備！準(zhǔn)備作戰(zhàn)！”

叢林中閃出了大量的永舞精靈族，他們大都是金發(fā)或碧發(fā)，身穿鑲釘?shù)钠A克，拿著精靈弓、精靈長劍、精靈長矛，叫嚷著人類聽不懂的精靈古語，協(xié)作攻向雷霆團(tuán)。

沖在最前方的是個女精靈，她有一頭亮金色的長發(fā)，背上裝配著五把沖天長矛，手中還拿著一把，憤恨的金色雙眼瞪視著臨近的雷霆團(tuán)士兵，然后用長矛利落地將其刺穿。她高聲叫喊著，似乎是整支精靈奇兵的指揮，每當(dāng)她一聲斷喝，后方深幽的樹影中就會發(fā)射一波精準(zhǔn)的箭雨，

十幾個雷霆團(tuán)士兵難以抵擋著突然襲擊，混亂中，布蘭登因?yàn)槟繕?biāo)太大被當(dāng)成了活靶子，刺猬般倒在了亞麻地里，伊安大喊一聲，想要挺盾救援，無奈被為首的女精靈逼退，格雷格在砍翻一個精靈劍士后被射中一箭，驚叫著后退。

形勢上，雷霆團(tuán)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更多的永舞精靈向他們涌來。

#

傻女人，你可撐住啊。

尼德用下巴前進(jìn)，湊近伊雅的臉旁，半精靈的一雙藍(lán)眸顯得空洞渙散，不斷有鮮血從她嘴角溢出。感覺到尼德的影子，渙散的藍(lán)眸多了幾分集中，朝他這邊看來。

他忽然笑了出來，竭力發(fā)音:“傻女人，你贏了……所以，別再為我而死……”

詭異的蒼白從她的指尖開始蔓延，伊雅最后的生命力開始消耗。

“這才是……二月份啊……”尼德不愿放過她的雙眼，聲音已經(jīng)嘶啞，“等我們到了落楓城，說不定還能看見我所說的春景呢……迎春慶典、白枝祭、羅德凡宮舞會、還有你們魔導(dǎo)士協(xié)會聯(lián)歡……”

“……”

“傻女人，你聽到了嗎？”

伊雅的雙眼緩緩閉合。

電流暴漲、雷蛇亂舞，索爾怒吼連連，[雷禍]將第五個沖向他的精靈砸得粉碎，滾滾雷霆沖擊著周圍其他的精靈。

終究是寡不敵眾。

索爾不甘心地下達(dá)了撤退的命令，多年來，賽洛嘉軍隊與永舞精靈族保持著安全距離，不僅僅因?yàn)槠渌麕讉€大國的虎視眈眈，還有永舞精靈族本身殘存的實(shí)力。

他看向尼德，咬牙切齒地喊道:“尼克拉德，這事沒完！——”

可尼德并沒有理睬索爾，他雙眼血紅，瘋狂地朝身邊上前作戰(zhàn)的精靈大吼:

“救救她！你、你快救救她！”

“nun'ta(醫(yī)師)！e'nun'ta！有嗎？你是嗎？”

“我是尼克拉德，密語兄弟會之主！我就是密語兄弟會之主！”

“誰來救她啊……”

半精靈的手逐漸冰涼，激烈的喊殺聲還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