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岔道口的商旅
- 逐末之影
- 善妒
- 6036字
- 2020-05-11 13:48:09
永舞密林外圍對岸,依舊是深幽的樹林,但遠遠不及永舞密林中那些仿佛有生命的參天古木。只是非常普通,說高不高,說矮不矮的樹木。
夜色蒞臨,林子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好像沒有什么能夠驅散它們似的。
鼓動貓頭鷹扭動脖子、教唆黑豹爬上白楊樹、彌漫入夜后凄然的味道。夜間覓食的異獸踏著隱沒于沙沙夜風的腳步,靈敏地行走在樹林中,或是單獨行動、或是成群結隊,等待黑暗中綻放的血肉之花。
就是在這樣的林間,一處深林之中的營地肆無忌憚地點著篝火,向整片樹林潛伏的危險傳唱著人類的歡歌。
依然是緋紅的魔翼大旗,但與詭焰團不同的是,這面大旗旁還樹立著稍小一點兒的旗幟。旗幟為藍色,繡成閃電形狀的雕紋,中間印上一柄銀色的沉重戰錘。
這么說吧,如果你熟讀賽洛嘉軍政,你一定會認出這個營地是哪只部隊在管轄。
賽洛嘉皇室四大軍團,乃是緋紅帝國的四支鐵血雄獅,在軍隊中是不可替代的標志性存在,也是整個賽洛嘉的頂尖軍力。
分別是強猛剽悍的雷霆團、神出鬼沒的詭焰團、絕對忠勇的金戟團與不顯山露水的緘默團。
而這個營地的主人,顯然就是四大軍團中銳氣最盛、名聲最響的雷霆團。
營地內身穿紅衣、卻披掛雷電圖案胸甲、肩甲的高大士兵們載歌載舞,在黑夜中放聲大笑、高聲縱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亦樂乎。
如此危險的深林居然一個負責守衛的人都沒有。
當然,不是雷霆團缺乏軍紀、缺乏生存意識,這些都不是普通的雷霆團士兵能決定的。只有篝火旁,坐在正中位置的那個金發男人才能命令雷霆團的所屬。
此人身高九尺往上,金發狂野,虎目濃眉,只穿著雷電圖案的紅色胸甲,露出兩條肌肉發達的健壯手臂。他雖有濃密的金色胡須,卻掩蓋不住那張威嚴十足又英武不凡的臉,就連他高挺的鼻梁都好似有健壯手臂那樣爆發性的力量。
仔細看去,金發男人坐著的不是一個凳子,或是石頭、木樁,而是一頭巨大異獸的頭顱。頭顱足有兩米寬,似豬非豬,小耳獠牙,正面臉部凹陷,被什么重物砸得稀爛,但依舊能分辨出這是一頭格格威。
格格威是夜間的肉食異獸,巨型野豬變異而來,畸形龐大、嗜血狂暴。即使在充足的準備下,至少需要出動七個經驗豐富的二等以上魔導士組成團體才能進行獵殺。
但金發男人屁股下的這頭,是他再加上兩個信得過的弟兄,僅三人正面干掉的。
勝利的歡歌響徹夜空,篝火燃得更旺了。
雷霆團的士兵們展臂歡呼,齊聲高喊軍團首領、今夜立下赫赫戰果的名字:
“索爾!索爾!索爾!索爾!……”
金發男人,也就是索爾帶著笑意起身,他那九尺高的身軀在火光下更加高大。
索爾舉起那柄跟隨自己征戰多年,純銀色的玄鐵戰錘,分明是雙手的武器,而他單手將之舉過頭頂,威猛的聲音讓篝火都弱下三分:“這頭格格威,不只屬于我,舉起酒杯,敬伊安、格雷格!”
