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離昭愿
- 萬覆r
- 3093字
- 2020-04-28 18:00:00
涼城轉(zhuǎn)過頭,看著對著自己怒目圓瞪的涼陌。
涼言快步走了過來,表情嚴肅的拉了拉涼陌的袖子:“阿陌,剛才我說什么了?我說的話這么一會兒功夫就全都忘了是不是?”
“姐,我......”涼陌的眼睛依舊憤怒的盯著涼城,直到旁邊的涼淵轉(zhuǎn)過頭來直直的看著涼陌,他才慢慢的后退了幾步。
涼言一臉抱歉的看向涼城,涼城沖她笑了笑,輕輕的極小幅度的搖了下頭。
涼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很酸,很澀。
她知道他在說無所謂。
又怎么會真的無所謂呢,只是怕她擔心罷了。
楚離一直都牽著那匹黑馬站在人群之外,看著面前的這一幕。
旁人看著涼城的畏懼,生疏,和帶著讓人不舒服的另類的目光,楚離也都看在眼里,一身黑衣的涼城,在滿院子的灰白色里顯得格格不入。
另類,排斥,她好像看見了她自己。
“木蕭,可以啟程了。”涼淵抬頭看了一眼時辰,側(cè)頭喚了一聲中年男子,木蕭趕忙走上前,牽上了涼淵的馬,一群人便牽著馬匹出了涼府。
此次涼暮的祭禮,涼家人只有涼淵,涼陌,涼辰,涼夜,涼城五人前往,每個人都只帶了兩三名近身隨從,并且全員都是騎馬,只有木蕭架著的一臺轎子是用來裝祭禮上要用的祭奠物品。
祭禮的地點在良渚城旁的一座山上,這座山叫修靈山,是涼家人世代安息之地,此處埋葬著涼家世世代代的祖輩。
從良渚城出發(fā)到修靈山的路程并不遠,一行人馬不大一會兒便到了修靈山下,只是山路難走,也是要耗一些時辰的。
木蕭載著轎子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的是涼淵,再之后是涼陌,涼辰和涼夜,涼城和楚離走在隊伍的最后面。
由于楚離是剛剛學會的騎馬,所以涼城總是不放心的側(cè)過頭用余光看看跟在后面的楚離,要不然這婆娘什么時候不小心摔下馬滾下山都沒有人知道。
楚離很聰明,雖然速度慢,但也還算穩(wěn),一開始楚離咬著牙緊緊的抓著韁繩一臉緊張的樣子,緊緊盯著馬頭不敢移開目光,到后來她已經(jīng)可以駕馭自如了,只是速度會稍稍有些慢。
她也會看見前面時不時側(cè)頭用余光注意自己的涼城,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
涼城一直刻意放緩隨著楚離的速度,于是慢慢兩個人就落后了隊伍好大一段距離。
“你......不用管我,我之后會追上你們。”楚離看著在自己眼前慢慢悠悠晃悠的涼城,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無事。”涼城只輕輕的回了簡單的兩個字。
楚離也就沒再說話。
修靈山看樣子很高,山路曲曲繞繞,將近走了好些時辰,才慢慢到達山頂。
到了山頂之后,要經(jīng)過很大的一片樹林。
樹林中的樹木茂盛高大,林中偶爾夾雜著幾處孤墳,加上今天是陰天,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氛圍開始變得逐漸陰森。
熟悉感在入林子的一剎那就已經(jīng)爬上了楚離的心頭,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并不美好。
但這里和反山不同的是,這里的樹都是蔥綠茂盛的,不像反山的枯樹,和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扯著嗓子叫的烏鴉。
一直在自己身前的涼城突然拽住韁繩,停了下來。
楚離也馬上就拉了韁繩也停下來,看著涼城。
“你先走。”涼城回過頭看著她。
“啊?”楚離顯然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前面。”
“哦......”楚離看著涼城沒什么表情的眼睛,然后腿一夾馬肚子,從涼城的身邊走了過去。
楚離的技術(shù)還沒到能隨便回頭的程度,但是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涼城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后。
心里那種別扭的感覺就更濃烈了。
稍稍覺得可以了,楚離擔心涼城會誤了時辰,因為涼淵他們的身影已經(jīng)有些遠了,她稍稍加快了速度,涼城也一直以同樣的速度在后面跟著。
正當她專心的騎著馬打算跟上隊伍的時候,耳邊感覺好像聽到了鴿子咕咕的叫聲。
因為不清楚,也沒有看見有鴿子,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但是當楚離聽見聲音之后,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瞬間變得冰冷。
