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按紅色開關,墻壁上就竄滿了紅紅的火,媽媽一按藍色開關,就從四面八方流過來好多好多水,我要把腳抬起來才不會弄濕我的小鞋子。
這幾天自從我采訪了那個小女孩以后,就開始反反復復地做著這一個夢。夢里我和媽媽坐在一個長凳上,我看不清媽媽的長相,只看見媽媽的手邊有一個開關,她面無表情,也不和我交流,自顧自地擺弄著開關。
醒來后,我的頭有點疼。我有一段缺失的童年,我根本不記得自己12歲以前發生了什么,從12歲開始我就一個人住,自己洗衣做飯,每個月都會有一筆生活費打入我的賬戶上,我猜可能是我的爸爸或者媽媽打來的。我沒有關于爸爸媽媽的任何記憶,當然我也不需要所謂的父母,因為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很自由,且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成年之后,我選擇做了一名記者,專門采訪弱勢群體,這次我的任務是采訪一個被虐待的小女孩。我很心疼這個小女孩,由于長期被虐待,她被解救后患上了PTSD,即創傷后應激障礙,在一開始采訪的時候她什么也不愿意說,對我們非常的抵觸,提到“媽媽”,“聽話”這種詞匯她會大喊大叫,突然開始哭鬧,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
這種狀態下的小女孩是沒有辦法接受采訪的。為了讓她對我們放下戒備,上司讓我們要多接觸接觸小女孩。
我和另一個女記者和小女孩一起做游戲,帶她出去玩,吃甜點,偶爾還送一些禮物給她。在充滿善意的相處之下,小女孩慢慢接受了我們,她不再機械地像個木偶,開始學會說笑,能正常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意愿。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們決定再次嘗試采訪。
這次小女孩愿意開口說話了。
“媽媽給我找了一個叔叔當爸爸,我不愿意。媽媽拿著棍子拼命打我,我好疼,我哭著讓媽媽不要再打了,可媽媽越打越用力……”
“我做飯沒拿穩鍋,媽媽不讓我吃飯,讓叔叔打我……”
“媽媽也不讓我出去玩,她總是把我關在家里……”
女孩的話不知為何讓我有著很強烈的熟悉感,我頭疼欲裂,傳來一陣陣眩暈感。
我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是在醫院里了,同事們都圍在我的床邊。醫生說我太過勞累,讓我要好好休息。
上司放了我兩天的假,讓我在家休息,并且把小女孩的采訪任務交給了我的同事。
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媽媽要和我玩足球游戲。她把我裝在一個箱子里,封住開口。箱子不停的翻滾,我在里面撞來撞去,很疼。但我很開心,因為這是媽媽少有的和我一起玩游戲。
夢醒,我不得有些悵然,難道我也是一個遭受過虐待的孩子嗎。
第二天,上司打電話給我,問我的身體狀況如何。得知我沒事后,他請求我提前一天回公司,因為小女孩只想要我采訪,如果不是我的話,她就開始不停的哭鬧。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回到了公司。
在辦公室里,小女孩看見我顯得非常興奮。
“姐姐你終于來了!不是你的話,其他人是不懂我的感受的!”
這是什么意思,認為我跟她共情了嗎,真可愛。
小女孩開始講述被解救的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是媽媽第一次帶我出門,我們去了超市,買了好多東西,媽媽還給我買了冰淇淋,媽媽從來沒有這么溫柔過……”
突然之間,我仿佛身臨其境,我變成了小女孩的模樣。
是啊,那是第一次見到那么溫柔的媽媽,回家以后,媽媽開始往地上,墻上倒著奇奇怪怪的液體。
她像一只蝴蝶,在房間里翩翩起舞,溫柔而輕盈。媽媽好像變了,我也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但我喜歡媽媽的改變。
但不一會兒我就開始感到恐慌,因為家里的四面八方都竄出了熱辣的火舌。
“寶貝,過來媽媽這里?!眿寢尦疑斐隽耸?,那么溫柔,溫柔得讓我恐慌。
“快點給我過來,你真是不聽話的孩子!”媽媽又變得兇狠起來,她抓住了我的衣服,要把我拉進熊熊烈火之中。
我拼命的哭喊,掙扎,終于掙脫了媽媽,在火要蔓延到我身上的最后一刻,我用盡全力打開陽臺的門,跳了下去。
……
我好像又暈了過去。
醒來后,我躺在了一個冰冷又熟悉的病床上,記憶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腦中。
原來沒有什么記者也沒有什么采訪,我就是那個小女孩。
我是一個私生女,從小只有媽媽帶著我,爸爸每周會來看我們一次,雖然短暫但是很幸福。但是好景不長,媽媽開始和爸爸吵架,最嚴重的一次,爸爸打了媽媽。
從那以后爸爸再也沒有來了,媽媽也變得越來越暴躁,她開始不停的打我。
最后媽媽再也忍受不住了,她買了汽油在家里自焚,還想把我帶走。我從陽臺上跳了下去,陷入了昏迷,直到今天才醒過來……
半年后,我出院了。有很多好心的叔叔阿姨照顧我,社會也給了我很多補貼,爸爸雖然沒來看我,但也會定期給我生活費。
漸漸的我也融入到了這個社會當中,我知道,我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例子,能夠從傷痛中走出來。但還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永遠的生活在被虐待的夢魘里。
但愿所有孩子的童年,都能擁有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