說完,雷霆團的戰士們高呼,將酒杯舉向索爾一左一右的兩個戰士,左邊的伊安是個年紀稍小卻沉穩健碩的劍士,而右邊的格雷格則是胡辮拖到地上的黑皮膚矮人。
兩人也大笑著飲酒,與索爾共同分享這份榮耀。
“索爾!”伊安叫了一聲,雷霆團中都以兄弟相稱,大都直呼其名,連首領也不例外,“聽今天回來的斥候說,南邊的山丘昨晚上有動靜。”
“哦?”索爾手中的戰錘隨手一放,沉重的錘頭“碰”地一聲砸進地里幾寸,他一屁股坐下,身軀的重量壓得那頭顱血沫橫流,“情報屬實嗎?”
“是的,斥候親眼看到,詭焰團的騎兵追逐著一條往永舞密林方向行駛的船只。”
索爾喝酒的手一頓,濃眉下的眼睛光芒閃爍:“這群永遠不會正面迎敵的懦夫怎么會跑來這兒?他們從來又沒有獵殺異獸的膽子。”
叫做格雷格的黑侏儒摸著自己的胡辮,目露兇光,甕聲甕氣地說:“疑神疑鬼可不是你的性格啊,索爾!正好俺看那個洛基不爽,要不俺們直接找過去,好好教訓下這個賽洛嘉軍隊里的毒瘤。”
矮人的聲音很大,旁邊雷霆團的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連聲贊同格雷格的計劃。能跟索爾一起出來獵殺異獸,可以說都是暴躁粗獷的漢子。
索爾干下一大杯啤酒,撇了撇嘴,果斷地說:“不,我們不去找詭焰團。”
“啊?”雷霆團的士兵們大失所望,紛紛發出質疑的聲音。
索爾冷冷地笑了,望著燃燒的篝火,捏著自己碩大的拳頭:“我們去找那只他們窮追不舍的船,我想,那一定比十個洛基都重要。”
#
尊重生命,與人為善。
這是二十幾歲的伊雅,也就是此時此刻的伊雅,心中于這個黑暗時代中最后的底線。
在她記事起,伊雅就接受了自己的特殊血統,決定堅持完成艱難一生。大多數認識到世界后的半精靈都選擇了自殺,寧愿永遠的死亡,也不愿以徘徊于黑白兩界的身份,游離在殘酷的世界上。
但唯獨伊雅沒有,她決定成為一個良善之人,所以才一步步走出了那片荒原。
這個信念在她心中十幾年從未改變。
從剛剛停靠好的木船上跨步踏在柔軟的地面上,停靠的位置在一片草坪的河岸,林間的青草柔軟而舒適,令伊雅多日陰云不開的心情暫且暢通。
她的裝束多日來都沒有改變:黑斗篷、白襯衣、黑裙褲、紅皮靴。旅程雖然要比想象中漫長,好在伊雅多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至于身體的清潔,她偶爾會在平緩的河域跟著船只游泳,愛潔這方面,伊雅作為女性還是不能妥協的。
背上的岑木弓已經綁好黏合,但性能已經大大降低,已經相當于報廢,等走出外圍密林,得盡快擇一把良弓。
由于箭袋里的箭矢也不多了,伊雅也不打算用弓箭了,將就著莎娜留下的兩把蝴蝶刀插在腰帶上、還有一把瓊琳的鋼制匕首,全當做暫時的防身武器了。
走在草地上,伊雅頭也沒有回,戴上斗篷與兜帽,快步走入了密林之中。
通過幾天前與那個不知名諱,但極度不合的男人的交談,她已經放棄了與對方交涉,不再憐憫這個犯罪團伙。心中唯一掛念的,只是辜負了總長的信任,不是害怕,她有自己的理由斷然放棄這個委托,即便總長降下最嚴厲的懲罰,伊雅也會心甘情愿的承受。
這里是永舞密林的外圍,還沒有進入密林真正的范圍,除了那有十人合抱那么粗壯的古樹挺立,尚還沒有其他地方和其他樹林不一樣。