一陣酥麻瞬間從腳底極速竄到腦瓜頂。
因為這個聲音太過熟悉,因為這是她在反山每天都會聽到的鴿子聲。
但她沒有停,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僵硬冰冷。
然后又一聲鴿子叫,仿佛在告訴她,你剛剛聽到的,不是幻覺。
楚離艱難的扭了扭頭,看了看四周,她自己根本看不到,此時自己的臉變得非常蒼白,臉色很是難看。
“沒事的,我在你身后。”
身后傳來涼城輕輕的聲音,不大,但剛好可以被自己聽到。
雖然只是一句話,一種莫名的安心讓楚離稍稍的放松了下,雖然依舊緊張的要死,但比剛剛還是要強很多。
像被喂了一顆定心丸。
但下一秒,更大的恐懼死死的扣住了楚離。
一只灰色的鴿子從自己右上方的位置貼著一棵棵的樹飛向了前面,而楚離都不用細看就知道,那只灰色的鴿子翅膀上印著的黑色花瓣。
那是反山令,是只屬于花絕一個人的圖案。
楚離一下子就拽住了韁繩,原地停在了那里,直直的望著前方,不敢再走一步。
直到?jīng)龀亲叩搅顺x的側(cè)面,他看著楚離被嚇得煞白的側(cè)臉,輕聲說:“沒事,我在的話他不會動你。”
楚離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腦子考慮為什么涼城有自信會說出這樣的話,恐懼已經(jīng)占據(jù)了她平時可以敏捷思考的能力,占據(jù)了她所有的理智。
雖說自己之前過得日子都離死亡很近,但當死亡切切實實的離自己很近的時候,楚離還是怕的。
她愣了半天才僵硬的轉(zhuǎn)過頭看著涼城。
涼城看向楚離的目光變得溫柔了些,似乎是在安慰她。
楚離吸了吸氣,然后冰涼的手緊緊的拽住韁繩,雙腿夾了一下馬肚子,向前繼續(xù)走著,涼城也依舊緩緩地跟著。
死就死吧,早死晚死都得死。
說不定還能穿回到孤兒院痛痛快快吃一頓麻辣燙。
想是這么想,但楚離還是心里莫名的慌。
頭頭這么快就來抓自己了?靠。
似乎快到地方了,楚離慢慢可以看見林子的盡頭,開始透進大片大片的光。
出了林子,是一片巨大的曠野,生著翠綠的濃密的青草,大片大片的無數(shù)的白色墓碑整齊的排列在曠野上,視覺上莫名給人帶來一種震撼。
而大片石碑的中間是一條將近幾十米寬的大路,上面鋪著干凈的白色石板,這條路一直通向墓地的最前方。
墓地的最前方,是一處更高大的石碑,應該不能再用石碑形容,而是一處堪比石墻一樣的墓碑。
在最中間的位置,石碑上刻著四個黑色的大字,“涼氏涼暮”
而墓地的盡頭,是斷崖。
涼淵等人早已到達了墓地,他們將車馬停在了林子的出口處,一行人步行走向了最前方的石墻。
楚離和涼城出了林子的時候,他們早已經(jīng)開始舉行了祭禮。
看來沒有任何人把涼城當做涼家人,似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忘了他的存在。
楚離和涼城下馬,也把馬留在了林子的出口處,然后涼城便走向前頭,向這片巨大的墓地走了過去。
但是走到第一排小石碑,走到石板路的起點處,還沒踏上石板,涼城就停了下來。
楚離也跟著他停了下來,側(cè)頭看著他。
涼城望著距離自己大概能有將近一百多米距離外的巨大石碑,就那么望著。
他閉著唇,他的眼中是比這天都要陰郁而沉靜的悲傷。
楚離看向涼城,微微皺起了眉。
這樣的表情,會像是一個親手殺了自己父親的人嗎?
祭禮進行著,涼城就站在遠處默默的看著。
到行三叩九拜的禮時,遠處的一群人整齊的跪下。
涼城雙手掀起衣擺,也原地跪了下去,然后微微低下頭,將右手放在了左肩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楚離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不跪有些奇怪,跪下好像更奇怪。
但當她低下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涼城的時候,心竟一下子靜了下來。
他就那樣安靜的跪在那里,低著頭,閉著眼,沉默著,在深沉的默哀。
微風揚起他黑色的發(fā)帶,卷起他披在肩上的柔軟的發(fā)絲。
而這一刻,楚離眼前的這個沉默的黑色背影,像是被覆蓋著一層無形的巨大的不可言喻的悲傷。
世界好像在這一刻靜了下來。
楚離重新對著前方,低下頭,閉上眼,將右手輕輕放在了左臂上。
風吹過耳邊,吹過草地,吹過樹林,沙沙作響。
過了半晌,涼城緩緩站起了身。
涼淵他們似乎也行完了祭拜禮,涼陌不知怎的,有意無意的回頭望了一眼。
但就這一望,他就再也沒動,而是直直的愣在了原地,死盯著涼城這邊的方向,瞳孔瞪的老大。
楚離也幾乎在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渾身瞬間變得冰冷僵硬。
因為她看見了停在最近的一處石碑上的一只灰色鴿子,鴿子的翅膀上,是熟悉的黑色花瓣。
而涼陌是因為,他看見了涼城身后的,一抹極其鮮艷的紅色身影。
“別來無恙啊,涼兄。”