伊雅保持趕路的速度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如果她估算不錯,很快就能走出這外圍密林,找到一處淺灘,渡過約爾河,到達夜幕鎮。
通過魔導士的身份,興許還能搭上一程免費的馬車,離開這個陰云密布的國度。
然而,命運并沒有打算就此罷休。
往較深的樹叢中走去,伊雅的耳邊忽然響起濃重而劇烈的低吼,她四下環視,這聲音不是周圍的情況,而是遠處的風為自己帶來的消息。片刻后,在伊雅走出樹叢前,又多了個模糊的悲鳴:“救命啊——救命啊——”
她從未辜負胸前的魔導士徽章,這次也不會。
即便沒有魔裝武器,即便身上只有三把防身刀具,伊雅也不會退縮。
她邁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跑,黑發高高飄揚。
離開森林的蔭庇,踏入白熾天光灑滿的綠地,這片綠地在盤繞小路旁邊,前方的林間道路分為三個方向的岔路口,很像貝佳斯山的著名岔道,不過其面積與道路質量就不在一個檔次了。
伊雅一眼看去,岔道口的中央有輛翻倒的馬車,大型的貨運馬車,上面的貨物滾落一地,都是打上嚴嚴實實閂鎖的箱子。而地上馬車斷裂的大片木條則表明它受到的打擊終止了它的使用期限,并且還在進一步摧殘它剩余的價值。
一頭通體黢黑、脊背上冒出紅毛的巨大獠牙野豬正在損毀的馬車上尖嘯,因為魔力污染而變異的五趾豬蹄重重地踩踏著馬車的車板。足以看出這車板做工之結實,被上噸重的野獸踩踏許久,也不過開裂了幾道紋路。
車板下,不敢冒頭的商人叫喊得沙啞,一邊冒著黑煙的雙管火槍靜靜地躺在綠草間——他盡力了。
伊雅沒有過多關注被困在車板下的商人,她打量起這頭野豬來:
顯然是受到了魔力污染產生變異,它的體型比一頭黑熊還要碩大,攻擊欲望也強烈很多,蹄子全都變成了人類般的五根趾骨,如果再任由其變異一個月,這頭野豬就會徹底變成新的森林恐怖者,異獸格格威。
半精靈手拿蝴蝶刀——她不會把玩這種刀具,所以她只是拿在手中,選擇鋒利的一端,飛快地刺向車板上憤怒的異化野豬。
避開異化野豬因疼痛而揚起后蹄,她的睫毛感受到旁邊飛撒的塵土。伊雅靈活地一閃身,卻頓然看到了野豬左側腹的位置有一道燒焦般的痕跡,應該說是傷口,皮肉翻卷,還帶著煙氣,像是不久前的創傷。
異化野豬扭轉過來,龐大的身子讓他們腳底的車板吱呀作響。它正面對向伊雅,那張已經變形的、臃腫的豬臉猙獰地盯住伊雅,獠牙聳動,積滿分泌過量唾液的拱嘴嚼動著,似乎在咀嚼什么東西。
一個照面,野豬挺牙便朝伊雅撞了過來。
她再次一個閃身,利用自身敏捷的優勢讓過這記獠牙,肩膀從異化野豬的左側擦過,雙手的刀刃又在那道焦黑傷口處加深了重重一擊。
插入野豬傷口皮肉的蝴蝶刀上傳來了巖石表皮的震感,太過堅實的里層肌肉讓刀刃發出哀鳴,也震得伊雅的手腕一陣酸疼,她感覺刀刃即將在野豬的體內折斷。
同時,腐臭的黑血潑濺在閃亮的蝴蝶刀上,那種對武器的感知讓伊雅趕快放開刀刃——再不放手,刀刃便會立刻斷裂。
這兩把刀雖然鋒利,但異化的豬皮實在堅硬,剛才那震疼自己手腕的感覺不會錯,再繼續擴大野豬的傷口下去,固然她可以加深野豬的傷口,但崩斷的奇形刀刃也極大可能割破自己的動脈,權宜之下,她只能選擇放手。
“打得漂亮!”
像是看見了野豬敗退,被困的商人大聲贊道。
但伊雅知道,要是剛才的雷霆一擊沒能震懾這畜生,那么不只是倒霉的商人,連自己都危險了。
她蹲在破爛的馬車上,緊緊注視疼得橫沖直撞的異化野豬。
野豬去而復返,硬著頭皮,伊雅反手掏出那把小巧的匕首,兇悍的巨大野豬如一輛全副武裝的戰車,強大的沖擊力讓地面輕微振動。
巨獸脊背上的紅毛升騰若流焰。伊雅緊握匕首,藍色眸子冷靜自若:它還沒發現我在利用它的傷口,就這樣再閃身一次,匕首扎深一點兒,刺進它的血管里,等到它失血過多,森林里就會少一頭危險的格格威了。嗯,但要是失誤了,比如,對匕首的鋒利程度判斷過高,或是錯過了正確的閃避時機……那么,我和這倒霉商人都會死在這荒郊野外。
異化野豬沖了上來,在伊雅馬上就要閃避的瞬間,它張開大嘴痛叫著,偏頭栽進了旁邊的樹林中,胡亂地撞歪四五顆大樹后消失在伊雅的視線中。
謝天謝地。伊雅懸起的心緩慢落下,她將被自己汗水捂得溫熱的匕首收鞘,長出了一口氣。
等到野豬的嚎啕遠離,她才蹲下來敲了敲腳下的車板:“安全了,出來吧。”
“那怪物已經走了?”沙啞的男音帶了些許恐慌。
“嗯,走了。”
“哦!后神保佑!”
車板下探出一個圓溜溜的腦袋,男人狼狽地從底下爬出來,拍著自己的胸口,看上去被嚇得不輕。
伊雅跳下車板,想要過去扶他一把,但她只發出了一聲驚叫。
寸頭的商人也指著半精靈,失聲道:“伊雅小姐?”
伊雅驚異未消,也指著商人:“貝奇?”
#
商界里有個說法:人生何處不相逢。
這個世界很大,就拿五方大陸上的瑞加一域來說,有位閑著沒事的老數學家算過,瑞加從南到北的直線距離,在不考慮途中任何因素影響的情況下,需要一輛輕型的急行馬車,沒日沒夜、快馬加鞭地趕上三百五十天才能抵達。
但有些人,總能沒有預兆地在這個未知的世界中,在各種各樣的情景下,多次和你相遇。
這即是命運,東方人言簡意賅地稱之為——緣。
在貝佳斯山脈與諸位魔導士分別,貝奇便一直被所謂的命運折磨。他驅使馬車在賽洛嘉的大道上趕路,途中又遇到了三次匪幫的劫道,一次僥幸逃脫、一次碰上賽洛嘉的魔導士解救、最后一次差點兒要了自己的命。
帶著這樣坎坷的心情抵達夜幕鎮,而原先說好了價錢的賣家卻臨時變卦,自己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趟都談不攏,眼瞅著自己就要血本無歸,甚至要失去商會里的地位,萬難之下救助魔導士協會,花了一百赫爾,總算是完成了這筆生意。
不過,原本預計的兩千赫爾的盈利轉眼間成了一千六,這讓貝奇還是覺得不是滋味。于是干脆在夜幕鎮進了貨,在本地商會的支持下,又接下一單兜售:送往南極城的烏雪礦。
為了節省時間,他只好走小路,不想再次遇上麻煩。
并非匪幫,就是剛才那頭異化的野豬。
接下來,各位也知道事情的結果了。
貝奇生起火來,與伊雅一同坐在篝火邊,貨物在兩人的努力下總算整理好了,雖然馬匹慘死、車輛損毀,不過夜幕鎮的商會已經得到消息,預計最多幾小時就趕來。
“又得賠上幾十赫爾。”商人咕噥了一聲,旋即看向正在喝著溫水的半精靈,“伊雅小姐,真是承蒙您的大恩了!又救了我這倒霉蛋一次!”
注視著貝奇真摯的目光,數天來被神秘任務搞得焦頭爛額的伊雅也少有地笑了笑:“沒關系,貝奇。應該的。”
“我怎么也沒想到能在這兒和您碰面,您在這里有什么工作嗎?”
“嗯,算是吧,不過現在那個工作已經結束了,我打算離開這個國度。”
貝奇略帶驚訝地瞧了她一眼,將提鍋中的溫水攪動,尋思著貨物里有沒有能做熱湯的東西。他打開旁邊的一個牛皮箱,將一些用烏雪礦冷藏的肉制品倒入其中,又放進些調味料,鹽、胡椒和增香。
商人講述起自己旅途中的突發事件,從分別后講到夜幕鎮,但看伊雅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慢慢就閉了口,安心地熬湯。
肉湯很快濃香起來,貝奇用長勺舀起一口,輕輕品味,他的臉色亮堂了些,又撒上一把食鹽,他有預感這肉湯將成色不錯。
看著鍋中翻涌的肉湯,伊雅心中想著擾亂她心神的事情,盯著湯水,突然向貝奇發問:“貝奇,你覺得……我是否想錯了、也做錯了?”
“嗯?伊雅小姐,您是指?”
“我從北方而來。”伊雅面色生冷,藍眸寒至刺骨,直讓貝奇一個哆嗦,她開口時,粉唇也失了血色,“只想為人們提供幫助,拯救那些墮落的靈魂,我雖位于兩個仇恨種族的夾縫之間,仍愿意相信有天仇恨會消除、良善會降臨……貝奇,你覺得,我錯了嗎?這些我所謂的理想,不過是鄉下野丫頭的孩子話?”
錯的。都是錯的。
貝奇心里重復著。這些虛無縹緲乃至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天真夢想永遠絕跡于這片大地,仇恨無休無止地進行,戰爭年復一年地打響,最終,暴虐于墮落一定會毀掉他們,毀掉人類、毀掉精靈、矮人、異獸……誰都知道,誰都服從,誰也不會去嘗試改變……
世上的智慧生物從來不缺乏拯救,也不需要被拯救,只有痛苦與毀滅能使自以為是的我們清醒。
理想主義,多么不自量力的理想主義,多么值得夸耀值得嘲笑的理想主義。貝奇想抓著伊雅的肩膀,搖晃她單薄的身軀,大聲催促她趕緊從夢里醒過來,醒過來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好讓她回想起那帶給她錯誤思想的北方荒原。
他希望她清醒過來,馬上清醒過來,話已經到了喉頭。
但那雙藍眸清澈而勇敢,貝奇在心中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做不到,這雙眼睛在逼他說出心里話,那些他真正想說、卻又如伊雅天真的孩子話。
“我只是個亂世中的生意人,伊雅小姐。”貝奇放下長勺,聲音溫和,這時候伊雅才想起面前的男人至少大她十歲,“不過,我確信,您是我見過最高尚、最純凈的人,我不敢想象,如果連您都不能拯救的靈魂、連您都不能做到的事,那我會懷疑,這種黑暗是不是真的存在于世上。無論如何,伊雅小姐,您也許會像常人一樣迷茫、困惑、失落……但任何時候——我都會永遠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
她的眸子逐漸低了下去,幾乎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向貝奇低語:“謝謝……”
肉湯咕嚕咕嚕冒起泡泡來,水已經燒開,但有人沒辦法享用這鍋熱氣騰騰的料理了。
伊雅沉默片刻,然后起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味道剛好。再次放下長勺,貝奇也沒去叫住伊雅,只是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間深處,油綠中的窈窕身影無跡可尋,他恍然失神。
我究竟要目送多少次她的背影啊?商人不禁問自己。她就像道無主盲目的影子,不……或許,她才是這個世上最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